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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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下面的場面和情節我確實沒有看到,更沒有在場。但,案件結束後當事人的一些證詞使我身臨其境。我覺得,有必要把它都寫出來,讀者也一定會興趣。
這是一樁易,一樁醜惡、無恥的易。易的賣方出賣的並不是屬於自己的商品,而是屬於國家和人民的財富,買方的錢幣則來自國家的銀行。
這樁易就發生在朗朗晴空下,發生在夏城縣委書記的辦公室內。
因為是星期天,夏委大院裏很靜。因事先已經用電話聯繫好,所以,才經理順利進入了郎書記的辦公室。
招呼,握手,讓坐,遞煙…
兩人寒喧着,但都不大自然。郎書記臉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但,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瞥一瞥才經理身邊的皮包。
易談判開始,買方代表提出了購買要求,賣方臉上現出為難的表情。
買方代表問賣方:“您的意思是,這件事是辦不成了,您也不幫這個忙了。”賣方瞥了一眼買方的皮包道:“那倒不是。其實,把荒山野地包出去,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大好事。一可以化土地,二可以增加縣財政收入,三可以把這筆錢投入到一些不景氣的企業上,增加我縣的就業渠道。可是,現在有些幹部和羣眾不理解,特別是對金顯昌買地反映很大,説已經賣掉的一千多公傾都被他買去了,還説價格太低,懷疑這裏邊有什麼問題。”買方:“可我們是合理合法的呀?有賣就有買嗎。除了我們公司,誰還能買得起這麼多?誰能拿得出這麼多現款?縣裏不是説,賣出的地要集中經營嗎?我們公司全部買下來,不正符合集中經營的原則嗎?”賣方:“話是這麼説,可我的壓力很大呀,不但夏城幹部羣眾議論紛紛,還驚動了市裏,省裏,昨天,省裏一個記者就找上我了,反映這個問題,縣委不能不嚴肅對待,對賣地的事要重新考慮。”買方不再説話,眼睛望着賣方,慢慢把手中的皮包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賣方也不再説話,看着買方手的動作。
買方打開皮包,拿出幾捆百元面值的人民幣,盯着賣方道:“這20萬元是我們大哥的一點意思,請您在這件事情上一定幫忙,事成之後,還有重謝!”賣方:“這…”突然現出惱火的神情:“你這是幹什麼,拿走,拿走,少給我來這一套,你們看錯人了!”買方陷入難堪,茫地望着賣方:“這…郎書記…”郎書記大聲道:“你們這是搞的什麼名堂,趕快拿走,不然我明天紀檢委、檢察院去…”才經理:“這…”才經理望着郎書記,只好慢慢把錢裝回皮包,慢慢站起來。可這時郎書記的口氣突然改變了:“你們要買地,是完全正常的事情,只要符合政策,誰買還不是買呢?你們買得多,是符合集中經營方針的嗎。羣眾的反映是有,可對這種反映要進行分析嗎。只要我們做得對,對夏城的經濟建設有好處,有壓力縣委縣政府也要頂住嗎!可你們不該用這種手段,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才經理雖然聰明,可此時手拿皮包不知咋辦好,最後,還是把二十萬元錢放到了桌子上。
“郎書記…”郎書記隨手把一張報紙蓋在錢上,嘴裏卻大聲道:“你走,快走,再這麼幹我饒不了你們。”連推帶送地跟才經理走到門口:“拿着拿着,把錢都拿回去,好,拿回去…”才經理停在門口不走,有幾分固執地:“郎書記,你…”郎書記:“你還想幹什麼,快把錢拿走,對,拿走…對了,你還得跟金顯昌説,讓他平時注意點,昨天省裏一位記者反映了,説他私設公堂,這事我可要調查,要是屬實,我饒不了他…走吧走吧!”郎書記把門打開,用力把才經理推出去,關上門,然後迅速走到牆邊,打開保險櫃,把錢放進去,又鎖上了密碼鎖。保險櫃上寫着醒目的兩個字:“文件”郎書記回到辦公桌旁,點燃一支煙了片刻,然後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喂,是墾荒辦張主任嗎…”易生效了。
還有有趣的故事在後邊。
才經理走出縣委大院不遠,金顯昌的轎車駛到他身邊,他急忙鑽進去。車駛去。
車內,才經理開始講事情經過,金顯昌沒聽完就高興地説:“好,你幹得好,他收下就好。魚咬鈎了,還能跑得了?媽的,一些當官的就這樣,我早吃透他們了,嘴裏説得可正經了,可錢該收還是收。要知道他這樣,以前那幾次也不用通過小喬送了…哎,給他錄下來沒有?”才經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錄音機,往車座上一扔:“別説了,他太狡猾了…你自己聽聽吧!”金顯昌聽完錄音吃了一驚,急忙關掉錄音機:“咋的,他要上去…那你怎麼把錢留下呀?”才經理:“要不怎麼説他狡猾呢?他其實是想收錢,我注意了,他的眼睛老是往錢包上溜。可他太狡猾,嘴裏大嚷着要我拿走,等我走時他卻不讓我拿錢…看來,他是想到了這一手,防備咱們錄音。錢他收了,咱卻仍然沒一點能拿住他的!”金顯昌:“這…媽的,怪不得當官,真他媽的厲害,確實比我強,我要早想到這個,咋能…可這…咱們不是白搭了二十萬元嗎?”才經理:“我看這還不至於,他最後的幾句話是話中有話,我看,這個忙他還是幫的,只是不想留下把柄…”正説着,金顯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急忙抄起:“哪裏…啊,是郎書記呀…好,好…我明白了,太謝謝了…不過價格您還得幫忙,太高我可承受不起呀…好好…再見!”金顯昌閉了手機,笑哈哈對才經理道:“真讓你説中了。是他打來的,讓咱們把錢準備好,明後天先把平原幾個鄉鎮的定下來,一共有兩千來垧…一垧咱們可竟賺一千塊,兩千垧是二百萬,咱們豁出一百萬送禮,還竟賺一百萬呢…這只是幾個平原鄉鎮,山區鄉鎮地更多,一個鄉就算三百垧吧,十個鄉就是三千垧,算算這是多少錢?另外,每年咱們還可以吃進幾十萬的地租,行,我看這個買賣比搞建築工程強多了…對了,你馬上和許行長聯繫!”才經理:“這不用着急,我早和他説好了…大哥,有件事我還是有點放心不下,剛才郎書記説到了那個省裏的記者,要我們加點小心,他還要調查咱們打人的事!”
“哈,”金顯昌大聲道:“這點小事怕什麼,打是輕的,他再來夏城,我讓他留在這兒…調查?隨他們便,看能調查出什麼來!”
“大哥,可不能大意。”才經理説:“我還擔心那兩個外來的警察,他們也找過郎書記,反映了你買地的事,恐怕他們也會給這事找麻煩…再説了,他們親眼看見了咱們打那個記者,要是上邊真來人,他們再給出證,不太好辦!”
“這…”金顯昌恨恨地罵起來:“媽的,這兩個不知高低的東西,辦你們的事得了,八竿子扒拉不着,管老子的事幹什麼…你不用擔心,用不了幾天我就把他們轟走!”才經理憂慮地:“大哥,怕不那麼容易,我看出來了,這是兩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傢伙,再説,他們辦的案子…也和咱們的事有關!”金顯昌拿起手機:“我現在就跟金偉説,攆走他們!”2就這樣,我們也捲進了這樁易。第二天,我和小趙被金偉請到他的辦公室。這回,他表現得比從前客氣得多。讓座,倒水,遞煙,還給小萌萌幾枚高級糖果,顯得十分熱情。
我們不知內幕,當時還有點受寵若驚。我問道:“金科長,找我們來有什麼事?”金偉:“啊,沒什麼大事…這些子,我對你們關心不夠,還請你們原諒…怎麼樣?來了好幾天了,案子查得怎麼樣?有什麼進展嗎?還準備在夏城呆多長時間?”小趙説:“這可沒一定,得看案子查的情況。”我笑着説:“是啊,我們也想早點回去,可現在還是兩手空空啊,回去沒法代呀!”金偉笑笑:“行,説實在的,我對二位的工作神非常佩服。不過,我得提醒你們一聲,這起案子難度可大呀,別説你們,我這專案組長當半年多了,還是什麼收穫也沒有,周跑了他能回來嗎?劉大彪殺了人,也不能在夏城老老實實地等着你們抓呀?我看,你們在夏城這麼悶頭找,恐怕難有什麼突破。”我聽出點什麼,扯了一下小趙,不讓他説話,自己對金衞説:“是啊,我覺到了,也真想回去,可再一想還不行,你看,劉大彪剛殺完人,我們馬上就走,回去怎麼説呀。他和周倆怎麼也得找到一個,有個結論,把卷封上口,才能回去呀!”我看到,金偉聽了我的話皺了一下眉頭:“這…難道你們找不到這兩個人,就總也不回去了?”小趙:“對!”我又扯小趙一把:“也不能這麼説,即使找不到這兩個人,我們多呆些子,回去也好代,説明我們工作做到了,現在回去,實在説不過去呀!”金偉的臉撂了下來:“這…你們也知道,我們科裏工作很忙,要是不配合你們吧,天下公安是一家,不夠意思;配合你們吧,我們自己還有工作,幾天可以,長期下去就不好辦了。依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好,我這邊一定下力氣查,一旦有什麼線索,馬上通知你們。”我和小趙互相望了一眼,小趙仰起臉不説話,我歉意地笑笑:“實在對不起金科長了,我們還得呆幾天,儘量少給您添麻煩,你多擔待點!”金偉臉上現出明顯不耐煩的神:“看來,得跟你們直説了,告訴你們,為了你們辦的事,我壓力很大…你們是不是找過郎書記?這太過份了吧!”小趙沒等我開口就搶着道:“怎麼着?難道是郎書記讓你攆我們走?”
“不、不,”金偉急忙地:“那倒不是,可你們來首先接觸的我,領導會怎麼想?沒準還以為是我鼓搗的呢,你們一拍股走了,可我還得在夏城呆。你們辦案我不反對,可夏城的事和你們有什麼關係?管那麼寬幹什麼?”小趙:“哎,你這話説得可不對,夏城也是中國呀,做為人民警察,發現問題向領導反映,是義務也是權利,難道,你們這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金偉一拍桌子打斷小趙的話:“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這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你説説!”小趙:“説就説,怎麼着,那金世龍是怎麼回事?保外就醫,傳染病,你沒看見嗎,成天大街小巷的轉,昨天夜裏還要強姦婦女呢,要不是碰上我們,那女孩兒就完了,這種人為什麼不抓起來…”這麼説又得幹起來。不能因小失大,我急忙止住小趙,對金偉陪笑道:“金科長,你別生氣,他年輕,有嘴無心…現在看,那天找郎書記,我們是有點冒失。你説得對,我們只管自己的案件,沒必要管閒事,你放心好了,今後我們一定注意。不過,您還得多支持!”我説話間又扯了小趙一下,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哼聲鼻子不出聲了。
聽了我的話,金偉沉着臉好一會兒才説:“反正我的話説到家了,你們看着辦吧。不過我還得提醒你們,夏城情況複雜,你們大概也到了,別看你們是警察,説不定遇到什麼事,我可無法保證你們的絕對安全!”這是威脅,太過份了。小趙聽了這話猛地站起來要説什麼,我急忙再次扯住他,對金衞道:“太謝謝了,金科長您的提醒太及時了,我們一定提高警惕…金科長還有事嗎?我們走了!”我拉着小趙告辭,向外走去。金偉送也沒送,只衝我們背影嚷了一句:“有什麼發現要隨時告訴我!”我答應着扯着小趙走出門去。
離開夏城公安局,小趙再也忍不住,氣呼呼對我道:“你可真受得了,聽不出來嗎?他在威脅咱們,我看,他一定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我小聲勸解道:“咳,和他打嘴仗有什麼意義呀?他説他的,咱們查咱們的,得太僵,他給咱設置點障礙,反而對咱不利。”我勸着小趙,心情卻很沉重。金偉話裏的意思太明白、太骨了。現在,對他的真實身份我已經很有數了。他雖然身為公安局的治安科長,其實也是黑社會勢力的重要成員,他是代表着背後那羣惡勢力在警告我們,他們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
我回頭看看夏城公安局大樓,忽然到,這個本來應該成為我們依仗的後盾,忽然變成了敵方的營壘,那一個個窗户沉默地望着我們,透出不友好的眼神。
我知道,這是我的錯覺,夏城廣大公安民警是好的,裏邊有可以依賴的戰友,有徐隊長,有郝平…可是,金偉的面孔卻固執地在眼前揮之不去。
我有點不寒而慄。
難道,就此作罷,登車返回?回家…
忽然,在我心深處,家,對我產生了強烈的誘惑,我真想立刻踏上返回的旅程。
可能世間真的存在心靈應,就在這時,小趙的傳呼機嘀嘀地響了起來。
小趙看了一眼傳呼,一下跳起來:“是苗佳…”他四下望了望,跑向一個電話亭。
順便説一句,我們倆雖然是刑警,我還是刑警隊副隊長,卻都沒有手機,我們使不起。關於這點,我以後還會談到。
我趕到電話亭跟前時,小趙已經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