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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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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走廊長久的空無一人,其間出現過一個病人上衞生間,這病人還正輸着,他的家屬舉着輸瓶跟着他走。為什麼不用便盆呢?人的習慣真是頑強,我知道有的人躺在牀上是不出來的,除非他病重已動彈不得,除非他要死了,那時怎麼都不重要。

坐得無聊,我便在走廊上慢慢踱步。路過呂曉婭的病房時,我從虛掩的門縫往裏看了看,呂曉婭已經睡,一條豐腴的腿伸在被單外面,一切正常。我一直走到走廊的最外面,這裏是一大間寬敞的觀察室,裏面睡着生命垂危的病人,有護士在房內走動。我知道這裏實行24小時監護,我看見牀上的病人都被滿各種管子,輸血、輸、輸氧、引等等,這是人們對生命的最後抗爭與關懷。我儘量不去想以後的結局。夜裏,走廊上經常響起的運屍車滾動的聲音使我們知道,又一個人走了。

有人講過,人死前會看見有人進來給自己帶路。當然這只是一種傳説,因為凡死去的人都不能説話,誰又能來證明這事呢?如果按這種假設推斷,呂曉婭房中出現的神秘客會是這種帶路人嗎?答案是否定的,因為這種帶路人一定不會煙。

我自個兒笑了一下,為頭腦中這些混亂的想法好笑。我覺得在這裏呆久了,人沒法不混亂。

我重新坐回走廊的拐角處。

我想,呂曉婭午睡時為什麼也要得那樣乾淨呢?也許還是習慣,就像那個舉着輸瓶也要上衞生間的人一樣,習慣讓人不好違背。只有死亡不是人的習慣,但人必須接受,因為那幾乎就是命令,人都得服從的。

胡思亂想之中,清潔工小夏的拖布已經碰到了我的腳尖。我説,中午還要打掃一次走廊啊?小夏説中午清靜,拖乾淨後的走廊沒人踩,亮堂堂的,看着舒服。小夏個子不高,胖乎乎的,典型的農村女孩子。

我隨口問道,回過家嗎?她説剛回去過一次,還去看了秦麗的墳呢。

我想起那個前23牀的病姑娘,記起她壓在牀墊下的記本還在我這裏藏着,而我和呂曉婭都還在想着她記述的在夜裏看見白臉女人站在牀前的怪事。我一下子沒有了語言,到我和這死者已經有了某種説不清楚的牽連。

我知道清潔工小夏是秦麗的同鄉,但沒想到他們住家捱得那樣近。我説,秦麗運回家鄉去葬了?小夏説,是骨灰。聽秦麗她媽説,這骨灰還不知道是不是她女兒的呢。

這讓我惑,怎麼回事,我問道,骨灰還會有假?小夏説,秦麗她媽趕到這裏的火葬場,看着女兒燒了後很久沒取上骨灰,你知道火葬場是很忙的,等了有兩個小時,取上骨灰剛要走,有人過來説他們取錯了,該是另一罐。這樣就換了一罐。秦麗她媽不識字,後來這罐上確實貼着秦麗的名字,但就因為這一調換,秦麗她媽回到家就病倒了,躺在牀上哭着説,她女兒也許就沒死,這骨灰是假的。唉,人老了,沒辦法。後來,村上有人給她媽説,秦麗就不該在城裏燒,應該運回來,隔村前段時間正好死了一個未婚男人,如果讓他們結個陰婚,葬在一起,到陰間也有個照顧。並且,對方還會給她媽一大筆錢呢。

沒想到20來歲的小夏還知道這古老的“陰婚”的習俗。我説,還是燒了乾淨,真要陰婚,秦麗不會同意的。小夏説,也是,聽老家的人説,以前人搞陰婚,都是找的無名女屍。

這段奇怪的對話讓我心裏彆扭,尤其是“無名女屍”那個詞,不知道觸動了我的什麼神經。我望着空蕩蕩的走廊,想起午睡中的呂曉婭壓在被單上的那條豐腴的腿。或者,這種奇怪的聯繫讓我深人生的無常。

這天是宋青的休息。晚飯過後,小梅在樓下叫她。

她趴在窗口朝下看,小梅穿着白的短裙,黑背心,像是要上網球場的樣子。小梅給她比手勢,她看出是請她出去玩的意思。

想想呆在家也沒事,宋青便忙亂地套上一條牛仔褲,將一件的襯衣扎進裏,便小跑着下了樓。

小梅扳着她的肩頭説,哇!好靚喲,説着,還把手指進她的長髮裏往下一滑,説這長髮平時都盤在護士帽裏,今天讓它好好瀟灑瀟灑。

上哪去?小梅不回答她,只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説放心吧,不會把你給賣了。

小梅到醫院工作不久,還保留着在衞校讀書時的瘋勁。她趴在宋青的耳邊説,帶你去見見我的男朋友,替我參謀參謀,看這小子夠不夠格。

宋青佯怒道,叫我去當燈泡啊,不去不去,小梅撒嬌道,宋姐姐,你這是幫我啊。

城市之夜,給人一派燈紅酒綠的覺。她們走進了一間酒吧,一個高大的小夥子在靠近落地窗的桌邊站起來接小梅。

小夥子叫鄭楊。他自我介紹説,我爸姓鄭,我媽姓楊,我是個孝子,就取名鄭楊了。小梅擂了他一拳説,別自誇了,今天在宋姐面前,老實點。

小梅什麼時候有了男朋友了?宋青用了一口飲料想,看他倆的親熱勁,一副老朋友的樣子,一定是小梅讀書時就和他青梅竹馬上了。想起自己讀衞校的時候,全班44人就有39個女生,完全是女兒國,那幾個男生孤零零地像老鼠一樣悄無聲息。有膽大的女生將衞生巾從他們的窗口丟進去,他們躲在寢室裏大氣都不敢出呢。

鄭楊和小梅都端起高腳杯要與她碰杯,她這才發覺自己面前怎麼已擺着一小杯紅酒。她説,謝謝,我不會喝酒的,小梅眨了眨眼説,你就一點,這紅酒很香的,並且,鄭楊今天是給你幫忙來的,你還得敬他一杯才對。

幫什麼忙?宋青很困惑。鄭楊説,我都聽説了,你前段時間上夜班時,在醫院的走廊上遇見了兩次鬼,是不是?白臉女人,鄭楊用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下説,沒關係,這世界沒有鬼,都是裝神鬼的,我見得多了,以後我來醫院看看,把這案給你破了。

你是警察?宋青疑惑地問。小梅在旁邊括説,你説對了,還是刑警隊的偵察員呢。這小子本事一般,偵察女孩子還有一套,説完便哈哈大笑。鄭楊用手去打她,她直着説,你敢打,我就叫警察打人了!這話將宋青也逗笑了。

宋青看着鄭楊説,那你就先講講,怎麼把我們小梅偵察到的?鄭楊紅了臉,一下子不自在起來。

小梅説,還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就那點本事。

宋青問,怎麼個拜法呢?

小梅説,去年,她在衞校還沒畢業,一天騎自行車上街時,被一個騎飛車的頭小夥子撞翻在地,手臂上出了血,腳踝骨折,本站不起來。鄭楊剛好路過那裏,飛奔着過去抓住了那個拼命逃跑的肇事者,返回來攔下一輛汽車,將她抱上車送到醫院。到醫院需要照片,這得上五樓,鄭楊抱起她就往樓梯上跑,小梅一隻手抓着他的肩膀,中有又些警惕,便問,你是什麼人?他説警察。小梅説是警察怎麼不穿警服,他説我們都是穿便衣的,你放心吧,等一會兒我給你看證件。小梅當時一點兒也沒到腳痛痛什麼的,只覺得心裏咚咚地跳。回到家後,連續幾天茶飯不思,她愛上他了。沒想到這小子更猴急,三天不到,便提着水果來看望她,小梅説,這就叫黃鼠狼給雞拜年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