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從容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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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放假了，大哥總算從苦井回到煤鎮，孫發生的擔子輕去了一半多，不僅可以去和司馬校長聊天，而且也有更多的時間看書了。從司馬文那兒，他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很寬闊很彩。人要活出自己的價值，就必須對國家民族，對人類社會作出自己的貢獻。因而人必須擁有儘可能多的科學文化知識，要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拓寬眼界，擴展視野，找機會一試身手。

“不能窩窩囊囊地活一輩子，那只是形屍走，不是人！”司馬文説。

“吃飽穿暖難道不能是一個人所追求的目標？”孫發生説。

“那只是最低的生存目標，或者生存條件。一個人應該有更高的追求目標，更高的思想境界。”

“那是什麼？做大事，發大財，當大官？”

“不對不對！事情不分大小，只求對人民有益！金錢不論多少，只要他屬於人民！官不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以手中的權力服務國家民族，造福人類社會。”

“我明白了，人不能自私！只要無私無畏，就能做出對人民有益的事情！”

“孺子可教也！記住，温飽之外，決不多取！該做的事，全力付出！”

“是！司馬校長！”孫發生似乎覺得自己很有力量，大聲地説。

回到大哥家來，孫發生的興奮之便消退了。大嫂還有一個星期就滿月，正與大哥商量着搬家到苦井小學去。因為只有些鋪蓋被褥鍋碗瓢盆之類，準備找幾個年齡大的學生跟孫發生跑一趟，走小路才二十五里，繞公路七八十里，當然是走小路合算了。

早上，孫發生正在洗布，戴宣鳳卻在街上一個學生的帶領下，找上門來。

“孫哥哥，原來你躲在這高坡上，太難找了！”

“鳳兒，那麼遠的路，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出了事怎麼辦？”

“沒事！有七哥保鏢呢！”戴宣鳳調皮地説。

“你坐馬車來的？”

“馬車哪有這麼快？通班車了！三錢車票，方便得很。”

“戴宣兵呢？你把他丟在什麼地方？”

“客棧中啊！這兒的牀髒死了！看樣子我只有坐一晚上，孫哥哥，我要你陪着我！”

“行！我幹完這點事，送你下去！”孫發生趕快清洗完布，炕在爐子邊，給大哥打了聲招呼，與戴宣鳳走出了校門，走下緩坡，到了街上。

戴宣鳳找到了孫發生，非常快樂，一邊走，一邊講述她得到煤鎮之行的傳奇經歷。

從千里鎮回到學校，戴宣鳳就一直盼着放暑假。放暑假對她有兩個好處，一是吳雅轉學。雖然她承認吳雅的確是不帶任何功利地幫助孫發生的，確實做了幾件對孫發生極其重要的事情，確實比她對孫發生好。但她還是希望吳雅從此不在孫發生身邊，少了一個未知的不確定的因素，無論如何都要好得多。二是她可以在假期中去煤鎮尋找孫發生。戴宣鳳是知道孫發生去了煤鎮的，戴宣發和父母卻不知道。為了減少口舌，她便告訴他們假期中學校要在煤鎮組織優秀學生實習，她是老師點名要去的。戴宣發半信半疑，找王菲等人一問，都説確有其事，便幫妹妹打點起來。本來戴宣發是要親自送妹妹來的，臨行前公社書記何思堯卻打來緊急電話，要戴宣發回洪豐商量要事，於是只好派老七送她來，終於有驚無險地來了。

“你呀！幹什麼編謊話騙自己的家人？這是不對的！”孫發生嚴肅地説。

“不就是個善意的謊言麼？值得你批評人家！”戴宣鳳委屈地説，眼眶已經紅了。

“不批評不批評！”孫發生趕緊説，“騙自家人不要緊！比騙外人好！”

“孫哥哥，你這話一點都不幽默！”戴宣鳳笑了，把頭靠在孫發生肩上。

“你個小丫頭，不怕人家笑話你！”

“怕什麼？兩個小孩子而已！兩小無猜嘛！”

“這也是！兩個養不活自己的小孩，懂得什麼嘛！”

“唉，要是我們已經長大就好了！”

“幹什麼？長大你又能如何？先得解決吃飯問題。”

“長大就可以談詩論文，著書立説，又有什麼不對了！”孫發生語。原來戴宣鳳真的持身嚴正，倒是自己把事情想歪了。

這時已經走到小客棧，戴宣兵正眼睜睜地盯着大街看呢！見妹妹和孫發生一起走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心裏還是十分高興的。笑着説:“鳳兒去找同學，想不到找了三少爺來！”

“七哥，在什麼地方吃中飯？我餓了！”戴宣鳳説。

“隔壁有一家小飯店，菜還可以，去那兒吃吧！”戴宣兵説。

三人到了小飯店，點了店中拿得出的好菜，不過是豆腐乾炒，雞蛋炒豆芽，菌子豆腐湯三樣，飯還是一半苞谷一半米混搭的。戴宣鳳卻吃得十分香甜，不斷地往兩人碗中挾菜。

吃完飯，三人一齊回到客棧，老闆應戴宣鳳的請求，給她換了乾淨的被子牀單。戴宣兵回自己那屋，靠在被垛上午休。戴宣鳳則拉了孫發生在她屋裏談升學‮試考‬，她覺得語文中的文言文部份考得不好，要與孫發生討論。她還從吳雅那兒得到了初三的全部課本，把語文、歷史之類全帶了來，看樣子是要陪孫發生長期待下去。

一個下午很快過去，三人仍去那小飯店吃晚飯，戴宣兵開了錢，孫發生便告辭回學校了。晚上仍然是他為月母子值夜班，攪米湯，洗布，去山溝守水，幾乎夜不能寐。他不能把戴宣鳳二人請回來吃飯，因為那不是他的家。哥嫂也沒有問他客人是誰，大家保持着緘默。

第二天，孫發生也是一整天待在小旅店裏，還在戴宣鳳的牀上睡了個香甜的午覺。醒來時，只見戴宣鳳正嬌憨地睡在自己身邊，似乎比自己還睡得沉，一臉滿意的笑容。孫發生翻身起來，坐在板凳上看着小姑娘發呆。卻已經驚醒了戴宣鳳。

“孫哥哥，這個地方沒有水洗澡，我呆不慣，明天你與我回洪豐吧！”戴宣鳳説。

“行！等會兒我給大哥説，看他同不同意。”

“我先讓七哥去買三張明天的車票。同不同意你都得走！”晚上，孫發生説了要回千里鎮的事。大哥卻快地同意了。大嫂只有兩天就滿月，既然通了班車，搬家去苦井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孫發生在不在已經不重要。

翌八時，孫發生、戴宣鳳、戴宣兵登上去縣城的班車。大哥給了孫發生一塊錢做車費，並沒有送他到車站。孫發生一直穿着何大嫂補好的那件衣服，來回都是兩手空空，倒也乾脆。

到了貴西車站，戴宣鳳拉着孫發生立即上了去洪豐的班車，留戴宣兵趕了馬車慢慢回去。

戴宣發見妹妹與孫發生一同出現，心裏便一切都明白了。把孫發生請進了戴家老宅。

午餐時，二叔戴雲農，書記何思堯都來到了戴家老宅，主客濟濟一桌，似已皆大歡喜。

戴宣鳳、孫發生都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孫發生是一身青的對襟小褂，顯得簡潔幹練。這是戴宣發特意給他做的新衣服，為了他在人前出現時有頭有臉。

何思堯喝了口酒，説:“周書記説，消息絕對千真萬確，高層接連搞政治運動，就是針對單純的經濟主義，重點還是打死老虎。這個時候，誰跑在前邊誰倒黴！”戴雲農説:“陰陽先生也是這套話，只有避開這兩次運動，或者隨着大走，才可以保全自己，在運動過後東山再起。”

“我就是隻死老虎！”戴雲武説，“什麼運動都要陪綁！發崽必須擺出與我徹底劃清界限的姿態，才能不受牽連，平安渡過運動，為自己贏得轉機。”

“在洪豐，發崽完全可以積極投入運動。對你老爸，對我明裏鬥爭，暗中保護！”何思堯説。

“如果牽扯到縣裏，還要保護周伯伯！總之，要絕對控制洪豐的局勢！”戴雲武説。

“你老人家放心！搞政治運動，你兒子絕對是一把好手，看我怎麼把洪豐抓在手裏吧！孫兄弟暫時待在千里鎮，想辦法保護你老伯，有麻煩時，戴哥帶人來幫你！”戴宣發説。

孫發生説:“大哥，不管什麼運動，莊稼千萬丟不得！餓肚子的教訓，時刻都要牢記。”何思堯説:“所以要把**剛放在一邊抓生產。一寸土地都不能丟！力爭糧食豐收！”戴宣發堅定地點了點頭，如今大家成了一條心，洪豐的事情應該更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