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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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陽着淚的述説，讓人們心存的一線僥倖徹底的破滅。人羣中已經傳來泣聲。

郭鵬説:“是了，他們撬不動的危巖，是被上面那些石頭壓住的。一當他們上去撬掉那些石頭，危巖就自然翻滾下墜了。就在那一瞬間，孫發生還是推開了付陽，把生的唯一機會留給了他。”馬天褀説:“既然如此，為什麼找不到孫發生的人呢？難道被壓在石頭下了麼！”付陽大聲地説:“不！絕不！孫老三是好人！好人是不會遭到報應的，我現在就去找。”宗太華説:“不行！你的雙手都在血，必須下山包紮。找老三的事，有我們大家。”付陽説:“不！我不下去！找不到老三，我決不離開！”馮長髮説:“讓工地衞生員給老付包一下算了，現在讓他下山，他不會安心的。”蘇學武説:“按付陽所説，孫發生是放棄了自己跳到山頂的機會，才爭取到時間推他上去，救了他的。為了救付陽，孫發生犧牲了自己，他是捨己救人的英雄！”喬大勇説:“是的！孫發生捨己救人的英勇行為，值得全體金州人學習。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先找到他，為搶救他的生命盡到最大的努力。”馬天褀説:“喬主任説得對，把推土機和電鏟開上來吧！不動用機械設備，大石頭是搬不開的。”馮長髮説:“馬主任，動不得電鏟。電鏟一挖，老三就真的沒救了。讓我們再找找吧！”宗太華説:“是的，暫時不能上設備。弟兄們，大家繼續用手搬吧！記住，小心一點，千萬別再傷着孫老三。他是捨己救人的英雄，是成功進行定向大爆破的功臣，他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馬天褀説:“好！同志們辛苦一點，趕快行動吧！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決不放棄！”人們再次排成一線，從坡下往坡上一寸一寸地搜尋。礦層之上，是爆炸後留下的碎石泥土，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淺。還有大小不一的亂石混雜其中，只能逐步翻看，緩慢前行。

盛林搜到一塊碩大無朋的巨石前。巨石的後半部嵌入了礦層，前面壅着土石。土石被人搬去了一些，巨石底部卻沒有出來。盛林不想就這麼走開，便使勁往下刨去。孫發生是他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兩人的情誼無比深厚，找不到孫發生，他覺得活着比死了難受。

盛林沒有戴手套，手已經被尖利的石塊劃了幾個口子，沁出了血珠。他咬着牙，撿掉一塊快石頭，刨去一層層泥土，堅持着要把巨石的底部刨出來。

一排搜尋的人已經上去很遠了，只有盛林還不肯放棄。他的雙手已經了許多血，手指甲似乎也刨掉了兩顆。但是，巨石的底部現出來了，而且下邊還有空隙。他的心裏突然有了某種預，心跳突然間烈起來，於是不顧雙手的疼痛，更加用力地刨起土來。

老天保佑，孫發生，你會沒事的，你不像短命之人。只要你在下邊，就算刨掉手指頭，我盛狗兒也一定要把你刨出來。孫老三，我們不能沒有你！他的眼淚了出來，一滴滴掉在泥石上。

“找不到，找到頭了，沒有！”

“這邊也沒有，每塊石頭都翻遍了，找不到人。”

“我們盡到力量了，孫老三一定壓在大石頭下。這麼多大石頭，怎麼搬開啊！”山坡上到處傳來人們的談聲，絕望的情緒在四處漫延。孫發生如果真在大石頭下，生存的可能幾乎為零，能找到一具完整的遺體就不錯了。

馬天褀見太陽已經落山，夕陽的餘輝已經逐漸消失，天已經暗了下來，無奈地説:“動用推土機和電鏟吧！讓司機把大石頭一塊一塊地推開來看，多餘的人全部回去吃飯。慶功會取消，籌備追悼會吧！找到人直接拉回礦部去，我和省、地、縣的領導也先回招待所了。”蘇學武強忍悲痛，堅定地説:“領導們先回去吧！吃完飯早點休息。我留在工地組織下步工作，有了結果，我第一時間通知你們。”喬大勇説:“蘇主任，只有你辛苦一點了。我們先回去，等候消息。”三輛小車開下了大龍山，人們心情沉重，山上車上，氣氛鉛一樣的壓抑。

蘇學武目送小車離去，説:“太華，你帶南天礦的人回去吃飯，讓食堂送點饅頭上山來就行。炮工們暫時不能走，半坡上那幾塊大石頭，幾十噸一個，電鏟夠不着，不放擴炮不行！”宗太華説:“蘇兄，用炮炸，人還會完整麼？能不能想其他辦法？”蘇學武沉痛地説:“我也不想這樣辦，可石頭太大，哪怕找長鋼絲繩來拉，也不一定拉得動。即使拉動了，石頭滾下來，也會砸壞電鏟，傷了司機。放巴炮是唯一的辦法。”宗太華説:“也只能這樣了。這個消息會引起礦上動盪，我和中國必須全力安撫大家，不讓小月和蓉兒她們湧上工地來，否則全亂了套，就耽誤事情了。”蘇學武説:“尤其是婕兒，最好先穩住她，倘若她知道真相，後果就嚴重了。”宗太華説:“我們家雪琴也一樣。她待老三比親兄弟還親，還不知怎麼安撫她。”蘇學武説:“就讓雪琴和謝雲秀出面安撫大家，千萬不能讓她們上工地來，影響找人。”宗太華心情沉重地説:“我們走了。你見到老三，還是剋制情緒，千萬要保重自己。”蘇學武看着大部分人下了山，轉身向電鏟走去。他組織人幫助司機拽電纜，讓司機把電鏟開到工地斜坡下，開始清理人們無法搬動的大石頭。

巨石下邊，盛林雙手已經血模糊。石頭底部的縫隙越來越大。但光線太暗，看不到裏面到底有沒有人。聽到電鏟已經在清理下面的石頭，他急得趴下身子，伸手往巨石底下抓刨泥石。突然，他的手抓到了一樣綿軟的東西，那覺像是一隻穿了鞋的腳。他儘量伸進手去，終於摸到了一隻完整的膠鞋，而且是孫發生經常穿在工地上的那一種。

他的心烈地跳動起來，艱難地站起疲憊的身軀，大聲地喊:“快來啊！我找到孫老三了，我找到孫老三了！他在石頭底下。”蘇學武、付陽、蔣興才、何平、丁疤兒全都往喊叫處奔來。

何平用手電往巨石下一照，説:“林哥，沒有人啊！”盛林用仍在沁血的右手往石頭下邊的縫隙一指，説:“在裏邊，我摸到老三穿的膠鞋了。”何平趴下身子，用手電往裏一照，果然看見了兩隻腳，腿部以上仍有泥石堵，看不見孫發生的身體。他把電筒放在旁邊，雙手發瘋般地往外扒刨泥土碎石，眼裏仍然着淚水。

蘇學武見了何平的舉動，知道孫發生一定是在巨石下了，心裏一酸，淚水也止不住了下來。他用電筒察看盛林的雙手，見傷勢比付陽的還要嚴重，説:“狗兒兄弟，你為什麼不喊大家來幫你？把兩隻手刨成這樣？蔣老幺，讓衞生員揹藥箱來，給你狗兒哥上藥包手。”盛林説:“掉幾顆指甲算什麼？找到老三，我們幾個才能向千里鎮的鄉親們代呀！”付陽蹲下身子去，想幫何平把刨出來的泥石扒遠一些。

蔣興才立即拉開了他，趴下地面去幫何平。

人們紛紛動手，把巨石底下的泥石推開，石頭底部的空隙逐漸大起來了。

何平的身子已經大半爬進了空隙中，只有‮腿雙‬還在外邊。一會兒，何平在裏邊喊起來了:“天啊！三叔還有氣呢！石頭沒有壓到他。”他抱住孫發生，以兩肘支地，一寸一寸地往外挪。

外面的人尤如聽到了特大喜訊。孫發生竟然還活着，在這種罕見的塌方事故中竟然保住了生命，是多麼的福大命大喲！他的生命力之頑強，又一次在大龍山得到了驗證。

付陽卟地跪了下去，向着山頂磕頭，口裏吶吶自語:“是菩薩保佑。老天保佑。保佑了老三。”蔣興才也擠進空隙，幫着何平往外移動孫發生完全沒有知覺的身子。何平得他相助，總算把孫發生從巨石底下抱了出來。

兩隻手電筒的光線下，孫發生滿臉滿身的血跡。拉開破舊的工作服，瘦削的皮上到處都是傷口，血翻卷，令人不忍卒睹。不過，他的口鼻仍有氣息，口仍在微弱地跳動。

蘇學武用拇指掐住孫發生的人中，大聲地喊:“老三！老三！孫老三！”沒有任何反應。孫發生四肢癱軟，除了呼，本就沒有任何的知覺。

蔣興才説:“蘇大哥，還是把老三先送下山再説。這塊大石頭下只有兩塊石頭支着，很是危險。”蘇學武説:“那就快揹到車上去，先離開這裏。”蔣興才蹲下來，讓何平和蘇學武把孫發生扶到他背上，揹起來就跑。

一行人總算離了危險地帶，把孫發生放上了何平開的小車。

蘇學武上了車，説:“付陽和盛林跟車走，其餘的兄弟走路下山吧！”小車開亮大燈，飛一般衝進了夜幕。十幾分鍾後，停在了礦山醫務所的門前。

這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看見何平把孫發生從小車上揹下來，直接揹進了搶救室，立刻圍了過來。站在最前邊的，自然是林艾婕、侯小月、謝雲秀、何秀蓉、封玉嬋、郭芳芳以及週中國。誰都不敢開口問話，深怕打斷搶救室中傳來的任何聲音。此刻，空氣顯得緊張而又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