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除夕之夜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李氏好幾次都用眼神制止他,不想讓他説給外人聽。俗話説“家醜不可外揚”這樣的醜事怎好讓別人知道?
可鐵牛兒心裏恨極了他爹張順,那晚上張順下死手打李氏,他在一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這會子,他哪裏忍得住?
李氏無奈,也只好由着他了,只是臉上的神到底有些不自然。這事兒聽得餘揚惋惜不已:“可惜了你這麼一個人,卻攤上這樣一個男人。”李氏聽了無語,這話要怎麼説?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和張順的親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了張順休掉她,這一輩子,她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別想離開這個家了。
餘揚察言觀,見李氏神不濟,這樣的家務事兒,自然也不好言,兩個人只説了幾句話,也就打住了。
李氏也不好留他長坐,家裏沒有男人,若是傳出去,刁氏和張順還不知道要怎麼詆譭自己呢。
可她卻不好張口説這個話,説出來那不就是攆人了?人家好心好意送年貨來看看自己的,怎好就這麼趕人家出去呢?
只是家裏實在是窮得不像個樣子,連個遮擋的簾子都沒有,李氏半躺在牀上,確實尷尬得要命。
明的餘揚還是瞧出了端倪,坐了不多時,忙告辭:“鋪子裏還有些事兒,我先回去了。等開了再來瞧你。”又把手臂上挎着的一個小包袱遞給李氏:“這是你嫂子給孩子們做的過冬棉衣,使得都是你的布料,説實話,我家孩子也用那料子做了,你別見怪!”李氏還來不及,哪裏會怪罪呢?當初就答應送給餘揚娘子一些布料的,如今人家能想着她的孩子。親自為他們做了棉衣,自己真是不知該説些什麼好了。見餘揚起身,李氏也不留他,就讓鐵牛兒送了出去。
筱蓉就在當地上清理起他送來的年貨:四條尾巴帶紅的大鯉魚,一大塊生牛,兩包乾果子,一個豬頭和一副豬下水,一捆粉絲…
白菜蘿蔔各一小筐子,還有幾樣時鮮的菜蔬。
算算,這個年不難過。起碼能吃上幾頓飽飯了。看着地上的魚,筱蓉的心裏就踏實起來,“手中有糧。心中不慌”這話真是至理名言。別説她一個小孩子家,就連李氏臉上也有了光,神也比前些子好多了,雙手撐着牀板。竟要下地收拾。
鐵牛兒恰好送了餘揚回來,一進屋見李氏要下牀,忙上前攔住了:“娘,這些活兒給我吧,我都這麼大了。”筱蓉和鐵牛兒勸着,李氏才重新躺下。只一一分派着:這個該放哪兒,那個該放什麼地兒…
一家人説説笑笑的就來了除夕之夜。
筱蓉和鐵牛兒兩個忙忙碌碌地洗菜做飯,李氏也只能口頭上提醒着他們。卻幫不上忙。不過兩個孩子實在是能幹,也虧了鐵牛兒有一把子蠻力,不然,縱使筱蓉再會幹,有的東西她也沒那個力氣。
家家户户的鞭炮聲早就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了。筱蓉和鐵牛兒兩個湊湊合合地也炒了四個菜端上桌子:一個是紅燒鯉魚、一個是白菜牛、一個香菇青菜、一個豬燉粉條。
簡簡單單的四個家常菜,家裏也沒有酒。每人倒了一碗白開水。不過李氏還是欣地望着鐵牛兒和筱蓉直點頭:“好孩子,沒想到你們這麼能幹。就是我,也不見得就燒得出這麼多的菜來。”莊稼人,冬裏本來就沒什麼好東西吃,能有這四個菜,也算是豐盛了。
筱蓉和鐵牛兒扶了李氏坐在牀沿上,她又細心地替李氏披了一件舊夾襖,娘三個每人手裏端了一碗白開水,就當是以水當酒了。
雖然清苦,但是三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李氏覺得,這樣的子也好,雖然不像當初江家那樣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可至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坐在一塊兒。
江家的鼎盛也是江世昌拿命在戰場上殺敵、一刀一槍換回來的,縱然轟轟烈烈,可倒下去的時候,也是無聲無息的。若是筱蓉能長大成人,憑着她的姿,給她找個殷實的人家,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豈不是天大的好事兒?
李氏喝了一口白開水,心裏盤算着將來的子,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翹,看在筱蓉和鐵牛兒眼睛裏,也暗自高興。有多少天沒見李氏臉上有過笑臉了?自從八月節捱了張順的那頓打,這些子,李氏不是淌眼抹淚的,就是唉聲嘆氣,沒有一天舒心的子!
筱蓉和鐵牛兒兩個因為心裏痛快,吃的東西也格外地多,兩個人足有兩個月沒有見葷腥了,不管筱蓉內心裏是不是一個成人,現在也和鐵牛兒一樣,手裏的筷子不停息,碗裏的一塊接一塊。
李氏憐惜地望着兩個孩子,要不是她的身子骨兒這樣,每個月到鎮上去一趟,也能給孩子打打牙祭,如今可倒好,自己什麼不能幹,躺在牀上還得兩個孩子伺候着。
看着兩個孩子狼虎嚥的,她手裏的筷子就不捨得往盤子裏去夾菜了。筱蓉吃了一會兒,覺察出來了,李氏這是留給他們吃的呢。於是忙笑着對李氏説道:“娘,你多吃些,身子病了這麼久,來,吃塊牛。鍋屋裏還有好大一塊呢。等開了,天兒暖和了,咱們還到鎮上行醫去。”
“那敢情好。”李氏夾過那塊牛,慢慢地放在嘴裏嚼着,一邊笑道:“每個月到鎮上一次,好歹也能賺些銀子貼補家用,只不曉得我這身子骨兒能不能撐住?”想起病體,李氏的臉又黯淡下來。
筱蓉唯恐她又傷心難過,忙安她:“娘,看你想哪兒去了?你的身子我最清楚,無非是裏頭積了些閒氣,子久了,堵住了經絡了。等開了,萬物復甦,孃的病自然就好了。”鐵牛兒夾了一大筷子紅燒鯉魚放在李氏的碗裏,睜着一雙大眼睛羨慕地望着筱蓉:“妹妹,你怎麼懂得那麼多?還這麼會用詞兒呢?”筱蓉聽完心裏一顫,這孩子,別看年紀不大,心眼兒倒不少,後自己可得小心了,不然就被他瞧出破綻來了。
李氏見筱蓉神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忙替她遮掩:“你妹妹可是大户人家出身,爹孃都是有本事的人,讀書識字的,哪像咱們,大字不認識一個?只可惜了你這妹妹命不好,遭了一場大難。哪像你啊,什麼都不懂,每天只知道貪玩?”一語説得鐵牛兒臉上訕訕的,低了頭只顧得上吃飯去了。筱蓉就抬頭看了李氏一眼,四目相對時,娘兩個都笑了。
一時吃完了飯收拾乾淨了,村裏就有富裕的人家放起了煙花來,這寒冬臘月的,山裏的人們只能窩在家裏,也沒個消遣的事兒做,晚上看到這東西花花綠綠的,格外地稀奇,一個個大呼小叫着,互相攛掇着都跑去看。
鐵牛兒也急得抓耳撓腮的想出去看熱鬧,但是大眼在李氏身上一溜兒,到底沒有敢説出口。李氏病歪歪的人,妹妹在家裏一個人怎能照顧得了?想想自己是這個家裏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鐵牛兒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只知道憨玩了。
李氏也瞧出他的急躁來,只是她不放心讓鐵牛兒一個人出去,這黑更半夜的,村裏的人又如此敵視她們娘幾個,萬一刁氏那潑婦使個壞心眼,真是後悔都沒地方找去!
鄰居狗子這時在門口啪啪地拍着籬笆院們,大聲叫着:“鐵牛兒,咱們看煙火去!”平裏兩個小夥伴本來是好的一對兒,可自從上次狗子媽一句公道話不肯説,還跟着眾人起鬨,鐵牛兒就已經不和狗子來往了。今晚上狗子興致好得很,竟一個人跑來叫鐵牛兒。
鐵牛兒望望李氏,就大聲答道:“我娘身子不好,我得在家裏照顧她。”任憑狗子如何説項,鐵牛兒都沒有動心。
過了一會兒子,就聽院門外狗子媽的聲音傳來:“小畜生,你作死啊,平白跑人家門口乾什麼?人家現在是什麼樣的人家,怎能瞧得上你?”想來是擰着孩子的耳朵,就聽狗子嚎叫起來,兩個人嘟嘟囔囔地就走了。
李氏聽了心裏幹氣,可是又無可奈何,只好悶在心裏。筱蓉知道,李氏是不能受一點兒氣的,可是狗子媽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竟説這種瞎話,要是下次狗子再犯了癲癇病,可別怪她手下無情!
忙和鐵牛兒寬了李氏幾句,娘三個才收拾了躺在牀上,聽着外頭遠遠近近傳來的鞭炮聲,筱蓉輾轉難以入眠,耳朵裏始終轟轟叫着,腦子裏漿糊一樣,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麼。
糊糊地好像才睡着了不久,就聽外頭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她素來睡覺靈醒,想要戳一戳李氏,又怕她剛睡着,索自己一個人披衣坐起來,趴在牀頭那扇紙糊的窗户紙上往外看。
才糊的窗户紙,自然什麼也看不清,筱蓉就蘸了唾沫打濕了窗户紙,出一個來。
覷着眼睛往外看去,只見院子裏影影綽綽地站了足有十來個黑影,一個個膀大圓的,也不知道什麼來頭。
頓時,她的一顆心抑制不住地跳開了,這個情景,仿似當時江府裏的那場大屠殺,莫非,那些人知道了她的行蹤,是來取她命的?
不過這些人也真狠,竟挑在除夕之夜,連一個囫圇年都不讓她過,她的命,真的就那麼悲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