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大河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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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盛枝在洗衣裳。這一帶河岸平緩,水極慢,河水中平躺着許多大石塊,一直襬到河岸邊,無論水大水小,都有石板可以利用,鄰近的山民都是在這裏洗衣服。河水似乎有一股硫磺味,飄洗過的衣物被套牀單之類就像消過了毒似的,蛇蟲避之猶恐不及。
盛枝是從老鄉家借的洗衣盆,那個大木盆本身就很重,不過放在河水中就漂起來了,移動很方便。木盆中一大半是盛林的衣物,打了補丁的被裏是盛枝不由分説自己動手拆下來的,盛林不讓拆,兄妹倆為此很是爭論了一番。
盛林説:“小妹,不算太髒,犯不着花那個力氣,上了一天的班,多累,去休息吧!”盛枝説:“汗味那麼重,發生哥和小秀蓉經常來找你,也不怕人家聞了笑。”盛林哈哈大笑起來:“笑我?孫發生連那麼臭的牛廄樓都呆得下,汗味兒怕什麼?”盛枝颳着自己的臉羞哥哥,説:“發生哥鋪的蓋的何秀蓉隔不久就去拆洗一次,乾淨得很,人家才不像你那麼懶呢!再説,你總不能讓馬姑娘也嫌你髒吧!”妹妹一提馬樹芬,盛林便理屈詞窮了。只得住了口,默默地幫妹妹幹活。盛枝心裏偷偷地樂開了。哥哥自打正式與馬樹芬確定關係後,幾乎整個人都變了。總是眯縫着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十分神,只要一聽到那姑娘的名字,立即便老實了,真是一物剋一物。
盛枝讓哥哥幫她把木盆抬到河邊,才放他去馬樹芬家,自己一個人在河邊漂洗起來。她一邊哼着影片《白女》的曲,一邊在清澈的河水中漂洗衣物。淺藍花的衣袖捲到了手膀處,出了兩截瑩白如玉的粉臂。姑娘哼出的曲調似乎與河水一道順而下了,山風拂過河面,涼涼的,柔柔的,滑過了姑娘的臉龐。一週的疲累似乎順風消逝了。
只剩那牀被裏了,漂洗被裏需要多一些的氣力。盛枝頭也不回地伸手向木盆中一撈,卻撈了個空。回頭一看,馮長髮正笑嘻嘻地站在木盆的另一邊,手裏拿着那牀被裏。
“馮排長,你拿着我哥的被裏幹什麼?快給我漂洗吧!天快黑了。”盛枝説。
“枝妹妹,這被裏太重了,讓我來幫你吧!”馮長髮把那被裏拋入河水之中,抓住了一隻角,反覆漂洗起來,動作竟然也很純。他身邊的臉盆裏只放了件單衣,顯然只是道具。他的目的還是來找盛枝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喲!馮排長,怎麼敢勞動你,還是我自己洗吧!”盛枝抓住水中的被裏,用力奪了過來,彎下在水中來回地漂洗,再也不理身邊的馮長髮。
馮長髮尷尬地走開一步,拿過臉盆來漂洗自己的那件上衣,沒話找話地説:“枝妹妹,狗兒哥的被裏他應該自己來幫着洗嘛!你一個人多累。”盛枝頭也不抬地説:“我哥也在做事情,沒時間洗衣物。”馮長髮説:“不就是幫馬樹芬家幹農活麼!他也該心疼一下自己的妹妹。”盛枝説:“馮排長,怎麼你連家務事也要管的,你不覺得自更累麼!”馮長髮笑了,説:“別人家的事我才沒心思問,我只是關心枝妹妹,你累了我心裏不好受。”盛枝吃驚地説:“馮排長,你可別這樣説,別人聽見會笑話的!”馮長髮説:“哪個敢笑!我正大光明地追你,關別人什麼事?戀愛自由,沒有人敢幹涉!”盛枝説:“你是説和我談戀愛?你開玩笑吧?不行不行!我們是小户人家,不敢高攀!”馮長髮急了,賭咒發誓地説:“哪個龜兒子開玩笑!枝妹妹,我在鎮上時就已經暗暗地喜歡你了的,只不過沒機會説出來。你滿身竹葉的清香,活像是住在八角井邊的仙女,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就多麼喜歡你!答應馮大哥,讓我來保護你好不好?”盛枝對馮長髮其實並無惡,只是事情倉促,她完全沒有思想準備而已。低了頭不再説話。
馮長髮的確在千里鎮時就對盛枝產生了好。可他叔馮萬勝以門不當、户不對一口否決。馮長髮每次去八角井挑水,經過盛家竹林時都要一再悵然地回首。從隊部通訊員回來當了排長,恰恰又是盛狗兒的頂頭上司,與盛枝見了幾面,他覺得現在的盛枝比在千里鎮時更漂亮更豐滿,便又往事重提。馮萬勝現在的門閥觀念淡了許多,便不再管侄兒的事。馮長髮一直等着單獨與盛枝相處的機會,今天總算抓到了,忙直接向盛枝表白。
盛枝在為被裏控水時顯得力不從心,打了許多補丁的白布被裏浸足了水後有幾十斤,她那兩隻小胳膊本就扭不動。馮長髮搶上前一步,抓起尚沉在水中的被裏,用力地擰起來。盛枝口裏雖然説“我自己會擰”卻已經在配合馮長髮的動作,擰掉了被裏中的河水。
馮長髮懇切地説:“枝妹妹,答應與大哥處朋友吧!我什麼事情都願意為你做!大河作證,如果馮長髮講了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放炮讓炮炸死!洗澡讓河水淹死!”盛枝急忙説:“哎呀!長髮哥,發那麼毒的誓幹什麼,人家相信你就是了!”馮長髮十分高興地説:“枝妹妹,你終於相信長髮哥是一片真心了吧!謝謝你!”盛枝説:“馮大哥,你説得太突然了,人家完全沒有準備。你讓人家想想再説吧!”馮長髮的直接表白,讓盛枝覺到了他的真情,心裏的確動了一動。她不知道還有人這麼多年一直對她抱着好。她一直在等着與其他姑娘公平競爭孫發生的機會,大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傻氣。馮長髮的突然介入,動了姑娘心裏的一池水,女喜歡有男人追的本能便逐步地暴出來。馮長髮除了愛在人前顯擺他們家有當官親戚的背景外,似乎還沒有大的病,人也長得端端正正,處上這樣一個對象還是不錯的。
馮長髮見盛枝已經答應想想,知道這件事情十有**成了,開心地説:“枝妹妹,你想吧!想多長時間都行!反正我已經等了幾年,再等幾天也無妨。”盛枝忽然説:“長髮哥,你不是在和我扮家家鬧着玩的吧?我不太相信這是事實!”馮長髮誠懇地説:“盛家妹子,馮長髮千真萬確一片真心!要不要我再發一遍毒誓?”盛枝説:“別發!我相信就是了,過些時候再答覆你。”馮長髮見天已快黑,把被裏放入木盆中,説:“枝妹妹,我幫你送回去吧!這盆太重了!”盛枝伸出手去抓住木盆,説:“長髮哥,我抬得動的,你回去吧!”馮長髮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握那隻手。他把盛枝伸出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心裏莫名其妙地開始顫慄。他想擁抱她。親吻她。以實現多年來一直藏在心中的那個綺麗的夢。他吶吶地説:“枝,長髮哥想你想得太久了,你為什麼不早些時候答應和我處朋友呢!”他明明是第一次向盛枝表明心跡,但卻不知所云地亂説一氣,顯出了初涉情場的惶惑和緊張。
盛枝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後猛地出了自己的手,臉龐上飛出了兩朵紅雲。惜手暮已濃,馮長髮沒有看見罷了。她猛地抬起木盆,趔趄着走上河岸,堅持着不讓自己停下來。那木盆本身就沉,又裝了一盆濕衣服,累得她肢乏力,嬌吁吁。她怕馮長髮追上來,因而要鼓足力氣向前走,以避免可能接踵而來的令人羞怯的愛撫。盛枝曾經企盼過孫發生對她有什親熱的舉動,可就在盛林把他和她反扣在房間中時,孫發生卻始終彬彬有禮,對她一絲兒也不侵擾。其實從那時起,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機會很少,希望渺茫。
馮長髮卻立在冰涼的河水裏一動不動,楞愣地看着盛枝的背影消失在夜幕裏。他以為自己的莽撞行為傷了姑娘的自尊心,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來。他抓起臉盆,把那件衣服放在裏面,往自己的住處走去。他決心另外找一個表白自己的機會,而且要重重地送上一份訂情信物。送什麼他雖然暫時沒有想好,但他懂得一定要是盛枝非常喜歡的,要不就是對於姑娘來説是貴重的,他相信這樣才能得到她的歡心,正式確定兩人的戀愛關係。
盛枝終於堅持不住,疲力盡地放下了木盆。巧的是,盛林已經打了手電來河邊找人。見了妹妹的狼狽樣,心裏很是歉疚,忙把手電遞給妹妹,自己端起了木盆。盛林一邊走,一邊問:“妹子,幾件衣服怎麼漂洗了那麼多時間?我都出了一廄牛糞了。”盛枝説:“和馮排長説了會子話,便耽誤了。”盛林緊張地問:“説什麼?沒有説到我身上吧?”他最近請假較多,怕馮長髮追問原因。
盛枝説:“馮大哥向妹子提出朋友,人才家還沒有答應他。”盛林高興地説:“妹妹,這是好事啊!哥哥祝福你!”盛枝笑了,説:“哥哥,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別高興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