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災情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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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豐公社。搜查人員從戴雲武家搜出了四千多斤大米，兩千多斤苞谷，從戴習文家搜出了一千多斤苞谷，三百多斤小麥，五百多斤雜糧。就是説，糧站帳上虧空的糧食，全都在兩兄弟的家裏，出入並不是很大，不足的部份，應該是兩家人費掉了。戴雲武的兒子戴宣發在縣裏讀中學沒斷過炒麪，花錢大手大腳，隔三差五上飯店，手下還養着幾名學生當保鏢。戴習文家豬圈裏公然餵養了兩頭肥豬，雞舍裏還有十多隻雞，一隻鋁鍋中還煮着一鍋雞，戴習文待，兩頭豬馬上就要殺來過年了，但大部份要醃成臘後送到戴雲武書記的家裏。煮的這鍋雞晚上要悄悄送到書記哥哥家裏去的，大嫂隔幾天就要來清點雞的數目，少一隻都説不清楚。兩家雖是本家弟兄，糧站站長卻更像是公社書記家的雜工，不過衣食無憂而已。

吳天明電話向周興光通報了戰果，周興光讓他把戴雲武轉司法機關處理。毫無疑問，戴雲武兄弟構成了貪污罪，瀆職罪，因過失致人死亡罪，究竟怎麼定，要由上級來認定。

從戴氏兄弟兩家搜出來的糧食很快又賣到了饑民手中，兩頭肥豬，十多隻雞都殺了，所有浮腫病人都吃到了豬雞，雖然份量很少，卻總算是沾到了油腥，那比吃幹代糧或‮物藥‬餅乾都要有效。由於措施得力，行動果斷，洪豐公社的死人問題總算剎了車。

吳天明正在為初戰告捷高興，他想調糧的甘塘方面卻打來電話，説那裏的情況益嚴重，許多浮腫病人已經處於死亡邊緣。吳天明立即電話告知周興光，説要立即去甘塘公社，在情況沒有清以前，請求從縣糧庫先調三千斤苞谷應急，周興光答應立即找車運來。

吳天明的小車開到了甘塘公社社管會的門口。他與駱志堅和幾名民警剛下車，就立即有飢餓的災民圍了上來，男女老幼都有，有的人腫得連皮膚都亮了起來。

吳天明在駱志堅陪同下走進了社管會，卻只有個管公章的文書守攤子，社管會其他人都不在。

駱志堅問:“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公社黨委的頭頭們呢？都上哪兒去了？”文書説:“報告領導，我叫李有。公社幹部都出門找糧食去了。”吳天明問:“糧站不是存有兩萬斤糧食麼？不趕快組織賣糧，還到那兒去找糧？”李有説:“糧站只有帳本上存糧，倉裏可是一斤都沒有，拿什麼來賣給大家？”吳天明驚問:“帳本上有，倉裏就應該有。難道也是借出去收不回來？或者被貪污了？”李有苦笑:“都不是！和金窩縣一樣，都是虛報浮誇鬧的。糧食按虛報的上，倉庫裏當然只剩下帳本上虛報的量了！不信，等領導們回來你親自問。”吳天明也只能苦笑了。這是當年全國的通病，只不過，直到現在還沒有人敢説出來。公社一個小小的文書，卻因為一直參與了整件事情的經辦過程，完全知道前因後果，所以語出無忌，直接點出了病之所在。問題是，全縣有多少個區鎮、公社是這個情況？倘若各地所報的五十萬斤存糧子虛烏有，貴西縣的情況就比較嚴重了。

吳天明再次與周興光副書記通了電話，對方也為出現這樣的結果同樣的震驚。不過，周興光告訴吳天明，從縣糧庫借調的三千斤加工好的苞谷面已經出城了，先抑止死人的事情再説。讓吳天明處理完這三千斤糧食就趕快回縣，儘快核實各地所報的庫存數，研究應對的措施。

中午，吳天明吩咐把車上所帶的幹代糧全都分給了圍住社管會的饑民，給那些腫得厲害的分得大塊一些，雖然杯水車薪，總算是盡到了心意。吳天明一行六人只喝了一肚子水，餓得眼睛發花。幸好他們晚上是要趕回縣城的，這一整天只好忍着了。

運糧的車輛終於安全到達，車上有八名公安民警持槍戒備。由於公社管委會的人都沒在，吳天明只得親自組織給羣眾分發救濟糧。每人只分一斤，要求他們最少用來堅持三天，政府才有可能再想辦法調來糧食。飢餓的災民跪了一地，吳天明只得親自去扶他們起來。

傍晚，吳天明一行才風塵僕僕地回到縣城。一進家門，他就癱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氣力站起來。子和女兒知道他是餓壞了，慌忙把晚飯的食物端了上來。

吳天明連吃了兩大碗飯，這才有體力到院子中的自來水管處去洗漱。那晚上，吳天明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踏實，浮腫的饑民的面孔總在眼前晃來晃去。作為縣委書記，他知道自己肩上承擔着一縣災民生死存亡的沉重擔子，他卻本找不到所需要的數千噸救命糧。直到天將拂曉，他才糊糊地睡了一小會兒，卻被子和女兒出門時的關門聲驚醒。忙翻身起牀上班。

縣委書記的辦公室。周興光走了進來，和吳天明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患難見真情，兩位黨員在搭擋拯救災民生命的行動中肝膽相照，建立了純真的戰鬥情誼。

縣長丁博華也聞風而至，他這些天跑了另外幾個區鎮，深知情況嚴重，來找書記拿主意。

吳天明乾脆讓秘書把黨委成員都通知到會議室，召開黨委緊急會議，研究當前的救災工作。

縣委秘書長李安國先介紹情況:“經反覆核查，全縣各糧站實際存糧數只有不到三十萬斤，比上次統計的縮水了二十萬斤，縮水的主要原因是下面只報帳面數字，不查實際庫存。如吳書記去的甘塘公社，帳面存糧近兩萬斤，倉庫裏卻一斤都沒有。這真實存在的三十萬斤糧食，平均分到人頭，連四斤都不到。其他糧食代用品紅薯、蘿蔔等約十六萬斤，人均約兩斤。情況遠比想象的嚴重。”周興光點點頭:“李秘書長報的這個帳基本上是準確的，這次統計，各區鎮、公社的主要領導是先到糧站盤了庫存，核實無誤後才報上來的。可以據這個數字研究和佈置工作。”丁博華説:“不管承認不承認，我看這次大饑荒發生的本原因三分天災，七分**。我們縣還算好一點的，前任龔書記堅持只上報實際產量，遭到地委狠批也決不虛報浮誇。可是我們對下面虛報的問題卻沒有防止住，多的公糧餘糧還是被拉走了，局面才會這樣被動。”駱志堅説:“問題是災荒仍在繼續。現在夏糧栽不下去，就算從外面調來種子，老百姓也餓得沒有氣力去挖地。而且，還會有人為了活命連種子都煮來吃掉。”李安國説:“好在周副書記向鄰省借調的糧食已經啓運，不僅是戰備糧，而且是軍車運輸，一共三十卡車，大約三百噸，其中五十噸正是種子。”周興光笑了笑説:“動用戰備糧是經中央同意的。我們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不過不能大意，這二十五萬斤糧食也是頂不了幾天的！我們必須向地委、省委派出專人駐着催糧，會哭的孩子有吃麼！”丁博華自告奮勇:“我去省裏駐着催糧吧！一縣之長可憐巴巴地天天守着，省裏的領導不會無動於衷吧？”吳天明説:“行！就是丁縣長去吧！下午就動身。我估計有的縣是縣委書記帶隊催糧呢！其他同志除周書記在縣裏主持大局外，其餘分片下去，把現有的三十萬斤糧分到人頭。其次，要發動羣眾種下夏糧，那怕用小鋤在土裏刨個坑，也要把種子浸過農藥種下去。”縣委緊急會議開得很及時，在搶救人命的關鍵時刻，吳天明緊緊抓住了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