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舊地重來增悵惘故人何往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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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子又道:“他做慣的常工作一樣會做,只是神智不清,又聾又啞,我也曾請醫生給他看過,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病。”金世遺忽地伸出中指,在他耳後的“竅陰”一彈,那老頭“啊呀”一聲叫將起來,忽然抱着江南,乾號幾聲,那聲音就似受傷的野獸吼叫一般,叫人聽了,十分難受,到恐怖,又到悽慘。
江南下淚來,問道:“老楊,你是給何人所害,説給我聽,我為你報仇,我是江南,你想起來了?你不會説話,就寫給我看。”他記得楊老三是認得幾個字的,便把着他的手,想叫他在泥土上書寫。
楊老三似乎稍稍恢復了知覺,但只不過片刻,他的眼睛又黯淡無神,漠然的推開江南,啞啞的胡叫一通,回覆了先前的狀態。
金世遺嘆口氣道:“他是被人用陰毒的手法點了腦海,時太久,若要給他解,非用重手法不行。可是他毫無內功底,又受不了重手法解。這已經是無法可想了!”江南叫聲:“苦也!”説道:“楊老三是唯一的線索,如今卻成了廢人,我義兄的遭遇,還有誰能知道?”金世遺道:“事已如此,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麼用處了。不如先回氓山去吧。”江南自小得楊老三照料,難免傷,當下只好留下幾十兩銀子給他的侄兒,略表心意,然後又攜同他的兒子到陳定基的的墳墓前拜祭一番,這才離去。
這回輪到了江南鬱郁不歡,一路上都已無心説笑了。姬曉風忽地問道:“金大俠,你看這是不是天魔教主幹的?”金世遺反問道:“你是據什麼推測?”姬曉風道:“點腦海令人痴呆的手法,似乎只是在喬北溟的武功秘籍中載有,當世懂得這種點手法的沒有幾人。”金世遺道:“我最初也曾這樣推想,但再想一想,卻未必定是天魔教主。”姬曉風道:“或者是那黑衣少年?”金世遺道:“那更不會!”江南連忙問道:“那麼在你心目中以為是誰?”金世遺道:“目前我只是一種推測,對未曾證實的事情我不願亂説。總之,對陳天宇夫的遭遇,我決不會置之不理就是了。”江南道:“我知道。”江南一向對金世遺極為信服,雖然金世遺不肯仔細剖析,他已稍稍寬心,但也還有一點懷疑。
江南心裏懷疑的是,陳天宇夫倘真是碰到強敵,為何不就近向少林派或氓山派求援,卻要遠走避難?而且即算他走得匆忙,至今已有八九個月,也該託人給自己報個信息呀。
但這兩點懷疑,除了陳天宇本人之外,是沒人能夠給人解釋的。江南只好存着疑團,和金、姬二人同回氓山。
回到氓山之後,谷之華聽了金世遺説這件事情,也很詫異,説道:“這真是一樁無頭公案,咱們的朋友之中,只有陳天宇或識得那羊皮紙上的文字,他失了蹤,蓮兒的身世之謎也沒人為我揭破了。”金世遺道:“我遲早會把陳天宇再找回來。好在天魔教亦已消聲匿跡,諒他們經這一役之後,也不敢再到這兒騷擾你了,你可以安心傳授蓮兒武功,她是天生的練武資質,將來定可光大你的門户。”金世遺便在氓山上暫住下來,他已與姬曉風説好,他們兩人都是學兼正各派之長,不過程度深淺不同而已,正好彼此切磋。姬曉風本來要拜金世遺為師的,金世遺堅決不允。
姬曉風偷來的各派秘典,也的確有一些是金世遺未曾見過的,金世遺本來已經融會各家,創建了他自己的武功,如今再博覽典籍,冶於一爐,他所創的這門武功,便更形完整,更加成。當然姬曉風受惠更多,不過他年紀已大,有好些上乘的武功,是要在少年時候打好基礎的,他便無法練了。所以他繼承孟神通遺志——“正合一”——的心願雖然完成,但終其一生,卻也未能達到金世遺的境界。
過了三個月,金、姬二人已彼此換了平生所學,江南也急於回家,邀金世遺到他家中教他的兒子,金世遺應他之請,與谷之華。姬曉風再度分手,分手之時,自有一番依依不捨之情,不必細表。
從此,金世遺就在江南家中專心授徒,因為江海天已先學了派的內功,他便因材施教,採擷正兩派的內功華,另闢踢徑,傳授了江海天一套易於見效、非正非的上乘內功,待他略有基礎,再傳授他拳經劍訣,於是只不過兩年,江海天已經可以和他父親打個平手。
到了第三年,有一天晚上,金世遺突然和江南説道:“現在是我該走的時候了,海天的基礎已經打好,這兩年來,我也已經把準備教他的東西都寫下來了,共是一十三篇,他可以按部就班,自己練了。我又己拜託了姬大哥,請他每年至少到你家一次,海天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請教。”江南道:“你可是去尋訪天宇夫的下落麼?”金世遺道:“這是我離開的原因之一,另外也還有幾件事情要辦。我在這裏兩年,外間又不知發生了些什麼變化了?”説罷,深深的嘆了口氣。
江南不大懂得金世遺的觸何來,但聽説他要去尋訪陳天宇夫,心中卻是甚為歡喜,當下説道:“早就該去找他們了。為了我的孩子,已經耽擱你兩年了。但願你能夠早和他們一同回來。”金世遺道:“你不可把事情看得太易,我這一去,還説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江南笑道:“今年等不到明年再等,前幾天絳霞才釀了一甕桂花酒,正好等待你回來同喝。”他對金世遺信心十足,所以估計最多也要不了兩年。金世遺見他如此,不忍再説掃興的話,心裏卻又暗暗嘆了口氣。
江南問道:“你是現在就要走了麼?為何不等到天亮,也好叫海天給你送行。”金世遺笑道:“我就是不想給他知道,怕他不肯放我走呢。”原來這孩子對師父甚為依戀,這兩年來,幾乎是一刻也未曾離開過金世遺。
金世遺道:“除了我手寫的這十三篇練功口訣外,還有兩樣東西要留給海天。”説罷,便解下他所佩的那把裁雲寶劍,跟着再取出了白玉甲都給江南。
江南吃了一驚,説道:“他一個孩子,怎敢受這兩件稀世之寶?”金世遺笑道:“這是喬北溟留下的三寶之二,當初我本來就不想要他的東西,只因機緣湊合落在我的手中罷了。而且現在我亦已無須再用寶劍,我不給徒弟還給誰?不過,也並不是全給他,這件玉甲,卻是要請他送給另一個人的。”江南道:“他得一件已是非份了。”跟着問道:“那麼玉甲還要送給誰人?”金世遺道:“待他長大成人之後,你叫他送到氓山去,給谷之華的徒弟谷中蓮,要親手給她。”江南詫道:“你既有心送給她,為何當初你在氓山的時候,不拿出來作見面禮?”金世遺笑道:“這禮物由你的兒子親手送出,這才更寶貴呀。而且不能太早送去,要待他成年之後再送,你懂了麼?”江南一想,恍然大悟,大笑道:“原來你這個師父還想兼做媒人,只不知我的孩子有沒有這個造化了。”金世遺一一代清楚,便即飄然離去。第二天海天知道了,果然大哭一場。
江南以為金世遺很快就會回來,哪知一直等了三年,還未見金世遺的蹤影,連信息也絲毫沒有。
這三年中,江海天雖然離開了師父,練功卻是毫不懈怠,姬曉風也常常到他家來,江海天遇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向他請教。金世遺留下的那十三篇練功秘訣,是專為江海天寫的,由於江海天所練的內功特異,以後按部就班所練的功夫,也都是適應他原有的基礎的。姬曉風懂得其中道理,可以給江海天指導,那些功夫,即算是他,也練不來。金世遺走後的第三年,他的父親也不是他的對手了。
江南見兒子的武功迸,心裏當然歡喜,可是,一直不見金世遺回來,這歡喜卻遮蓋不了他的憂慮。到了一天,他看兒子練了一套劍術之後,便對子鄒絳霞説道:“陳家對我恩深義厚,金大俠至今尚未找回我的義兄,我想親自去尋訪他了。好在海兒現在已經比我還強,也可以支撐門户了。要是再有什麼天魔教之類的人物來鬧事,有他幫助你們母女,想來亦可以對付得了。”鄒絳霞見丈夫心意已決,武林之中,最重道義,自己不便阻攔。
哪知江南一去,又是音無音訊,匆匆又過了三年,江海天已經十六歲,他因為自小便夕練武,體魄壯健,身材高大,看上去竟似大人一般。他自從拜金世遺為師之後,亦已練滿了八年,那十三篇奇門武功,早已練得滾瓜爛,尤其在內功方面。由於金世遺是用速成的方法教他,他八年的時間,抵得別人三十年的功力,連姬曉風與他比試,也往往到應付艱難。
江海天學成之後,起了出門尋師、覓父之念,和外婆與母親從旁商議,鄒絳霞道:“你父親久無音訊,我也掛念得很。以你的武功而論,走南闖北,我都可以放心了。就只怕你毫無江湖經驗,難免吃虧,你可得每事小心才好。”楊柳青倒比女兒豪邁得多,笑道:“江湖經驗是歷練出來的,少年人吃點虧也算不了什麼。你外公當年領袖武林,威名遠播。你的兒子也算是楊家一脈,正宜叫他去揚名立萬,重振家風!”江海天道:“我不想成名,只想找得着爹爹和師父,再練一點功夫。只是人海茫茫,卻不知要向何方尋覓。請外婆指點。”楊柳青想了一想,説道:“陳天宇與唐經天相甚厚,你父親一定到過他那兒打聽。你此行可以先往念青唐古拉山,向唐經天問問消息。要是仍無訊息,你可以再到天山去謁見唐經天的父親,當今武林中坐第一把椅的唐曉瀾,他知道你是我的外孫,一定會對你另眼相看,幫忙你的。”計議已定,江海天帶了寶劍寶甲,便即動身。
正是暮三月的時節,氓山上來了一個少年。氓山,風物絕佳、山花遍地,紅裏摻白的茶花像是大紅瑪瑙;纓絡披垂的杜鵑花像是吐出金絲花蕊;還有青絲花蕊鑲着白花瓣的報花,百態千姿,爭妍鬥麗,密密叢叢,滿眼都是。但這少年卻似無暇觀賞山花,他行匆匆,不時撥開遮路的野花,出花般的微笑,原來他並非不愛花,而是他正在遐思,在滿眼的繁花之中,幻出了一位如花少女。
這少年正是江南的兒子江海天,他所想念的那位少女便是谷之華的養女谷中蓮。他是給谷中蓮送寶甲來的。
江海天曾在氓山上住過三個月,那時他只有八歲,現在過了八年,他已經是十六歲的少年了。在那三個月中,他幾乎每天都與谷中蓮一起玩耍,“現在她也長大了吧?可不知還像不像以前那樣愛鬧?我倒想約她再較量一番,看她還能不能把我再摔一個老遠的筋斗?”原來江海天隨父親在氓山作客之時,也正是他剛被姬曉風從組來山救出來之後,那時他正開始跟金世遺修習內功,武藝遠不如谷中蓮,常常給她欺負的,他又想起父親光着股給谷中蓮取笑的事,那是江南當作笑話給他講的。他想起了這些有趣的事情,越想越覺好笑,恨不得早些和她見面,與她談往事。他自練武,這八年來更是足跡不出大門,童年的朋友只有一個谷中蓮,所以一到氓山,便滿懷歡悦。
他三步並作兩步,不知不覺已到了玄女觀前。忽聽得一陣陣噪耳的吵聲,抬頭一看。只見玄女觀前。有一個裝束怪異的漢子,披着反底的老羊皮襖,戴着遮過耳朵的風帽,已經是暖和的暮天氣了,他還穿着外獵人的冬裝!兩邊耳朵還吊着一串耳環,一看這個裝束,就知他不是漢人。這個人正在指手劃腳的叫嚷。在他的對面有一大堆人堵着觀門,看樣子似是不許他進去。在這堆人中,他認得程浩、白英傑、路英豪、甘人龍這幾位氓山派的大弟子。
江海天走近幾步,聽得那人嚷道:“我遠道而來,你們的谷掌門為何避不見我?”程浩道:“我不是早與尊駕説了嗎?我們的谷掌門出遠門去了。”那人道:“我不相信,哪有這樣巧的事?
…
程浩道:“‘我們何必騙你,你有什麼事情。可以代下來嗎?待掌門回來,我給你稟報。”那人障着眼睛道:“你是誰?這件事只怕你接不下來!”程浩忍着氣答道:“掌門不在,由我暫代。”氓山派的事情,大小都由我作主。”那人淡淡説道:“哦,原來你是氓山派的代掌門。但我這件事情,雖不能説與你氓山派全無關係,卻並不是衝着你來的,我所要見的只是谷之華一人。”程浩道:“既與本派有關,敢請細道其詳。谷掌門實是不在,怎能見你?”那漢子冷笑説道:“好,你既然要接,那便接吧。我家主人約谷之華師徒,在今年你們漢人的中秋節,到阿爾泰山腳下,馬薩兒盟的金鷹宮赴宴,定要準時赴宴,否則必有災殃!”此語一出,氓山派弟子均是驚異不已。要知阿爾泰山遠在邊陲國境,與氓山相去何止千里,雖説距離中秋節還有五個多月的時間,但怎敢擔保路上沒有耽擱,定能趕到?再者“馬薩兒盟”這個地名他們本不知,什麼“金鷹宮”的主人他們也從來沒聽谷之華説過,怎敢貿然替她答應?還有,最令氓山派弟好着惱的,是那人的口氣狂妄之極,簡直不把氓山派放在眼下。
立即便有幾個脾氣暴的弟子喝罵起來:“豈有此理,請客是這樣的嗎?”
“氓山派豈是受人恐嚇的?哼,哼,這人不懂禮貌,咱們又何必與他客氣?”那人雙目環掃,冷笑説道:“怎麼,我只是替主人傳話,你們卻要和我動手麼?”程浩在氓山派中位列第三,曹錦兒已死,翼仲牟不在,他便是眾人的大師兄,所以谷之華出門,便由他代理掌門。他為人老成持重,連忙將眾師弟止住,説道:“且別動怒,待我問他。”當下,便向那人問道:“請客也得知道主人是誰?請問你家主人高姓大名,何事請客,若然不到,又有什麼災殃?”那人翻起了一雙白眼,説道:“只要谷之華到了馬薩兒盟來,提起金鷹宮的主人,三歲的孩童也會知道。無須現在就問。至於有何災殃,那也只有我的主人才能定奪。説不定只是谷之華一人承擔,也説不定要連累你們氓山派。你若然代接你當然也逃不了關係。話盡於此,請帖就在這兒,你接還是不接!”程浩脾氣再好,這時也不住動了怒火,大聲説道:“谷掌門不在家,在家也不會稀罕你這張請帖,你帶回去,有何災殃,俄們氓山派等它降臨!”那人面陡變,嘿、嘿、嘿的冷笑了幾聲,程浩以為他就要發作,哪知他笑聲一收,卻又慢條斯理他説道:“我諒你也不敢接,不過,也還有商量的餘地。谷之華不在,你們這裏,也還有一個人可以接這請帖的。”程浩怔了一怔,愠道:“你這請帖不是要給我們谷掌門的嗎?我説不接,就是不接!你還要私自給誰?你懂不懂武林規矩?”要知武林中任何宗派,都是以掌門人作為代表,程浩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乃是氓山派的代理掌門,而這人卻要將他撇開,另外找人來接請帖,程浩當然認為這是一種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