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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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上,蕭子彥已看得幾乎忘記了呼。
他不是第一次上陣,血腥的惡戰,他自己也參加過幾次,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等悍不畏死的士兵。那些共和軍的士兵象螞蟻一般向左輔、右弼二堡衝去,當堡上的神龍炮吐出一條長長的火舌時,一大片人都翻滾着摔下來,而逃過一劫的士兵接着衝上,全然不顧從堡上擲下的滾木擂石。前仆後繼,似乎不知道衝得越前便越危險。
湯維已看得渾身發寒,他倒一口涼氣,道:“蕭…蕭隊官,他們…他們都是瘋子麼?”他也聽説過共和軍的戰鬥力並不很強,因為共和軍雖眾,許多士兵卻是入伍未久的新兵,有些甚至連刀槍都不會用,與帝國訓練有素的四相軍團相比自是遠遠不如,便是和普通軍團相較,也不見得出。可是共和軍的士兵卻似乎全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打起仗來便不要命地向前衝,就算烏合之眾,往往也足以與帝國的兵相抗。以前聽到這種故事,他也付之一笑,總覺不可思議,此時真正看在眼裏,才覺得並不誇張。他小時候適逢蛇人圍攻帝都,那時的蛇人似乎也不如現在的共和軍那樣兇狠。雖然現在輔弼二堡仍然堅若磐石,但他卻生了懼意。
六萬共和軍,如果全都如此,那該如何?
正想着,一個副將衝了過來,到鍾禺谷跟前跪下道:“鍾將軍,輔弼二堡上的神龍炮已經快停了。只是…”的確,開始時左輔右弼二堡上的神龍炮連環轟擊,炮聲隆隆,聲聲相接,此時已變得極為稀疏,一炮響過,要等好一會才能轟擊了。如果共和軍這支先頭部隊擔當的果真是誘敵之計,那現在他們已經達到目的,主攻部隊就可以越過輔弼二堡衝到城門下了。鍾禺谷道:“只是什麼?”
“只是敵軍反倒放鬆了對輔弼二堡的進攻,反倒退下去了。”真正的戰鬥開始了。共和軍這麼做的原因,大概就是要趁神龍炮的間隙,一舉破城。只是他們這麼做的話實在很冒險,因為一旦攻城不下,當輔弼二堡的神龍炮又可以發時,那些聚集在城下的共和軍就成為左輔右弼、城頭三個地方神龍炮的活靶。東平城現在實力雖不及共和軍,但絕不會被一舉擊破的,看來共和軍那個主將方若水有點名過其實,指揮失誤。蕭子彥為之一振,看了看鐘禺谷,鍾禺谷也一長身,道:“傳令下去,全軍戒備,隨時待命!”他剛説完,從箭樓上忽然有個人大叫了一聲:“那是什麼?”這聲音極是驚恐,倒象是被紮了一刀似的。鍾禺谷抬起頭,臉上浮起一絲不快,喝道:“去個人看看,上面出什麼事了?”他派去的人還沒出發,從箭樓上有個人飛奔下來,一到鍾禺谷跟前便立刻跪下,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鍾…鍾將軍,天空中有個異物,就在右弼堡上空!”他説得極是驚惶,聽到的人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看向右弼堡上空。蕭子彥也睜大了眼看着,可是夜深沉,看不到什麼。他正在詫異,卻聽湯維叫道:“蕭隊官,天空中真的有東西!”蕭子彥了眼睛,努力看去,仍然看不清楚,可是影影綽綽地也看見有一塊地方顏有異。難道,共和軍也有了飛行機?他皺了皺眉,正要讓湯維拿個望遠鏡過來,湯維伸手已把一個望遠鏡到他手裏。蕭子彥接過來看了看,望遠鏡雖然看得不很清楚,卻也可以看到右弼堡上空的雲層中的確有個長長的橢球形異物。雖然顏漆黑一片,隱沒在夜中,但看得出,這絕不是一片亂雲。
“這是什麼?”蕭子彥輕聲道,湯維在一邊道:“呈橢球形,全長在十丈以上,速度不快,大約…”湯維説到這兒也説不上來了,這個東西似乎懸浮在空中一般一動不動,幾乎是靜止的。
鍾禺谷手中也拿了一支望遠鏡,這時走過來道:“蕭將軍,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蕭子彥想了想,道:“這絕非天然的東西,可是也不會是飛行機,説不定是共和軍的新武器。”這時湯維忽然叫道:“從上面掉下東西來了!哎喲,是炸雷!”
“雷”字剛出口,右弼堡上已發出了一聲巨響。這響聲與神龍炮一般無二,甚至,比神龍炮更響一些,連城頭的人也被震得一晃,一時間大地都彷彿震顫了一下。鍾禺谷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趕緊扶住了雉堞。待他站穩,臉上已經浮起了一絲驚恐:“真是炸雷!”共和軍也有神龍炮一類的遠程武器,他們都知道的。只是他們誰都沒想到,共和軍居然也會有帝國軍風軍團這樣的空中部隊。飛行機投擲炸雷的戰術總讓敵人頭痛不已,不論是以前的蛇人軍,還是現在的共和軍,都對帝國軍這種立體式作戰大為忌憚。不過飛行機因為總得在空中盤旋,投擲炸雷時準確度並不很高,對付敵人小股隊伍,往往就是得不償失了。可是天空中那個東西也不知是什麼原理,似乎與飛行機大相徑庭,卻能在空中懸浮不動。在空中看來,右弼堡與東平城相比只不過只是小點而已,那個東西擲下的炸雷卻偏差極小,幾乎正中右弼堡當中。
怪不得共和軍要退下啊…
鍾禺谷的臉變了變。他雖然受許寒川鼓動,已有投降之心,但作為帝國軍後起的重要將領,他又實在不願不戰而降,因此實如許寒川所言存了個觀望之心。如果共和軍言過其實,並不象許寒川説得那樣厲害,反而被馬耀先擊破,那共和軍人數雖眾,實不足懼,他馬上便會將許寒川一干人盡數滅口,仍然做帝國的忠臣。可是現在看來,敵人有此利器,要破輔弼二堡實是舉手之勞,便是趁夜偷襲自己的官邸,只怕一個炸雷便能將自己炸死在睡夢中了。
他正想着,邊上有個副將衝過來道:“鍾將軍,快去增援吧!再不增援,他們會全軍覆沒的!”這副將原本肅屬馬耀先麾下,與右弼堡的守將是莫逆之,見右弼堡已是岌岌可危,心驚之下,也不顧禮數了。鍾禺谷冷冷掃了他一眼,道:“你有什麼好辦法麼?”那副將一陣語。帝國軍向來恃風軍團的攻擊之力,恣意轟炸敵軍,卻從來不防備敵人也會如此。從天橋向右弼堡運送物資還行,但要運人的話,只怕半天也運不了幾百人,杯水車薪,運去了也等如送死。
正在遲疑,蕭子彥忽然在一邊道:“鍾將軍,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薪,請派風軍團出戰!”
“我們要出擊了?”洪勝東用力在雉堞上擊了一掌,笑道:“好傢伙。兄弟們,快做準備。”蕭子彥掃視了一眼。能飛的飛行機還有七架,但在這種天氣有把握升空的,只怕也數不出七個來了。他一陣遲疑,洪勝東已大聲道:“夠膽的好漢,跟我一塊兒上!”風軍團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走出了十多個人來。蕭子彥看了看,暗暗咬咬牙,道:“好,洪勝東,倪興武,嚴平,你們三個先帶副手上機。”洪勝東看了看飛行機,道:“還有三架,誰有信心上升空的,出來吧。”本來命令也不該洪勝東發佈,只是洪勝東向來有點自行其事。蕭子彥也不以為忤,道:“今夜風大,不要勉強,如果覺得沒信心的,就留在這兒,以後有的是機會。”一個風軍團士兵道:“蕭隊官,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我願升空,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他説得很是堅毅,蕭子彥點點頭,道:“不要勉強。不升空的人,把飛行機守護好,不能落到旁人手中。萬一有何不測,寧可毀去。”湯維聽得不由微微發抖。蕭子彥説得平靜,但這話已無異於吩咐後事了。風軍團是特種兵團,飛行機的構造也一直都是個秘密,在與共和軍聯手共抗蛇人時,共和軍就曾經提出要把飛行機的秘密給他們,但被帝國拒絕。風軍團的士兵,每一個都是萬里挑一,絕對保證忠誠度,因此戰爭至今,雖然別個軍團都曾經有降兵降將,唯有風軍團,即使落入敵人重圍,向來是先毀飛行機,然後自盡,因此戰爭綿延十餘年,至今飛行機仍是帝國的獨得之秘。
蕭子彥跨上了一架飛行機,幾個風軍團士兵過來將發加上足機括。七架飛行機,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出發,實在沒有把握能一同回來了。
不論如何,我一定要安全返回。
蕭子彥想着,看了一眼,喝道:“出發!”他手一扳機括,飛行機輕盈地向夜空。雖然風很大,但蕭子彥作得極而,飛行機如一隻巨鳥般盤旋直上,破風而起,眨眼間已升起了十餘丈高,城頭上圍觀着的士兵們都一聲喝彩。彩聲如雷,每個人的心中都覺得,隨着風軍團的出擊,勝利已是唾手可得。
在七架飛行機升高的同時,城中許寒川與那人在高樓上也看得清楚。許寒川看到次第有七架飛行機升空,驚道:“胡先生,你不是説破壞了六架麼?風軍團原先有十一架,應該還有五架能飛才對。”那姓胡的也怔了怔,呆呆道:“是啊。”他垂下頭,咬了咬嘴,道:“大概有兩架被他們修理好了。”如果只有五架飛行機,飛艇要應付雖不甚易,也要輕鬆點,但沒想到風軍團居然還能有七架飛行機升空。飛艇隊有意在這種大風天進攻,正是因為忌憚風軍團。飛艇的抗風能力比飛行機強得多,在這樣的天氣裏,飛行機很難作,可是這些風軍團真個是些亡命之徒,還是全力撲出,似乎本不把大風放在眼裏。
帝國軍的實力,仍然不可小覷。那姓胡的又想到了風軍團那會用華妖月斬刀法的百夫長了。他自恃八法遁練得爐火純青,但還是被那百夫長砍掉了一隻手,風軍團的確不愧為名滿天下的超級強兵。那個風軍團士兵,現在多半也已出發了。
他想着,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笑意。
遠遠地看去,那七架飛行機盤旋直上,已經變得看不清了,只怕正在衝向正在轟炸右弼堡的飛艇隊。當初在五羊城組建飛艇隊時,他們一批參謀曾爭論過到底是飛艇隊能剋制風軍團,還是風軍團能剋制飛艇隊。有人説飛艇飛行平穩,不懼狂風,但速度卻遠不及飛行機,也不如飛行機靈活,在空中時一旦被風軍團破壞氣囊,飛艇隊就只有全軍覆沒,另一些人卻説在風軍團面前飛艇隊也並非沒有還手之力,相反,飛艇因為平穩,上面的乘者可以騰出雙手來用弓箭攻擊,而風軍團要破壞飛艇隊卻談何容易,飛艇的氣囊有內外兩層,因為全長達到十餘丈,有一兩個小缺口並無大礙,因為兩軍對壘,飛艇隊定是風軍團的剋星。
爭論只是紙上談兵,並無結果,現在卻可以看個真章了。方將軍並不介意鍾禺谷的搖擺,大概也是為了實地看一下,飛艇隊究意能不能剋制住風軍團吧。兩軍的主力正在天水省對峙,共和軍的丁亨利元帥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説,都與帝國軍的楚休紅元帥勢均力敵,但共和軍就吃虧在沒有空戰軍團,屢次遭風軍團襲擊而毫無還手之力。一旦真能證明飛艇隊足以對付風軍團的話,共和軍的最後勝利想必就在眼前了。
那個風軍團的百夫長也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麼大的干係。這人嘴角了,一絲冷笑浮了起來。有時他甚至覺得,方若水將軍進攻東平城,恐怕主要目的正在於此,攻下東平城反倒在其次。
望谷,這回就看你的手段了。他看了看自己那隻斷手,突然有點想笑。他這個子出身極其怪異,雖然長相清秀美麗,卻有“鬼頭”的綽號;雖然只有一隻左手,刀法拳術卻連壯漢子都不是她的對手。這回他夫兩人更加般配了,兩人都只有一隻左手,看來冥冥中真有什麼緣份註定吧。
獨臂夫。他想着這個名字,不由淡淡地笑了起來。許寒川在一邊,不忐忑不安,暗道:“這胡先生有什麼病?難道被嚇傻了?”一想到若是飛艇隊真個為風軍團所破,只怕本已有心歸降的鐘禺谷會轉了念頭,反而要堅守下去,這般一來前功盡棄了。他擔心之極,可見這人卻毫不在意,只是神茫,忽嗔忽喜,也不知他究竟想些什麼。
※※※現在風大,飛行機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足足一倍有餘,湯維坐在座位上,只覺風聲掠過耳邊,尖嘯如刀。饒是他也跟着蕭子彥多次升空,仍然害怕不已。但看到坐在前面的蕭子彥練地縱着飛行機,沿着氣忽上忽下,定了定神,道:“洪勝東不是説過,頭一次上陣,誰都會怕的。他都這樣,我怕什麼!”扭頭看看一邊洪勝東的飛行機,卻見他就在蕭子彥身邊十餘丈外,仍然保持着編隊。
現在還能跟着蕭子彥保持隊形的只剩下三架了,另外兩架雖然緊追不放,但已落後了許多。蕭子彥全神貫注看着前面,大聲道:“小湯,你看看,有幾個人跟着我們?”
“只有三架。”湯維看了看,加了句道:“還有兩架快跟不上了。”
“你給他們發個信號,告訴他們不要勉強,如果在這種天氣真的不能縱,就趁早回去。”湯維道:“是。”他從腳邊取出一盞油燈,往邊上一按,燈立被點着。這燈也是當初工部心研製出來的防風信號燈,燈處已裝好火石火鐮,只消手一按便可點着,而且再大的風也吹不滅。他將信號燈拿在手上,打了幾個信號,但那兩架飛行機也不能有沒有看到,仍然緊追不放。他道:“蕭隊官,他們沒走。”蕭子彥頓了頓,道:“隨他們吧。”此時右弼堡已被共和軍炸得七零八落,雖然還有近一半帝國軍堅守,但天橋已被炸斷,那兩門神龍炮準已被毀,雖然右弼堡還能堅守一陣,可時間定不長矣,被攻下是遲早的事了。蕭子彥暗自讚歎,原先自己還覺得共和軍的主將指揮失誤,原來打的是這樣的主意。方若水能名列共和七天將,的確不是弱者。
那個東西此時正在轉向,飛向左輔堡上空。蕭子彥調整了方向,正要向東邊衝去,湯維忽然驚叫道:“哎呀!”蕭子彥也不回頭,道:“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