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六十九章最後的家一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張順見那女人臉蠟黃、雙手捂着肚子痛苦不已,忙鬆開提溜着鐵牛兒的手,大步就奔過去。

鐵牛兒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筱蓉失驚打怪地跑過去,連哭帶喊:“哥哥…”鐵牛兒一張黑乎乎的臉上滿是氣憤,可看到筱蓉嚇成那個樣子,若無其事地拍着她的後背,安道:“妹妹,哥哥沒事兒,我們快去看看娘吧。”李氏正倚着門框跌坐在地上,雙目無神,臉蒼白,已是痴了一樣。張順是她的結髮丈夫,不僅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還把她帶到家裏來。當着她的面,就這麼肆無忌憚地打孩子,而她,又病得七死八活的,連上前跟他拼命的勁兒都沒有了。

李氏眼睜睜地看着張順抱着那女人跨進了門檻,瞥都不瞥正歪在地上的李氏,徑自把那個野女人放在了裏屋她們娘倆平裏睡覺的牀上。

刁氏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信兒了,她穿着一件水綠撒花夾紗褂,靛藍的市布褲子洗得乾乾淨淨,一頭半蒼的髮梳得油光可鑑,手裏拿着一放雪白的絹帕,一搖一擺地進了籬笆院。

見院子裏兩個孩子還坐在那兒,她一臉嫌惡“呸”地一聲吐了一口唾沫,繼續朝前走去。

經過門口李氏的身邊時,她恨恨地瞪了李氏一眼,忽然就俯下身來,在李氏骨瘦如柴的身上擰了一把,一臉陰笑地説道:“李氏,你也有今天啊。我就是想讓你嚐嚐這樣的滋味!”李氏彷彿一截枯木一樣,了無生氣,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這樣的場景,她哪能看得下去?這時候,她真的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可想想兩個無辜可憐的孩子。若是自己死了,他們兩個豈不羊入虎口?張順和刁氏肯定不會善待他們的,連鐵牛兒,張順的親生兒子,他都能下得去手,筱蓉更不消説了。

想想身後的這些事兒,李氏緊閉着的雙眼就是一行清淚滑落下來,這世道,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一幕,被筱蓉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李氏這一年多來在張家過得什麼子,她心裏是有一本賬的。若不是礙於張順是鐵牛兒的親生父親,李氏的結髮丈夫。筱蓉早就下手了。

見張順完全沒有把李氏放在眼睛裏,刁氏又一副得志猖狂的小人樣子,筱蓉真是心裏恨極了他們,恨不得把他們撕碎了吃下去。

望着李氏一張如同死了一樣的臉,筱蓉心裏湧上無盡的憐惜。這個鄉下女人,淳樸善良,對她就像是親生的女兒一樣,寧願自己受這麼多的苦,遭這麼多的罪,都不肯把她的真實身份説出去。簡直就是再拿自己的命來保護她。

這樣的人,值得她去守護。可是這一家的關係,讓她真是不能做出什麼舉動來。畢竟,自己只是個外人,這份血濃於水的血脈之情,不是她想割斷就能割斷的。

鐵牛兒也恨張順,而且是恨極了。可張順是他的父親,應該由他來處置。她。似乎還不上手!

倒是刁氏這個毒婦,自己還能想個法子讓她吃些苦頭的。

屋裏此時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那個野女人大吼大叫,嚎哭不已。剛才自己只是了一小手,就讓她嚐到了病痛的滋味了。至於肚裏那個孽種能不能保住,就看她的造化了,跟她可沒啥關係了。

刁氏則在那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時不時地拿着那雪白的絹帕拭着眼角,儘管那裏並沒有眼淚。

一邊則裝模作樣地張羅着:“哎呀,我的大孫子可要保住啊。怎麼就發作得這麼急,連個穩婆都沒有。”一邊又回頭狠狠瞪着李氏:“還歪在那兒裝死嗎?這個時候人命關天,可不是你醋罈子冒酸的時候。”李氏若是身子好,這個時分説不定真的起來給那女人幫忙了,可她此刻已經神志渙散,幾乎是掙扎着活命了,哪裏還能幫得上那個野女人?

刁氏在屋裏竄來竄去的,見張順只緊緊地攥着那女人的手,心裏不煩躁不安,不由呵斥張順:“哎呀,你老是守在這裏做什麼?也不去叫個穩婆來?”張順則苦着一張臉,看着他母親,説道:“娘,這個時候哪裏還來得及啊?娘,你還在那裏走什麼?怎麼也不過來幫幫。”刁氏雖説也生過兩個兒子,可這事兒上她也不敢伸手,光是那猩紅的血就足夠把她給嚇暈的,哪裏還敢上前湊手去?

娘兩個急得直手,刁氏忽然想起來李氏就會接生,只不過上次給她小兒媳接生過後,生了個痴呆兒。

不過現在顧不上這些了,無論如何,先保住大人孩子的命再説。於是她忙朝張順使眼,“順子,你媳婦不就是個神醫嗎?這會子沒人也不見她上來搭把手?”張順也意識過來,急得沒有法子的他,一下子就把目光向李氏身上,見她有氣無力地,他又有些猶豫:“娘,她好像快不行了啊。”

“什麼不行?那是裝的,醋罈子醃出來的,酸着呢。”經刁氏這麼一煽風點火,張順騰地就站起身來,大踏步來到門口,對着李氏就抬腿踢去:“喂,我説你這死婆娘,是不是要看到她們大人孩子都死了你才甘心啊?還不起來接生去?”漫説李氏不會,就算是真的會也不願意給她接生的。她和她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死不要臉地和人家的丈夫懷了孩子,這會子就躺在她的牀上生產,讓哪一個做子的能夠受得了啊。

李氏此刻已經病得半死不活的,哪裏還能夠起來?張順無情的大腳落在她的身上,也只換來一聲輕微的哼哼聲。她,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可張順就以為她是裝病的,內心裏是嫉妒呢。於是,那大腳越發不停地踢下去…

李氏哪裏能擋得住他的腳踢?沒兩下,就匐倒在地上,嘴裏吐出兩口殷紅的鮮血來。

筱蓉和鐵牛兒兩個早哭喊着衝了上來,擋在李氏身上,筱蓉瘦弱的身子也捱了張順好幾腳,踢得她只覺得骨頭都要裂了。

娘三個正在任人宰割的時候,就聽屋子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聲,張順忙住了腳,回頭往裏衝去。

那野女人還是沒能生出來,疼得不停地嚎哭着。

張順見李氏趴在地上半天不作聲,紅着眼睛又衝了過來。

筱蓉忙擦了把淚,就要進屋。若是今兒不幫那女人生出孩子來,李氏説不定就會被他給打死了。

誰知在她起身的時候,李氏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衣襟,決絕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地低吼:“別去!”見張順已經近在咫尺了,筱蓉動搖了下,旋即又要起身。李氏的聲音已經變了,彷彿是一頭受傷的困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筱蓉:“你要還是我的閨女,就別去。我寧可被他打死,也不想看到他和別的女人生出孩子來。”任憑張順如何拳打腳踢,李氏死死地咬住牙關,就是不肯起來。本來她也起不來了。

筱蓉只能坐在一邊默默地淚,鐵牛兒一次一次地衝上來,都被張順給推倒一邊去,臉上,胳膊肘兒上,到處都是一片一片的青紫…

屋裏那女人的嚎哭聲慢慢地變弱了,似乎沒有了力氣。

好久,就像是地老天荒一樣,筱蓉只覺得自己渾身都沒了覺了。張順終於停下來,等着三角眼往屋裏看去。

光顧着打人,把滿肚子的氣都發在李氏身上了,他沒有注意到那女人的聲音不對勁兒。等他回屋裏的時候,刁氏正急得上躥下跳,嚇得臉焦黃,喃喃唸叨着:“這可怎麼辦好?這可怎麼辦好?”張順趴在牀頭上看時,那女人臉上滿是大滴的汗珠,臉蒼白地沒有一絲血,兩手緊緊地攥着那牀破夾被,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他嚇得一個靈往後退了一步,接着又試探着喊道:“翠香…”卻聽不見那女人的回答,他這才想到什麼,忙把手放在那女人的鼻端下試着。

好像沒了氣息!

他嚇得一股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盯着牀上那個高高隆起肚子的女人,不敢相信地眼睛:人,就這麼死了?

一聲揪心裂肺一樣的哭聲咿咿呀呀地傳來,讓李氏臉上慢慢地有了一絲笑容:呵呵,他也有傷心難過的時候啊。只不過這淚水不是為她的,她,到底就沒有住在他心裏!

不過也別怪她心狠,誰讓那女人跑到她的牀上生孩子的。她知道,張順絕不會饒了她,可她,心頭竟有一絲從未有過的滿足。這就是勝利嗎?

筱蓉有些不懂李氏了,她是多麼善良的一個女人啊,難道在嫉妒面前就失了本了?

刁氏也不知道怎麼好了,畢竟這女人和張順不是名正言順的夫,如今死在他們家裏,她可真是有些後怕了。

果然,沒到傍黑時候,也不知道那女人的孃家人從哪裏得來的信兒,一大家子兄弟、叔伯足有一二十口子人,手裏着鐵鍬、鋤頭浩浩蕩蕩地都來到張家寨子,進了張家的門,見什麼砸什麼,四處喊着要張順出來。

張順嚇得哪裏還有打李氏的那個威風,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連帶着刁氏,一張老臉上也被人家給扇了幾個耳光,腫得像是個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