三十七蜈蚣谷勇士長征寶石崖老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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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珠、阿成因受老人救命之恩,最為關切,見他獨坐熱地之上,不時四面張望,這樣窮苦心,不見絲毫倦容,單這力也是過人,心越佩服,也越看不下去,忍不住走出小篷,往勸説。老人搖了兩次手,見雙珠不聽,便將上來,悄問:“他們均已睡,只等落黃昏,有幾個起來,去將兩面守望的人替回,我自會睡它個夠,你來尋我,有什麼事嗎?”雙珠便説:“我們帶有健神靈藥,絲毫不倦,想代義父守望,請你休息。”老人笑答:“乖女兒,你真有好心,我也真愛你們,但是你們雖極聰明武勇,這類事尚是初次經歷,許多均不知道。休説你們,便我生長森林多年的人,耳目聞嗅樣樣靈,照樣發生變故。那隱伏在旁、沒有發現的危機,到處都是,稍一疏忽便有不少傷亡,你們如何照顧得來?並非我不想舒服,只為像這一類地方,我這多年來曾經遇到過多次,雖然形勢不同,也只大小高低之分,十九發生事故,極少平安過去。偏巧今走到這裏,為了途中繞走兩處遠路,事前只聽那兩個老山人説起蜈蚣谷內外危機甚多,必須第三天明前通過。忘了我們腳程較快,竟趕過了頭,前進後退均有不少難題。明知這片石崖多半不會平安,一則長途勞乏,好容易有這休息之處,途中泉水又都帶滿,用到夜來還有富餘,不須尋覓水源,沾那下面毒水。我素來不願違背眾人之意,看出他們均想休息,必須使其養好力才能上路。好在我們人多,準備又足,即便發生變故也能應付,事前如能警覺,更可避過。此時前進自然危險,退路卻早想好,方始停留下來。
“以我預料,這裏一定伏有危機,不知何時便要發生。可是等了這些時,來去兩面守望的人連用晶片映着光發來信號,均是安靜無事,並還探出蜈蚣谷中地勢寬大平坦,花草滿谷,景物清麗,朗風清,氣候甚好。那最危險的兩處都在靠近出口那面,相隔尚遠。如非篷已搭好,又看出谷中風向和前老山人所説種種危險,惟恐萬一發生禍變,後退較難,這裏居高臨下,許多方便,早搬去了。我從小習慣,幾夜不眠不休毫不足奇。我拿不準何時發生變故,你們經驗雖差,本領卻高,如其對我關切,最好先睡,養足神。到了黃昏左右,如其無事,人也睡醒過來。我去安歇,你們四人代我防禦,使我夢穩心安,不更好嗎?”雙珠知道老人言行如一,聽口氣對於當地十分疑慮,必有原因,別人也實無法替他。
因想大家都已疲乏,想在變故不曾發生之時使眾人先睡,如能睡足更好,否則睡一些是一些,聞變立起,到了黃昏將近,眾人多半起身,照他所説準備防禦,守到半夜再行上路。如有事變發生,力恢復也易應付。所説均極有理,勸也不聽,只得答應。同了阿成回到帳中,見龍都、鴉鴉已先睡,雙玉、路清也有倦意,索各在當風之處懸牀上面卧倒,互相談論了幾句,吃野風一吹,相繼睡去。
這所小帳篷本是獸皮和山中特產的麻結成,外皮內麻,共分兩層,不用時均是附有一兩木的散片,可以捲起,用時打開,撐好木架,鈎搭停當便成一篷,大小如意。
起初本和大篷一樣,四面空敞,因是皮麻兩層,上面未鋪野草樹枝。搭好之後,老人仔細看了兩遍,忽將對着崖角一面的小半圈加上皮幕,外面再撐起一片獸皮,成了一片中空的夾牆,説這樣可以擋住曬,左右邊沿上再上好一列上附長約兩寸的毒刀毒刺。雙珠等知是防備蛇蟲侵入之用,來路曾經見過,也未在意。因貪風涼,兩姊妹和路清的軟牀都設在當風背陰之處,差不多快要伸出篷邊之外。雙珠睡時,曾見老人拿着一塊水晶磨成的信號,映着光向前後兩面揮動,似在發令,跟着人又起立走動。因其舉止從容,不像有事發生,也未在意。因覺老人大勞,心中關切,自己這面又談了一陣,等到睡,業早偏西,天氣逐漸風涼起來。連辛勞,難得安枕,長幼六人睡得十分香甜。
隔了些時,還是雙珠首先驚醒,起身一看,天已入夜,野人已有不少醒轉,人卻不知散往何處,前後兩面均有皮燈閃動,在發信號,約有十來個壯士拿着兵器,在暗影中往來守望。石崖广大,相隔約有八九丈,崖坡邊上還燒着幾堆營火,還扎有不少火把。
下弦新月業已掛向遙峯,光景不算大暗。估計老人阿龐業已入睡,偷偷掩去一問,説是剛睡不久。
老人初意,當地如有毒蛇猛獸,都在黃昏以前出現,或往水塘之中游泳飲水。如到天黑不來,便是當地水草有毒或是污泥大深、水淺地窄等等原因。這類東西大都成羣結隊,來去均有定時,各不相擾,只在落以前發現,由半夜起直到天明,至少還有兩三起或者更多,各有各的地段,互相分據,同時都來。自己由午後到此,大半光陰,非但當地毫無動靜,連前後兩路守望的人也未見到影跡。雖覺這大一片空崖沼澤,水草又多,偏是這樣安靜,始終不曾見到一個生物。
為了中途繞路,所行途向偏在一旁,雖與蜈蚣谷崖頂相連,只中間隔着一列斷崖陂陀,但與指路山人所説途徑不同,山人往來之路是在另一條入口,中間還隔着一片沼澤亂石,又是極少人行的險徑野地,不到近前分辨不出,而這一片石崖,山人並未提到。
還是快到以前聽前行壯士探報,看出這裏正對蜈蚣谷,山人所走反是谷旁一條崖缺裂口。
彼時人均勞倦,天氣炎熱,只命兩人攀援往看。聽説難走,地上污泥又多,心想:“前面山谷與山人所説形勢不同,並未走錯,此去又是正路,高低兩面均可行走,由此動身只更方便,山人又有谷口一段不宜停留的活,這才停了下來。照着以往經驗,這類高崖森林包圍的平地,越是空曠冷靜越是可慮,森林中難得有此大片水草空曠之處,怎會不見生物?”心中疑念雖然未消,眼望四面,始終那麼靜蕩蕩的。時候一久,又見夕陽已快落山,為防各地泥沼水塘中伏有兇毒之物,又和一些睡醒剛起的壯士設法引逗,均無異兆,漸漸心安了些。隨將前後兩路防守的壯士替換下來,仔細問過,見後醒的人漸多,自信如有變故也可應付。山月已漸高起,眾壯士又一再請求,要他休息。這才傳令,選出數人代為主持,一面命先醒的人趕扎火把,升火戒備,一面分人帶了防毒的藥四面守望,去在前途窺探,如其發現警兆,立時通報。並在前面崖坡上下升起幾堆野火,命人掌管。
又等了些時,終無動靜,方始回到篷內睡下,剛睡也只半個多時辰。睡前留話,雙珠等四個大人如其醒轉,可將前言告知,令其就在崖頂坐鎮,不可離開。未醒以前,更不許人往驚動。
雙珠問完,見無什事,覺着夜風漸涼,鴉鴉睡在擋風之處,先因嫌熱,只穿了半截蠻裝,麻衣單薄,恐遭夜涼,妹子又是一個怕熱貪涼的人,打算給二人把前後心蓋上一點,便往回走。相隔小帳篷也只一兩丈光景,猛瞥見崖坡火光反映中,靠外一面的帳壁上有大小兩條黑影閃動,先還當是有人起身,定睛一看不大驚。
原來帳篷後面皮幕之上,伏着兩個怪物。初發現時,只看到它的上半身,彷彿像人,只是手臂較短,一大一小,還未看真。等到走近細看,小的一條剛往篷頂游上,現出長尾,這才看出那東西形似壁虎,小的一條也有一人長大,大的只前半身爬在篷後皮幕之上,已快到項,那麼堅牢而又綁紮極緊,約有兩丈方圓的帳篷,竟被壓得軋軋亂響,大有坍倒之勢,同時瞥見篷頂上還有一隻大的。
那東西乍看像是壁虎,實則與鱷魚、穿山甲許多相似,形態更加獰惡,一張血口長達二三尺,開合之間差不多快要連到頭頸,又長又大,少説也有尺許多寬,一片長舌,火焰也似吐不停,周身綠黝黝的,隱隱放光,頭上兇睛約有拳頭般大,似還不止一對,碧光閃耀,甚是怕人。內一隻大的援向篷頂,正在朝下探頭,份量已是不輕,小的一條再躥上去,帳篷自然支持不住,上面惡蟲一動,便跟着搖晃起來。猛想起方才睡夢中彷彿聽得有什響動,驚醒轉來,因見大篷之中人多睡醒,形勢安靜,老人不知睡未?只顧趕往詢問,不曾細看篷內。其實惡蟲早已來到,方才竟未發現。這等猛惡之物,也許還有奇毒,差一點沒有誤了篷內四五人的命。就這樣,還不知道篷內的人中毒沒有。
情急萬分之下,如換別人,早已出聲驚呼,不知如何是好,雙珠卻是機警膽勇。看出篷後最大的一隻伏在那裏,只現半身,尚無動靜,篷頂這一大一小業已往下探頭。下面一邊阿成和龍都,一邊路清,均已睡,雙玉不知何時移卧篷內,似還不曾驚覺。又見惡蟲前又卻,隨同篷頂晃動之勢,不似就要發難神氣。惟恐人聲吶喊將其驚動,躥將下來。路清頭在篷內,偏向一旁還好一些。阿成上半身伸向篷外,小的一條惡蟲正離他的頭部不遠,如非先貪風涼,將篷搭成平頂,惡蟲身太沉重,那篷又軟又滑,吃它一壓,四面篷柱均往裏縮,成了一個凹槽,篷邊橫柱較細,不重載,惡蟲似恐壓斷,探了兩次頭又縮回去,只往外稍微傾斜,早已就勢滑落下來,正落在人的頭上,休説睡,便醒在那裏,只吃它一口咬上也無生理。又見大小兩條惡蟲均不老實,又是這類又軟又易晃動的帳篷第一次遇到,有些驚奇,到了頂上,行動反倒遲緩,始而急先想要下來,可是稍一用力,篷便不住搖晃亂響,重又驚退回去,下面的人才未受害。
雙珠惟恐一不留神被它躥將下來,反倒誤了前面二人命,雖是情急萬分,心並不亂,先往旁邊石後一閃,隨手取出兵刃暗器,先用一雙鋼鏢朝篷內石地上拋去,跟着縱身而起,準備一面驚醒篷內的人,一面用毒弩去打惡蟲兇睛,將其引開,一面出聲報警。
她這裏剛剛雙手齊揚,提心吊膽發出鏢弩,口中喝得一聲,忽聽一片驚呼起自身後。
匆促之間,還未及轉身回顧,又聽篷內連聲呼喝,接連大小几條人影飛竄出來,上面惡蟲也是竄落,同時又聽叭咻一聲大震,跟着便覺身後火光照來。百忙中剛瞥見那條小的惡蟲隨同一條人影滾跌地上,好似和阿成扭在一起。還未看真,又聽——兩聲急響,由遠而近,似往自己身旁衝來。目光到處,正是兩條丈許來長的毒蟲,張着血盆大口,出上下兩排刀鈎一樣的利齒橫衝過來,喊聲“不好”又見阿成雙手扣緊毒蟲咽喉,雙腳夾緊下半身,滿地騰擲,拼死惡鬥,形勢萬分危急。立時就勢施展輕功,縱將過去。
凌空一劍,本想朝惡蟲頭上砍去,忽又發現一蟲一人糾纏甚緊,滿地滾撲,恐傷阿成,心裏一慌,人已下落。
這條小的惡蟲也有八九尺長,身後長尾甚是靈活,目力更強,先被阿成制了機先,上來便以全力扣緊它咽喉要害,人頭頂在巨腮之下,有力難施。阿成原是夢中醒轉,瞥見惡蟲探頭,知這東西厲害,一面暗中驚醒篷內的人,一面拔出間毒刀,想好主意,準備等它躥下來時,人身往裏一縮,就勢一刀,朝它咽喉軟骨刺去。不料雙珠掩來,不知篷內人已驚醒,見勢危急,拋鏢警告,阿成分了點心。惡蟲恰巧受驚竄下,身重力大,篷邊橫木又被壓斷,阿成一刀刺歪,向毒蟲腿骨之內,未中要害,手倒震得發酸,一時情急,拋去手中刀,雙手扣緊毒蟲咽喉,再將雙膝夾緊蟲身,兩腳踏緊毒蟲後腿,隨同滾跌在地。
事有湊巧,惡蟲除卻口目、咽喉和腹下有限幾處要害外,周身刀劍不進,皮鱗堅如鋼鐵。阿成先這一刀恰由腿骨縫中刺進,毒本就快要發作,痛癢難當,再見又一敵人飛到,兇威暴發,連身騰起,調轉長尾,橫掃上去。雙珠人已落地,仗着手中是一口削鐵如泥的寶劍,見勢不佳,立即施展輕功,單手持劍拄向地上,人卻手握劍柄,頭下腳上連身騰起。本意就着手中劍微一墊勁之勢,往旁翻縱出去,不料毒蟲用力太猛,後半身又較脆弱,恰巧撞在劍鋒上面。僻啪兩聲過處,石火星飛中,長尾恰巧打中劍鋒之上,刃而斷,出去老遠。因是用力大猛,雙珠手臂幾被震麻,崖石被劍尖劃碎了一條小溝,寶劍也被震了手。
雙珠身手,本極輕快,心思又靈,剛一落地,接連兩枝毒弩照準毒蟲斷處打去。毒蟲前半身雖是鱗堅如鐵,大部蠻力全在這條長尾上面,一經斬斷便難施展,腿短身寬,咽喉被人扣緊,後腿又被踏住,失去效用,加上兩次受傷,腥血狂湧,毒又大發,怎得住!轉眼失勢,仰翻在地,吃雙珠搶了寶劍趕過,照準咽喉一劍,當時殺死。
阿成用力太過,身上擦破好幾處。因見四面都有惡蟲湧到,老人阿龐也是驚起,正在發令抵禦,火團亂飛。總算自己這面六人一個未傷。篷後那隻大的早被雙玉發現,用身邊毒弩隔着帳篷無意之中刺中咽喉,那東西又太長大,當地是片峭壁,上下相隔甚高,最大的那條負痛受驚滑跌下去,後壁帳篷也被抓碎,不是前面有兩條惡蟲下墜將它穩住,幾乎將整座帳篷全數帶倒,連卧在軟兜裏面的鴉鴉也幾乎被它帶落,送了命。由此便聽下面騰撲吼叫之聲宛如兒啼,聽去十分淒厲,並未再起。
另一條由篷頂竄下以前,便吃路清左手毒刀右手毒弩一齊打中它血盆大口之中,就勢人往旁邊一翻,由側面空處縱將出來。這類毒弩最是厲害,多麼兇毒長之物,只一打中見血,轉眼毒發身死,至多半盞茶時便要畢命。惡蟲恰又傷中舌要害,死得更快,在阿成還未身時已先送命。
路清、雙玉同了鴉鴉、龍都,看出這面形勢危急,也正趕到,可是當中篷前還有四五條大的尚在朝人猛躥。阿成還想趕去,雙玉見先追自己的兩條已為野人所殺,忙將他止住,又埋怨了幾句,不令單獨上前,匆匆取出傷藥和解毒的靈藥與他敷服。阿成也覺周身痠痛,不敢再強。
長幼六人趕到正面,才知這類惡蟲又兇又毒,形似穿山甲,與鱷魚同類,野人叫它石螭,水陸兩棲,兇毒無比,力大異常。多麼厲害的猛獸,被它一尾巴掃中,立時筋斷骨折,休想活命。又記仇,不死不休。阿成當時只要被噴中一口毒氣,也是凶多吉少。
幸而前兩年人山採荒發現過兩條,寨主哈瓜布恰是內行,知道這東西的兇毒和那短處。
初遇之時,內一勇士見同伴為其所傷,恰巧內中一條撲到,也是這等打法。阿成記在心裏,知那血口又寬又大,所噴毒氣照例朝上狂噴,勢急如箭,人如掩在它的腮下,抓緊咽喉軟皮,時候一久便可致它死命,於是如法炮製,不料當地毒蟲盤踞甚多,就這小的一條,也比前年所遇長出兩三尺,力氣更大,如非雙珠搶救得快,照樣不保。
這東西又最狡猾靈巧,動作甚輕,腳有盤,多高的峭壁危崖均可隨意遊行上下,和壁虎一樣,聲如兒啼,淒厲怖人。裏藏在下面污泥塘中,大小也有數百條之多,身上皮鱗又和泥土同,稍有驚覺便不再動,並將前額四隻兇睛閉上,只一線,朝前窺看。
老人裏先見如此晴天,崖坡下面到處都有曬乾的污泥,早就疑慮,但未想到是這類兇毒的石螭。因當地四面空曠,來路和左右兩面宛如大半圈樹城。等了一天,毫無異兆,山月已高。照着平經驗,此時不見蛇獸之類來此飲水,前途瘴毒又重,始終不曾發見生物往來,分明水中有毒,如有警兆,當在前後兩面來去路上,於是睡前把人分開,以為那崖居高臨下,又在中心,即使有什警兆,一個信號發出,人都趕回,上下夾攻更易得手。誰知這東西只一清早和半夜陰涼之時不肯出來,動作那麼狡猾,如非雙珠和留守野人驚覺得快,稍慢一步,不知多少傷亡!就這樣,不是老人經驗豐富,樣樣防到,預先在崖上下生了幾處火堆,火把備得甚多,眾人身邊又都帶有發火之物,想要打退仍非容易,連想突圍上路都辦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