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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歸去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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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伯不咳嗽了,呼趨正常,逢人便説是兩個娃娃幫他檢回了一條命,一個能看病找藥,一個會病牀護理,大約是老天派來救治他的。他跟在蘇學武身後,很快便認識了那幾種草藥。

高興地説:“原來救命的神藥就在身邊啊!我總算可以幫助別人了。”蘇學武説:“大伯自己也不能斷藥,要一直吃到肺病斷為止。”侯大伯笑了:“沒問題,娃娃。這幾種草草我嚼嚼都能下去,以後天天採來吃就是了。”蘇學武説:“大伯,我們該走了,出來時間長,爹孃要着急了。”侯大伯説:“有爹孃在,是該早點回去。大伯叫侯至山,大兒子侯大明,是你們紅星公社的書記,你們有事可以去找他,就説是他老伯讓找的。大明孝順,保證能幫上忙。”候大娘把一袋核桃、板栗、葵花子掛在孫發生肩上,還讓侯小月抓來兩隻雞,牽來一隻羊。孫發生堅決不要,一溜煙跑了開去。

侯小月無奈,只得把兩人送出山外,站在一棵楓樹下,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背影。

一路上,兩人聊得最多的還是司家寨。司馬文、司玉衡夫婦、戴宣發以及司玉梅,每個人身上都有着一堆故事。孫發生緊走兩步,説:“學武哥,司馬校長説地勘隊進山了,怎麼沒看到人?招工的事難道沒有蹤影?”蘇學武説:“探勘隊幹活是在大龍山主峯燕子巖那邊,還隔上百里路呢。”

“我們應該過去看看,兩天就走攏了。聞聞大工業的氣味也好啊!”

“算了,我倆先回去一趟。如果鎮子上沒啥動靜,我們馬上出來,直燕子巖。”

“學武哥,要是招工,比方修公路什麼的,你參不參加?”

“當然參加!哪怕是臨時工。掙一份工資比什麼都保險。”

“那我們倆還在一起,好麼?”

“那是當然,打虎也要親兄弟麼!”兩個人談談説説,走得很快。在一處明淨的山溪邊吃了些乾糧,休息十來分鐘後,又起身上路。孫發生不耐寂寞,又翻出了侯家寨的話題:“學武哥,虧你知道那幾種草藥能治侯大伯的病,是我蘇大伯教你的吧?”

“不是!小時候老伯叫我跟一個走方郎中跑了快一年,剛好碰到這樣一個病例。”

“該着侯大伯命大,碰上了你。真想不到,他兒子竟然是侯書記。”

“侯大明是大龍山人曉得的人多,只不知道他是侯家寨人。看那樣子不怎麼顧家。”

“真有招工機會説不定得找他,侯大伯的名字叫侯至山,很好記的。”

“我看用不着!像我們倆這種小夥子,招個工還要託人情?笑話!拿着,這是十五塊錢,要買身衣服,招工時不能穿得破破爛爛的。”

“學武哥,有兩塊零花錢就行了,多的給大伯大娘。”

“拿着!”蘇學武威嚴地説:“你是我兄弟,什麼都得聽我的!”

“學武哥,你永遠是我親哥!”孫發生接過錢,心裏十分

離開一個半月,千里鎮壩子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人依舊是那麼些人,子依舊是那麼平常的子,蘇學武揹着彈花弓和那塊做弓的雜木枋子,孫發生揹着運鬥和所有的行囊,走上了千里鎮街頭。猶如河水中投進了兩粒石子,連水紋都沒有泛開來幾圈,便融入了河底的卵石中。

家裏還是那樣寂靜,只是灰塵稍微多了一些。孫發生把蘇學武給他的十五元錢分成兩份,七元給父親,八元準備給何大嫂。父親卻不想收他那幾元錢,説:“不是講好學徒期間不給工錢的麼?既然蘇大哥給了你,你去買件衣服穿吧,我不缺那幾塊錢。”孫發生懷着愧疚的心情收回了遞錢的手。他拿起掃帚抹布,開始打掃家裏家外。與司家寨那間客房相比,這間老屋裏的汗臭味濃了許多,那區別就在於天天洗澡與十多天洗不上一次澡。他挑了一缸水,拆了家中所有的被子牀單,翻出所有的髒衣服,足足洗了一大盆,又挑了兩擔水才清洗乾淨。之後是徹底清掃,連牆旮旯牀底下也不放過,掃出了許多積年的灰塵。

吃了晚飯,父親照例出了門。孫發生便鎖了屋門,出過道直奔何家小院。夜初降,千里鎮一向靜寂深遂的夜才剛剛開頭。他輕輕地推開柴門進入了小院中,嗅到了小院裏那悉的一切味兒,心裏不由得咚咚地跳了起來。

屋門虛掩,孫發生推門走了進去。一家人都在,暗淡的煤油燈光下,何大嫂在縫補衣物,臉較之過去又蒼白了許多。何秀蓉則與兩個弟弟在牀上玩紙牌,見了孫發生,一下子跳了起來,徑直撲進了孫發生懷中:“三叔,你壞死了!出門不打招呼,讓人家成天想你。”孫發生拉了何秀蓉的手走到火爐邊,坐在一張靠近何大嫂的板凳上,歉疚地説:“三叔走得急,來不及和你們説一聲,怪我不好!我買了糖果來賠禮呢,鐵牛,你和弟弟吃吧!”何大嫂蒼白的臉頰上浮上了些許紅暈,眼角那兒卻掉下了一滴淚珠。她低了頭,繼續縫着手裏的衣物,一句活也沒有説。

“娘病了好些天,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恢復。不過,你走了多少天她算得很清楚。”何秀蓉説。

“蓉兒,別胡説,娘哪有心思算子!”何大嫂説。

孫發生從兜裏掏出那八元錢,遞到何大嫂手中,説:“看,我不是把錢掙回來了麼?我説我養得活一家人,這回你相信了吧!”何大嫂不收那錢,説:“蓉兒推擂子也掙了錢的,夠我們吃飯了。你的錢自己收好。”孫發生着急了,説:“大嫂,你、你不要我了麼?”他把頭埋進何大嫂懷中,活像一個小孩。

何大嫂的眼淚抑止不住地了下來,她把何秀蓉也摟入懷中,讓兩個孩子的腦袋貼在一起,説:“三弟,蓉兒那麼喜歡你,你不該負了她!大嫂作主,你們好了吧!只要你一輩子對她好,大嫂就心滿意足了!”孫發生着淚説:“蓉兒還是個孩子啊!她有她自己的幸福。大嫂,我離不開你!”何大嫂説:“傻孩子,你娶了蓉兒,我們不就是一家人了麼?那就誰也離不開誰了。”孫發生説:“我與蓉兒差着輩份呢!大嫂,你不要那麼狠心好不好!”何大嫂見孫發生夾纏不清,便把他從懷中推開,果決地説:“三弟,你要和大嫂成一家也行,你去和老伯説,讓他請二大娘來做媒,大嫂就答應你。”孫發生驚呆了!要父親答應這樁婚事,還要二大娘做媒,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突然覺得自己和何大嫂之間橫亙着一座永遠翻不過去的大山,他尋找母愛的努力即將化為泡影。他把那八元錢放在板凳上,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走出了何家小院。

何秀蓉從身後追了上來,孫發生卻不讓她進自己的家門,他和衣躺在牀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公社秘書江抗美來到了孫世昌家,對孫發生説:“縣委駱副書記找你,我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你跟我去公社吧!他還等在那裏呢。”聽説是縣委副書記找,父親忙説:“老三,快去吧!不要讓駱書記久等。”孫發生趕快放下手中的抹布,跟着江抗美前去公社大院。

公社書記侯大明下去蹲點沒有回來,他的辦公室裏坐着的是駱志堅。見了孫發生,高興地説:“你出去了一個多月,到什麼地方去了?幹了些什麼?”孫發生畢恭畢敬地説:“報告書記,我和蘇大哥去大龍山了,跟着他學彈棉花。”駱志堅説:“學手藝?那倒也不錯。不過,還是有一份工作的好!侯書記想把你到公社當見習文書,在他蹲點回來之前,你先跟我去廖家寨,我要先教會你一些東西。”孫發生説:“好啊!廖家寨是我舅舅家,正好可以看看舅舅們。”駱志堅説:“恰恰這個不行!你舅家成份是地主,必須與他們劃清界限。這是對你的考驗!”孫發生只得説:“是!我聽書記的!”駱志堅説“回家帶上洗臉用具,換洗衣物就走吧!我等你一道。”孫發生先去了蘇大伯家裏,告訴蘇學武駱書記要自己跟着下鄉的事。蘇學武説:“行!你先跟着去學點東西也好。有個親戚家辦喜事,要我去幫幾天忙,大家回來再聚吧!”孫發生沒有去何家小院告別,他又一次不辭而別,不知是為了忘卻,還是為了撫平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