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案第十一章他總不能用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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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法官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了。那時,醫生的心情很動:“一定要離開這裏!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裏!不惜任何代價!”法官望着窗外,不做聲地思考着。過了一會兒,他往上拉拉眼鏡,説:“依我看,未來二十四小時之內決不會有船開過來的情況,哪怕岸上的人知道我們的處境,也得看看這該死的風暴會不會停。”醫生垂下頭,痛苦地用雙手捂住腦袋説:“難道在這之前,我就只能躺在牀上等死了嗎?”一輩子給人看病,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躺在牀上等死。
法官看起來比他冷靜得多,他淡淡地説:“當然不是,我們要採取一切措施避免這種情況。”醫生腦子裏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像法官這種老年人,他們的求生*比年輕人要強烈得多。他行醫多年,很瞭解這種情況。於此,他一定會努力地活下去,即使他們全都死了,法官依舊會堅強地想盡辦法活下來。
法官回答説:“我有準備,我們還可以做點什麼。”醫生哭着臉説:“我們怎麼做,兇手是誰,我們連一點兒線索都沒有。”法官摸摸下巴,低聲説:“你是這麼想的,我可不是。”聽這口氣,法官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醫生瞪着眼睛,問:“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誰是兇手?”法官措辭謹慎、認真地説:“要讓我拿出確鑿的證據,就像開庭時必須拿出的那種,我承認我沒有。但是,如果我們把幾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梳理清楚,就會發現有一個人簡直太明顯了。沒錯,我覺得是。”他故意停下來,看着醫生神秘莫測地問:“你想和我一起驗證一下嗎?”醫生直愣愣地瞪着他説:“我沒聽懂,你的意思是?”暴風雨愈演愈烈,狂風在別墅四周嘶吼。大家魂不守舍地待在客廳裏。偷偷摸摸地互相打量。當張賓端着茶盤突然走進來的時候,在場的人全都嚇了一跳。
現場內的氣氛讓人很壓抑。張賓把茶盤放在桌上,試探地問:“需要我把窗簾拉上嗎?這樣看着會更舒服些。”徵得大家同意之後,他把窗簾拉上。又打開燈。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明快很多,似乎連密佈的愁雲都飄走了一些。暴風雨明天就會過去,到時候有人來到島上,船也會開來,那時,他們就解了。每個人都這麼想。
趙靜首先打破了這種沉默:“辛大姐,你想倒杯茶嗎?”上了年紀的女人回答説:“不,你自己倒吧。我想我需要的話我可以自己倒。你知道嗎,我有兩團灰線找不到了,真奇怪。”趙靜走到茶桌旁邊。瓷器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聽起來讓人到欣。屋子裏又飄出些平裏的香氣。接着,葛超説了句逗樂的話。耿漢中也附和了一句。醫生又説了個笑話。法官本來不喜歡喝茶,如今也端着茶杯喝得津津有味。如果沒有那三起謀殺,這會是個愜意的下午。至少大家當時這麼想。
屋子裏的氣氛輕鬆和諧,直到張賓走進來。他愁眉苦臉。神情緊張,前言不搭後語地説:“對不起,請問你們哪一位知道浴室的窗簾到哪裏去了?”葛超猛地抬起頭問:“浴室的窗簾?你想問什麼,張賓?”
“窗簾不見了,不見了。我正在給每一扇窗户拉窗簾,可是浴室裏的那條簾子哪兒都找不到了。”法官問道:“那條窗簾今天早晨還在嗎?”
“在啊,我確定在。”耿漢中問:“奇怪。那是什麼樣子的窗簾,誰拿窗簾幹什麼?”
“深紅的油布窗簾,正好搭配浴室裏的紅瓷磚。”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明白丟一條窗簾意味着什麼。最後,耿漢中大聲説:“真是莫名其妙!不過我看還是算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兇手總不能用窗簾殺人吧?找不到就算了。”張賓沒在説什麼。他走出房間,隨手關上門。房間裏的氣氛再一次凝重起來,充滿了愁悶和懷疑。大家又開始偷偷摸摸地互相打量起來。
這樣呆坐了一個下午,好在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大家都長了一口氣。接着。晚飯端上桌,大家吃完飯,把桌子收拾好。晚飯很簡單,大部分都是罐頭食品。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使張賓是絕世大廚,恐怕也拿不出像樣的飯菜來。
客廳裏的緊張氣氛實在難以忍受。九點鐘剛到,辛黎站起來説:“我去睡覺了。”趙靜也説:“我也要去睡了。”兩個女人走上樓梯,葛超和耿漢中隨後也一起走出客廳。他們站在樓梯口,看着前面兩個女人各自回到房間,關上門。又聽見上銷和轉動鑰匙的聲音。
葛超笑了笑説:“這下倒好,都不用提醒她們鎖門了。”耿漢中説:“今天晚上她們反正是出不了什麼事。”他走下樓來,葛超緊隨其後。過了一個小時,剩下的四個人一起走上樓,回房睡覺去了。張賓在餐廳裏準備第二天的早餐。他看着大家走上樓,聽見他們在樓道口停下腳步。
法官的聲音在樓上響起來:“大家不用我提醒鎖好門了吧。”葛超笑嘻嘻地説:“最好在門後面頂個櫃子,門鎖有可能從外面被撬開。”法官沒有搭理他那茬,嚴肅地説:“各位好睡,祝大家都平安度過今晚。”張賓從餐廳裏跑出來,踏上半截樓梯。他看到四個人影消失在四扇門後,聽到四聲門鎖釦緊、銷牢的聲音。他默默地點了點頭,低聲説:“這次應該沒問題了,不會再有人出事了。”他再次回到餐廳。好了,明天早晨的一切都準備好了。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牆壁正中的穿衣鏡上,又依此掃過七個小瓷人。忽然,他臉上出一絲喜。他自言自語道:“我倒要看看,今天晚上還有誰能玩花樣。”他穿過房間,把通向廚房的門鎖好。穿過另一扇門走進客廳,回身把門鎖上,把鑰匙放進口袋裏。接着,他熄了燈。急急忙忙上樓走進自己的新卧室。
卧室裏只有一處可供藏身之地,那個高大的衣櫥。他馬上拉開門檢查了一番,接着把門鎖好,上銷,準備睡覺。他又自言自語説:“今晚肯定不會再有人耍花樣了,我都檢查好了~~~”葛超總是天一亮就起牀。這天也不例外。他用胳膊支起身子,聽到窗外的暴風雨似乎緩和了些,但風還在颳着,雨聲卻聽不見了。
到了八點的時候,風聲又猛烈起來。不過葛超沒聽見。他又睡着了。
九點半。他坐在牀邊看錶,又把表放在耳朵邊聽了聽,咧開嘴,出狼一般奇怪的微笑。
外面依舊很安靜。他暗自思忖,今天這時怎麼了。為什麼沒人叫吃早餐,難道大家都死過去了?他在牀上又躺了一會兒,然後果斷地爬起來説:“好吧,我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過了幾分鐘,他過來敲耿漢中的房門。耿漢中小心翼翼地開了門。頭髮蓬亂,睡眼惺忪。葛超親切地説:“你睡了足足十二個小時?我看你心裏沒有鬼。”耿漢中只回了他三個字:“有事嗎?”葛超奇怪地問:“今天早晨有人叫過你嗎?我是説。為什麼這會兒還不吃早餐?”耿漢中回頭看看放在牀邊的小鐘,答道:“呀,都九點三十五分了。沒想到我會一覺睡到現在。奇怪,張賓在哪兒呢?”葛超搖搖頭説:“除了回聲,沒人能回答你。”耿漢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葛超繼續説:“我的意思是,張賓不見了。他不在自己的房間裏。餐桌上什麼都沒有。沒有牛,沒有面包,什麼都沒有。”耿漢中低聲咒罵説:“見鬼,他到哪裏去了?在外面的什麼地方嗎?”他看看窗外,風聲雨聲正緊。難以想像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待在外面。他對葛超説:“我們得找他去,最好問問有誰見到他沒有?”葛超點點頭,走過一扇扇緊閉的房門。他看到李晰醫生已經起牀了,基本上已經把自己收拾妥當。法官剛被人從睡夢中叫醒。趙靜梳洗完畢,辛黎的屋子是空的。當然,張賓的房間也是空的。從牀鋪上看,應該是有人睡過的樣子,肥皂、巾、牙刷都沾了水,還沒有幹。
葛超説:“他已經起牀了。”耿漢中強作鎮靜、故作沉着地低聲説:“他會不會在哪兒待着,等我們起牀呢?”醫生巡視一番説:“可能他跑到島上其他地方去了。”趙靜披着一件外套奇怪地問:“那麼辛大姐去哪兒了?”不過,趙靜話音未落,他們就看見辛黎從前門進了屋,身上穿着雨衣。她邊雨衣邊説:“海水還是那麼高,我看今天不會有船出海。”耿漢中緊緊地盯着她問:“你是一個人在島上轉悠嗎?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做了件最危險的啥事嗎?”辛黎把雨衣掛在衣架上,依舊用那種淡淡的口氣説:“你放心,我自己很小心。”耿漢中嘟囔了一句什麼,大家都沒聽見。接着,他繼續問:“不過你見到張賓了嗎?我們都沒有見到他。”辛黎揚起眉説:“張賓?沒有,今天早晨我還沒見到他,他怎麼了?”法官掛完鬍子,穿好衣服,戴上假牙,下樓走到餐廳門口説:“啊,早餐還沒開始嗎?這都幾點了?不過餐具已經放桌上了。”不知誰回答説:“可能是昨晚上就擺好的。”他們一起走進餐廳,看見盤子、碟子、刀叉都規規矩矩地擺在餐桌上。只是餐廳空的一個人也沒有。趙靜第一個發現了情況。她一把抓住法官,掐得他胳膊直往後縮。她大聲驚呼:“看,那些小瓷人,少了一個!”桌子正中的盤子裏,只剩下六個小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