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炮聲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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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民工連連部前是一個大曬穀場，過去是公社放電影或召開社員大會的地方。現在是中午，剛剛吃完飯，場上便坐滿了男女民工，這是蘇學武要求召開的民工大會。武學武站在一邊豎了棵木杆的台子上，見民工們已經差不多來齊，大聲説:“弟兄們，大家先跟着孫發生學一段**語錄，他念一句，大家跟着念一句。三弟，開始吧！”孫發生掏出一個紅的筆記本來，翻開幾頁，大聲地念:“列寧為什麼説對資產階級專政，這個問題要搞清楚。這個問題不搞清楚，就會變修正主義。要使全國知道。”孫發生讀一句，民工們跟着讀一句，聲音大得驚飛了四周大樹上的雀鳥。

蘇學武見大家學得認真，十分滿意，高興地説:“好！大家的學習態度不錯。現在通知一件事情，經貴西縣革命領導小組研究決定，蘇學武，就是本人，提任第一築路工程隊隊長。千里鎮第一民工連連長由孫發生擔任，大家歡！”一片驚呼聲後，民工們跟着蘇學武鼓起掌來，先還稀稀落落，後來逐漸熱烈，顯示了理解。

蘇學武説:“孫發生，新官上任，你給大家講幾句話吧！”孫發生雖覺得突然，畢竟沒有慌神，沉穩地走上石台，先給大家鞠了個躬，才大聲説:“弟兄們，姐妹們，學武哥升任工程隊隊長，那是縣領導才能坐的位置，他給千里鎮人爭了光，讓我們對他表示熱烈的祝賀！”孫發生笑着鼓掌。民工們也笑着鼓掌。會場上的氣氛達到了**。

孫發生説:“讓我當連長，實在是拔苗助長了。不過工程隊既然已經宣佈了，我也得勇於擔起責任來。今後，連部一切管理工作，都由周技術員負責。我主要負責工地上的管理，具體地説，就是滾馬巖路基開掘的工程進度。我一定要在規定期限內拿下滾馬巖，保證千里鎮人按期轉入廠礦工作，決不耽誤大家的前程！”民工們再一次熱烈地鼓起掌來。孫發生的話解除了大家心裏的擔憂，誰都知道，如果第一民工連被拖在滾馬巖，其他完工的連隊肯定要先分配，最後才是被滾馬巖拖了後腿的千里鎮人，那時時過境遷，能不能分到好廠礦去工作就要打問號了。

孫發生説:“學武哥明天要離開我們，有他在隊部，以後一定會照顧到我們！歡他講話！”會場內掌聲大作，孫發生果然能夠準確把握人們的心理活動。

蘇學武笑着説:“孫老三，有這麼明着拉關係的麼？好吧！我也來講兩句，滾馬巖工期拖後，我要負主要責任。請大家支持新連長的工作，把耽誤的工期搶回來。那時侯，不管轉幾個單位，我保證讓千里鎮民工去最好的地方，絕不食言！”散了會，上工的鐘聲也敲響了。男女民工無不臉帶笑容，説説笑笑地上了工地。

孫發生把寫着各個炮預計裝藥量的草圖遞給週中國，説:“周兄幫忙看看，如果炸藥多了，給我減下來。還是保險一些的好。”週中國見圖上標明瞭炮的直徑與深度，旁邊註明了裝藥量。四米五深的炮只裝六十公斤炸藥，三米多的只裝三十公斤，但二十多炮合在一起，炸藥總量足有一噸還多。心中默默地算了算，説:“先放這一輪看看再説，以往都在二百公斤以下，上了一噸，我也沒把握！如果巖體沒有任何變化，明天我和你上巖去，看看爆破效果。”孫發生高興地笑了，他按朱工説的藥量表減去一半還多，對巖體的影響應該不大，他辭別週中國，興沖沖地走向滾馬巖，他要在今天重新書寫開鑿滾馬巖的歷史。

下午四點，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結束。孫發生確認各個炮邊的炸藥符合裝藥量，舉起手中的小紅旗猛地一揮，大吼一聲:“時間到，裝炮！”一千多公尺的巖壁橫斷面上，三十多人一齊忙活起來。孫發生逐一檢查裹着雷管導火索的小藥包的製作情況。這是確保每炮必響的頭道工序，絕對馬虎不得。三十公斤以上炸藥的炮，都是雙起爆包，導火索都是五米長。孫發生為了慎重從事，刻意加了雙重保險。

五點，裝炮完畢。為了確保點炮時間，孫發生、付陽站在中心位置，一個向北，一個向南點炮。孫發生見遠處的幾個山頭上紅旗揮動，知道警戒線已經全部放好，一揮手，“點炮！”兩人同時伸手，點燃了各自面前那一炮的導火索。嘶嘶聲響，青煙冒出。誰都不敢怠慢，抓了各自的安全繩跑向兩邊，逐炮點去。身後，火藥燃燒的青煙繚繞，蔚為壯觀。

孫發生點完北面的十七炮，把安全繩蕩離爆破區，從懸巖側面爬了上去，來到了滾馬巖巖頂上。他把兩棵安全繩都拉了上去，纏在岩石上。然後站在一塊最高的岩石上，摒息側聽，意在仔細捕捉爆破作業對巖頂的影響。炮全都向着峽谷，飛石絕對不會飛上巖頂。唯一的危險是巖頂整個被炸塌，滾入河彎，釀成大禍。如果是這個結果，孫發生願意與滾馬巖同時墜落，以贖回工程因自己冒進而遭到改線損失的罪愆。

蘇學武、侯小月、週中國站在警戒線外的一個山口上，這是通手爬巖的山路，行人較多，警戒線放得稍遠。三人發現了站在滾馬巖巖頂的孫發生，全都大驚失。

蘇學武大聲地問:“孫老三瘋了麼？他不躲炮，站在巖頂上幹什麼？”侯小月説:“大哥，快揮旗子，要老三下來躲炮！”蘇學武連連跺腳，“他沒看這邊，我們大意了，沒想到他這麼倔。”週中國説:“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孫發生，你想當荊軻麼？”炮聲隆隆！滾馬巖已經被籠罩在一天的煙塵中。飛石果然飛得很高很遠，但都沒出警戒線。

最後一炮似乎響過，滾馬巖那邊仍然什麼也看不清楚。蘇學武不管不顧地跑下山埡口，向着滾馬巖如飛而去。週中國、侯小月緊跟着他跑，卻怎麼也追不上了。

在他們身後，匆匆趕來的司玉梅不僅看見了懸巖頂上的孫發生，而且聽見了蘇學武他們的對話。她也想跑到滾馬巖去，卻全身無力，蘇學武們的話已經把她嚇壞了。

司玉梅知道了孫發生一心要放大炮的事情後，心裏一直牽掛着這件事。今天在工地上再也無心幹活，裝肚子痛請假看病，卻一溜煙向滾馬巖跑來。剛到設了警戒線的山口，便被放哨的民工攔住了。她走到蘇學武身後，也看見了站在巖頂的孫發生，週中國的話她當然也聽懂了。現在，她只能有氣無力地走向滾馬巖，心裏一直有着不詳的覺。

暮蒼茫，司玉梅終於走到了滾馬巖下，卻看見孫發生、蘇學武、週中國和幾個民工站在一起談着，人人都是一臉喜。她芳心大定，輕輕走了過去。

孫發生眉飛舞地説:“站在巖頂上的覺真奇妙，每一炮響過，都只是聽見響了個鞭炮一般，煙塵雖然裹了上來，飛石卻一塊也沒有。腳下的巖頂連一絲一毫的顫動也沒有，我仔細看過了兩邊的岩石，卻連一絲縫隙也找不出來！鬼的滾馬巖，簡直固若金湯！”週中國笑着説:“你不惜以身犯險，就是為了找到這個覺？這也太誇張了吧！炸下來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岩石，爆破效果實在理想。就算是你升連長放的禮炮吧！”蘇學武嚴肅地説:“站山頂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否則，我還是留下來當我的連長算了！”孫發生連忙陪笑説:“大哥説的是，下次一定不敢了！明天清完危石，我與周兄還要仔仔細細地看看上邊的巖壁，有一處震裂的縫隙也要另想辦法。”蘇學武轉過身，發現了司玉梅，問:“幺妹，你怎麼來了？天都黑了呀！”司玉梅説:“發生哥堅持放大炮，人家不放心，跑過來看看，誰知被嚇壞了！”週中國問:“是看見炮響時孫老三站在巖頂上了吧？連我們都嚇得不輕呢！”孫發生歉疚地説:“對不起大家，我太個人英雄主義了！當時只想着與懸崖絕壁一起塌下去，忘了大家看見會擔心。以後決不會再這樣魯莽了！”蘇學武説:“回連部吧！幺妹遠來是客，回去看看月兒究竟到什麼好吃的。既要給幺妹壓驚，又要給老三慶功，周技術員，今晚你我非共謀一醉不可。”週中國説:“你明天要去上任，也算是給你餞行。沒有一瓶酒怎麼能行？”孫發生説:“好！我也要陪兩個哥哥，來個一醉方休。”蘇學武説:“不行！幺妹難得過來，你必須保持清醒陪她，她可是為你受了驚嚇的！”司玉梅見孫發生諾諾連聲地點頭，心頭十分高興，大大方方地挽住了孫發生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