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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七十九章爾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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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鬼龍的預料,在兩天後的一個清晨,三輛巨大的卡車載着那些胖乎乎的墨西哥警察來到了滿目瘡痍的小鎮。而在那三輛卡車後面,一台巨大的挖掘機噴吐着濃厚的黑煙,在小鎮外的農田上停了下來,先將幾個用於固定的機械支柱深深地扎進了泥土中,旋轉着長長的機械手臂,開始挖掘一個巨大的墓

從車上率先跳下來的警察副總監桑恩用力拍打着衣服上的塵土。從好幾年前開始,桑恩還是個小小的警長的時候就從班沙。克力維爾手上收取好處、或者在某個合適的時間地點抓捕幾個帶着幾十克可卡因的小毒販差,當然作為換,桑恩必須在某些的時候為班沙。克力維爾的部下收拾殘局,或者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對經過自己轄區的某些車輛和旅人視無睹。就這麼過了好幾年的提心吊膽的時光,自己也從一個小小的警長升職到了整個地區的副警監的位置上,好處雖説很多,掩埋一些神秘屍體的活兒也已經是駕輕就,可一次地為一個有上千人口的小鎮建造墳墓,還只能動用那幾個心腹手下參與,那也的確是夠叫人煩惱的事情了啊!

指揮着三四個警察先到小鎮中尋找那些四處散落的屍體,桑恩靠在一輛剛剛熄火的大卡車邊,為自己點上了一支清淡的香煙,看着不遠處在農田附近挖掘着墓的挖掘機工作,直到先期走近小鎮的幾個警察大呼小叫地衝了出來,桑恩才驚訝地轉過頭來。

小鎮外圍的那些倒塌的建築後面湧出的人羣險些叫桑恩的眼珠子掉落下來,而卡車上的警察顯然沒有想到小鎮上還會有活人存在,在三輛巨大的卡車上,竟然都裝着為數眾多的生石灰,看來是打算在掩埋屍體的時候作為消毒作用的,當十幾個拄着枴杖、包着繃帶的傷員圍住了他們,痛苦地訴説着小鎮遭受了何等殘酷的襲擊之後,所有的墨西哥警察都説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用一些簡單的象聲詞來表達自己的同情,或者還有他們的詫異吧?

喧鬧好久,作為小鎮的首領的拉德總算從那些滿身鮮血的傷員後面擠了進來,為那些差點被血腥氣息嗆到窒息的警察解了圍。滿臉悲痛神情的拉德首先代表小鎮的全體居民痛陳了小鎮遭受的劫難,再拉着那些警察參觀了小鎮中遭受破壞的房屋,還有那些在保衞小鎮的戰鬥中英勇戰死的小鎮居民的遺體。在桑恩和那些墨西哥警察剛剛顯出了不耐煩的神情,打算找個接口離開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一羣記者猛地從遠處的土路上冒了出來,各種大大小小的新聞轉播車就像是雨後的蘑菇一般,在短短的半天時間裏佈滿了小鎮外的農田,在天空中甚至還有兩架輕型直升機在不斷地盤旋着,兩個空中攝影師像是直升機上掛着的槍手般,伸出了手中黑的攝影機,拍攝着這個慘遭洗劫的小鎮…

面對記者的鏡頭和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作為警察頭目的桑恩副警監顯得有些無奈的慌亂和惱怒!原本認為,只要這些小鎮居民全部喪生,那麼自己只要處理好善後事宜,就能從班沙。克力維爾手中拿到那筆鉅額的現金,甚至還可以在班沙的幫助下,朝着自己夢寐以求的警監位置上大踏步地前進了!

可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了?

聽聽那些記者提出的問題…小鎮遭受襲擊的時候警察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持續了一整天的襲擊,僅僅在幾十公里外的警察沒有任何的反應?為什麼在小鎮遭受襲擊後,警察沒有攜帶任何用於救助的醫藥用品和輔助設施前來,反倒是帶來了用於掩埋屍體的挖掘機械和生石灰?警察到底想要掩蓋什麼?是屍體還是真相?

面對這些無論如何也回答不了的問題,桑恩的腦袋上滲出的汗水筆往年任何時候的總和還要多!而作為苦主的小鎮首領拉德反倒顯得鎮定自若,在一片令人羞鬧的質問聲中輕輕地站到了桑恩的身前:“各位先生,我想,你們不應該對一個有責任、榮譽和謙遜美德的好警官提出如此傷人自尊的問題!首先,讓我帶領各位,去看看我們的小鎮所遭受的劫難,然後,我會回答各位提出的問題,各位請!”看着所有的記者在拉德和小鎮居民半是引領、半是裹脅的引導下走了個一乾二淨,桑恩有好辦天摸不着頭腦!

小鎮上的居民歷來對警察沒有任何好印象,而自己也從來沒有為小鎮上的居民做過任何事情,怎麼小鎮上的信任首領會如此地維護自己?

看着漸漸離去的記者們,桑恩心頭的疑惑越來越重,有那麼一瞬間,桑恩幾乎想要跟上去,仔細地聽聽拉德會對那些記者説些什麼?

不知不覺之間,一個穿着墨西哥傳統服裝的高大男人走到了桑恩的身邊,輕輕地摘下了頭上的那頂墨西哥傳統的圓帽子,朝着桑恩微笑着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桑恩副警監?能佔用您幾分鐘時間麼?”幾乎不需要時間反應,桑恩險些驚呼起來!眼前的這個穿着傳統墨西哥服侍的健壯男人有着一副稜角分明的東方人的面孔,這不就是班沙。克力維爾絞盡腦汁要殺之後快的那些東方人麼?

微笑着拉着桑恩的胳膊,這個健壯的東方男人絲毫不在意桑恩身邊的幾個揮眈眈的警察,着一口標準的西班牙語低聲説道:“您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您從班沙手中領取一份特別的薪水。在這樣的一個微妙的場合會面,的確很叫人尷尬。我們是不是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聊?或許,在拉德先生回答那些記者的問題前,我們應該能夠達成某種良好的共識?”幾道微弱的太陽反光斑飛快地停在了桑恩身邊的幾個警察身上,而在桑恩的喉頭和心臟位置上,好幾快詭異的光斑更像是蜂找到了糖,輕輕地晃動着,卻怎麼都不離開了!

桑恩那滿是皺褶的瘦臉上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連那兩撇極具墨西哥特的小鬍子都險些皺了起來。憑良心説,自己手下的警察有多大本事,那是自己一清二楚的,嚇唬嚇唬小鎮中的老百姓還可以,要和這些拿玩命當娛樂的殺人專家對抗,那還不如直接自殺的好!而照眼前的情形看來,只要自己和手下的警察稍微有異常的舉動,那麼飛來的子彈馬上會讓自己腦漿迸裂!

用最緩慢的動作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塊手絹,桑恩無可奈何地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朝着自己那些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手下沉聲説道:“留在原地,我和這位先生去談點事情!”幾個機靈的警察也發現了在自己膛上游走的光斑,立刻蒼白着面孔點了點頭,那不受控制地顫抖着的嘴巴卻是一個字都説不出來了!幾個墨西哥青年有意無意地走了過來,着怎麼看怎麼虛偽的友善笑容為幾個警察遞上了礫的捲煙,可他們間那讓衣服明顯鼓起的東西…總不會是打火機吧?

不過是幾分鐘的路程,桑恩緊跟着在自己身前領路的東方人走到了一間勉強還算完整的房屋面前。兩個站在房門口的墨西哥青年冷漠地盯着桑恩,輕輕地在那扇年代久遠的木門上敲了幾下。稍微停頓了幾秒鐘,木門輕輕地打開了,新近才上過油的門軸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從黑的房子裏傳來的聲音不帶任何的**彩:“桑恩先生?請進,我們的時間不多,還是抓緊些的好!”儘管天空中的太陽已經投下了熾熱的光線,可桑恩的心頭和雙手卻像浸泡在冰窖中一般的寒冷!門裏面是誰?想要幹什麼?自己在走進去之後,還能不能活着走出來?

不等桑恩想清楚這生死攸關的一切,站在桑恩身側的東方人已經將自己那結實的胳膊架在了桑恩的肩頭上,胳膊上傳來的力量和他那充滿了沉穩覺的聲音一般,讓桑恩本就無法抗拒:“進去吧,桑恩先生,您不必考慮太多!有的時候,人是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與其説是走進小屋,還不如説是被身邊的東方人給推進房間的桑恩花了一分鐘才讓自己的眼睛適應了房間裏昏暗的光線,不等桑恩仔細看清楚房間裏的那些或坐或立的彪形大漢,一張糙而又結實的椅子已經送到了桑恩的身後,兩隻汗茂密的巨大巴掌也搭在了桑恩的肩頭,拿捏得恰到好處的力量讓桑恩不得不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再傻愣愣地接過了身邊的另一條大漢遞過來的一大杯味道凜冽的仙人掌果酒。

屋子正中央坐着的一個結實的大漢面帶微笑地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等桑恩説話便自顧自地開口説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原本應該客套一點的,可惜,現在的局面容不得我們客氣了!作為班沙。克力維爾的受益人,您的表現相當出,可惜的是,那些工業部並不像是你想象中的那麼強悍,一整天的作戰中,他們全軍覆沒,連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而負責收拾殘局的您,應該是早就等急了吧?”彷彿為了修飾這些話語,站在桑恩身邊的一個明顯有着東歐血統的大漢低沉地獰笑起來,臉上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疤痕詭異地扭動着,更是增添了那種令人驚懼的覺!一想到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懲罰,桑恩那顫抖着的雙手幾乎不能端穩手中的酒杯,猛地灌下了那一大杯烈仙人掌果酒,桑恩總算是勉強鎮定了心神,儘量地保持着聲音的平穩問道:“從我和我的屬下進入小鎮開始,再看着那些記者鬨鬧着圍住我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也許不能活着離開了。我不否認我從班沙先生手裏拿錢,可我也是被迫的!在幾年前,我還不過是個小小的警長,每天面對着那些端着自動武器的毒販子,你們應該知道,不是每個警察都能活到退休的!要麼我拿錢,對我的轄區內發生的事情保持沉默,要麼我的全家在某個晚上被割開喉嚨,扔到一個不為人知的沙漠地中腐爛!如果你們要我對以前的事情付出代價,那麼殺了我好了,請求你們放過我的家人,我願意拿我所有的錢作為換,可以麼?”彷彿是聽見了世界最好笑的笑話,坐在房子中間的大漢猛地笑了起來,站在房子裏的幾條大漢也不甘示弱,接二連三地發出了令人心悸的冷笑,活像是一羣看見了獵物的地獄惡鬼。

足足笑了好幾分鐘,坐在屋子中間的大漢總算是止住了笑聲,慢慢地走到了渾身冷汗的桑恩面前:“錢麼?我們不缺這個!您自己應該知道,與其説您是被迫替班沙。克力維爾遮掩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還不如你們是因為貪婪才彼此接納的更為合適。沙漠地區的警察總監,那是一個多麼叫人嚮往的位置,通過沙漠地區的毒品、鑽石、軍火,每天都是一個龐大的天文數字,而作為沙漠地區警察總監的您,自然也要分到厚厚的一疊鈔票了!您在墨西哥城裏的幾幢豪宅,您在豪宅中養着的那些漂亮女人和年幼的男孩,還有您每天都要享受的可卡因,這些都需要錢吧?沒有了這一切,您還真是活不下去,還真不如死了的好!”看着湊到自己眼前的這個東方人,桑恩的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了一陣恐懼!

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還有自己那不為人知的齷齪癖好,這個有着一張剛硬麪孔的東方人是怎麼知道的?就憑着眼前的這幾個人,真的就將班沙。克力維爾的那些鋭僱傭兵全殲了麼?這些古怪的東方人,是不是擁有什麼奇怪的魔力啊…艱難地嚥了幾口唾沫,潤了潤被烈仙人掌果酒燒得疼痛無比的喉嚨,桑恩暗啞着嗓子説道:“那麼,你們想要什麼?你們不要錢,我的命你們也隨時可以拿走,沒有必要和我説這些話…你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輕輕地拿過桑恩手中那空蕩蕩的杯子,站在桑恩面前的男人從容地為桑恩倒上了慢慢的一杯仙人掌果酒,連聲音都像他倒酒時動動作一般,沉穩而又順暢:“我們麼?我們想要一個沙漠地區警察總監,一個與我們合作的沙漠地區警察總監!”將酒杯穩穩當當地進了目瞪口呆的桑恩手中,筆直站在桑恩面前的男人微笑着點點頭:“你沒聽錯!如果我沒有計算錯誤,拉德先生已經向那些記者講述了小鎮中遭受的殘酷攻擊,更向那些記者描述了小鎮中的居民是如何在你的領導和幫助下英勇地抵抗了某些貪婪的土匪的進攻!要是那些記者有那麼一絲新聞頭腦,現在你的照片應該已經在電視上出現了,尤其是兩家哥倫比亞的電視台!換句話説,您現在已經不是班沙。克力維爾的受益人,而是他的死對頭了!”順手將一條還算乾淨的巾扔給了重新冒出滿頭大汗的桑恩,站在桑恩面前的男人換上了一種隱約透着強硬的語氣:“成為班沙。克力維爾的敵人,這並不是一件好笑、好玩的事情,不用説,您已經面臨着無止盡的危險,就像您説的,或許在某個漆黑的夜晚,您的喉嚨會被一把鋒利的哥倫比亞橡膠刀割開,或者是一發高爆火箭彈在您的汽車上爆炸!想要避免這一切,只有兩個方法,殺了班沙。克力維爾,或者和我們站在一起,讓班沙。克力維爾乖乖地聽我們的!”哆嗦着朝自己嘴裏倒酒的桑恩也不知道聽見了這些話沒有,一大杯烈仙人掌果酒倒有一半灑在了他前的衣服上,幾乎是像一頭受傷的土狼般息着,桑恩的眼神和聲音同樣的散亂:“不可能!沒有人能殺了班沙。克力維爾,除了少數的幾個人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就算是他最親密的兄弟也不知道他的老窩在哪裏!僅有的一次,他在哥倫比亞出現的時候,他身邊有超過一千人的槍手在護衞,那些槍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了!據説唯一一次對班沙。克力維爾發動攻擊的傢伙動用了超過兩千人的軍隊,結果還是…”為自己也倒了一杯仙人掌果酒,一直保持着微笑的男人仔細地在仙人掌果酒中兑上了一點新鮮的果汁,好讓那酒的味道不那麼濃烈:“不錯,我們也不可能殺了班沙。克力維爾,但你也看見了,班沙。克力維爾對我們也無能為力!過去的一段時間裏,我們就在你管轄的地盤上襲擊了班沙。克力維爾的幾個重要的儲存基地,就在幾天前,我們還打贏了你認為的絕無可能戰勝的戰鬥!班沙。克力維爾的勢力建築在金錢上,看起來堅不可摧,但只要捅開了那層堅硬的外殼,裏面的結構就像是個嬰兒般脆弱!我們已經捅開了那個外殼,而且是在你的幫助下做成的,要麼合夥,我們看看能從班沙。克力維爾那裏得到那些好處,要麼放棄,我們不會殺你,但班沙。克力維爾會的!”房間外的嘈雜聲漸漸清晰起來,站在房間外的兩個墨西哥青年輕輕地敲了敲房門後低聲説道:“拉德已經帶着那些記者朝這裏來了。”一口喝乾了杯子裏面的酒,桑恩的眼睛裏全是血紅的顏。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外面的那些記者已經將自己與小鎮合力打退某些土匪進攻的消息傳播了出去,按照班沙那瑕疵必報的脾,除了和眼前的這些看起來温和之極的傢伙合作之外,恐怕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要成為墨西哥荒原上的一具幹朽的屍體!

用力咬咬牙,桑恩狠狠地將杯子墩在了一旁的木桌上:“那麼,我能得到什麼?你們怎麼保證,我能活着看到我應該得到的利益?”輕輕地在桌子上放下了杯子,保持着微笑的男人面容一整,利落地站了起來,朝着桑恩伸出手來:“既然有了合作的意向,那麼我們彼此之間就應該坦誠相見了!我是鬼龍,你面前的先生們都是我的部下,您應該明白一點,我們的利益是栓在一起的,有了一個與我們合作的警察總監,那麼我們在墨西哥荒原上將會有很多的便利,我們怎麼會捨得這樣的一個盟友無聲無息地消失呢?不過,在我們商量合作的具體問題之前,我們應該先説説怎麼打發那些記者了。您説呢,桑恩警察總監?”房門外的拉德已經帶領着那些接到消息就後就急匆匆趕來的記者們參觀了整個小鎮,戰火過後,滿目瘡痍的小鎮和那些血模糊的屍體,強忍傷痛的傷員和那些瞪着無辜雙眼的孩子讓所有的記者拼命地按動着手中相機的快門,所有的攝像機都瘋狂地運轉着,將所有的畫面傳輸到了世界各地。

拉德那帶着疲憊的沙啞嗓音恰到好處地講述了整個小鎮遭受某些土匪襲擊的過程,而那些記者們的臉上和眼睛裏也有了與他們職業不符合的憐憫和傷痛。就像某個張着大鬍子的、擅長記錄各種戰爭創傷的資深記者説的:“眼前的景象,應該只有在地獄才能看到,也只應該在地獄看到!人類為了利益在不斷地自相殘殺,所造成的悲劇已經超過了任何一位著名作家的悲劇作品!可以想象,痛苦將會在很長的時間盤踞着這個本該寧靜、祥和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