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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車站。

她再次遇見男人。看見他駕駛着白雪鐵龍疾駛在寬廣無人的海賓大道。車子開的迅速。他們之間僅僅對視一秒。男人冷俊的臉眨眼間便消失地徹底。

陽光暴烈。空無一人的大道。車子的馬達聲清晰。轉眼便揚長而去。

她知道前面不遠有一個車站。她已經徒步行走了近6個小時。身上是滿陽光襲擊以後殘留的傷。一塊塊細質的肌膚,蔓延出深的傷疤。包很沉。她卸下墨綠的帆布揹包。找出一瓶礦泉水。

咕咚咕咚。

迫不及待。

喝完水,就走吧。

她聽見內心深處的聲音。

那麼好。趕在下一輛開往武漢的長途汽車發車之前。趕緊離開吧。

之火。

她在夢境中看見火。紅巨大的火像蟒蛇一樣將她捲起。她被巨大的力量拋至半空。身下是無至盡的黑旋渦。她在夢中沒有掙扎。

微笑着墜。她知道結果是什麼。所以並不害怕。最多屍骨無存。她有把握預測。只是這隕落的過程這樣慢。死亡來得不夠迅疾。

她只得閉上雙眼,靜靜等待。等待那一聲徹絕的轟然。然後,屍骨無存。

有人看見她在搖晃的公車上睡。嘴角留有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旁觀者猜測眼前這個酣睡女子,一定做了美夢。並且這個夢一定是關於她的情人的。不然,她怎麼會模糊地説夢話呢?

“愛是火,我們無法擺。”之藥。

她發現自己不再吃米飯了。或者確切地説是很少吃飯。

大部分的時間在車上吃買來的壓縮餅乾。喝大量的礦泉水以及咖啡。

吃藥。吃的很兇。大把大把的白藥丸往嘴巴里。和着水以及餅乾。

有一個朋友告訴我。現在他已經不愛吃任何東西了。維生素代替蔬菜。蛋白質粉可以補充營養。睡不着可以吃安眠藥。

胃痛的時候,吃馬叮林。

胖了可以吃減肥藥。瘦了也可以吃營養藥增加體重。

若是難過絕望的時候。還可以吃砒霜。

之乘客。

她在中途清醒過來。微微站起身觀察周圍零散的旅客。

陌生沉默的年輕男子,小心翼翼地抓着旅行包的把手。即使疲累。也沒有入睡。

中年夫圍坐在一起。他們的孩子應該就在附近坐着。她看見中年婦女對着某個地方指手畫腳。像是在和某個人對話。肚子鼓起的的中年男子。則不願説話。兀自拿着一本情雜誌。饒有興致。

有一個戴着耳的女學生。耳朵上打滿了孔。

司機戴着墨鏡於身旁坐位上的女生打的火熱。

她打開窗。風猛烈灌入。

她略微有些不適。腔裏有沉重的嘔吐。她止住嘔吐。左手從包裏掏出了藥。

不知道什麼時候到武漢。就算到了,她亦對下文一無所知。

事實上,她為什麼去武漢。成了她現在值得仔細斟酌考慮的問題。

男人離開的太快。她沒有多餘的時間仔細看看他的臉。他現在是不是比從前更加瘦,更加英俊沉着了?

之那年。

那年,她18。他20。他不知從哪裏來的一輛白雪鐵龍。載着她在城市裏四處的兜轉。

他剛剛拿到駕照。並不練。車子被他開得飛快。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心驚膽戰。

他説,我只愛雪鐵龍。這種喜愛是沒有緣由的。彷彿是來自生命深處的血。將一直勇往不停地奔跑在我的血管裏。就像愛一個人那樣。説不出他有什麼好。但就是徹徹底底地為他着沉墮。

心甘情願。

他看見她的嘴張開。想説話。他微微笑了一下。心領神會。馬上補充到。我愛雪鐵龍生生世世,就像我深愛着你一樣。

花了5個小時。他的雪鐵龍載着她走遍了整個城市的邊緣。

她於是看到了平裏不能見到的一些景象。

廢氣的工廠。大羣蔓延的老式樓房。頹舊的建築物上生長茂密的爬山虎。縱橫錯的鐵軌,如同人的血管。邊緣有淡淡地山巒的影子。

大風呼嘯。她放肆的大聲尖叫。

車子開到郊外一處大橋邊。天已昏暗無光。他突然伸出手温柔有力地摟住她。雙手在她的背後一點一點銜接起來。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

她在他褐的瞳孔裏看見了生長繁盛的向葵。大而飽滿的花瓣。狹長地像一滴搖搖墜的眼淚。

他的呼起起伏伏。她又聽見夢境裏洶湧的汐聲。

空曠深幽的海洋。明亮的光從雲層裏滲透下來。她棲息在海底的水草中。抱住‮腿雙‬,一點一點,慢慢的下沉。邊回憶邊淚。海藻如絲。廣袤無邊。

他們相擁入睡。在一輛白的雪鐵龍上。

第二天。他們告別。他將她送回城市中心的一個廣場。揮揮手。開着陳舊的雪鐵龍,匆忙地穿越龐大的人海。消失不見。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反反覆覆地回憶着男孩的臉。她告訴自己,這一刻,是要傾盡全力地記得的。因為再見,不知何時。

但此後,他們再沒有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