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此去合雙棲為有夙願鴛鴦交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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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山此時不比諸位兄嫂,不特靈智未復,本身更是兩中毒;雖然服過仙芝,有無妨害尚自難言。雖與諸位兄嫂一齊必無大害,也須照料。反正故居已無用處,妹子意一勞永逸,次山仍隨諸兄先往天莊,妹子折回武當,將卧眉峯故居送與好友司青璜。
所用侍女,或是遣走,或與青璜留下,率一勞永逸,免得後又去。二姊以為如何?”孫次嫺笑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我們五家夫婦,歷劫三生,受盡艱苦魔難,留滯紅塵;不算今生,已是二三百年。還不是情之一字在此作祟!否則最前一生仙緣遇合早成就了。
“並非次山是我兩生胞弟,有所偏向;但他前生原為你延誤仙業,歷經妖浸害,受苦最多,他遲轉世好些年也是為你。好容易夫重逢,你卻違約;固然將來仍是合籍雙修,總是揹他心願。先聞此事以後,方覺你既有今,何必當初?此舉深意,雖然不惡,終是跡近薄情。
“現在聽你一説,分明前情猶在,只不過你夫該有這些折磨,以致行事顛倒,固執成見,不到地頭,不肯回心轉意而已。請想我們五家夫,既蒙師恩特許,而乙、凌、白、朱諸老前輩又復憐念痴情,共議促成其事。使我五家夫子女,拔宅飛昇,為神仙傳中留此一段從來未有的佳話。事早算定,這幾位長老又是言出必踐的人,你也深知;豈能獨外?實對你説,我們事前已得乙、白二老説了詳情,意似怪你,故作不情,嚴囑不到時刻不許先來,你一想就明白了。
“至於五弟中毒之事,只九寒砂厲害;此時你原可助他復原,你偏固執,未照仙柬行事。後來仙柬又現字跡,得知兜率仙芝產處,成見更深。不料剛服芝實,便生波折。
蜃毒雖重,常人中上自無幸理,但他屢世仙,稟賦不同;又服下這等天府靈藥,如無魔法潛侵,捱過一個對時,毒即為仙芝靈氣所化,轉有補益。
“等到了天莊,和齋大哥初來一樣,向峨嵋師長遙拜通誠,開讀上年所頒仙示,用那靈符神光一照;雖未必當時回覆前生法力,必能悉前因,一同修煉。等郝五弟夫尋來,重往峨嵋拜謁師長,領取前生封存之寶,功力更非尋常了。我二人久別重逢,甚是思念,本想拉你同返天莊;看你仍是前生説了必做的剛直情,你卧眉峯故居常有些痔女,去安排之後,再來聚首也好。天莊除各家子女外,尚有不少門人親故;強將手下無弱兵,何不選擇兩個出的帶來呢?”孫同康先防愛苦見怪,本在愧恨;又正和彭、李二人問答,雖知都是前生良友,當人終是無法勸説。後聽雙方問答,不特事過情遷,未再嗔怪;此去天莊,反可重圓舊夢,長相廝守,真個喜出望外。恰直彭問話答完,情不自口代答道:“桐姊原有兩個慧婢,現巳收作門人,一名青萍、一名紫燕。對桐姊和我均極忠心,我犯險往鬥妖僧,便由二女所教,定必帶來的了。”孫毓桐聞言忽然大悟,料定紫、青受了石司諸友指教,作成此事,心頗不快。繼一想,自己那麼細心明察的人,只為除了妖僧回來,見丈夫為救自己中了毒,關心過切。
後來病起,終聚首盤桓,一同習練法寶飛劍,竟會忘了查問。可見事前已定,一切均是徒勞。二女受人指教,由於對師忠心所致;略為尋思也就罷了。
孫同康見她聞言秀眉微皺,想起紫、青二女雖然好意,終是背師行事;並曾叮囑守口,如何説出?正悔失言,忽聽次嫺道:“此事我已略知一二,此時弟妹一意孤行,石、司諸道友力勸不聽,只得轉令紫、青二女告知五弟前往應接。青城朱師伯又囑紀異,不見同弟不許入陣。紀道友又在途中,因事耽延;同弟到得恰是時候,否則你和周道友均不免為九寒砂所傷。固然結局無妨,那虧就吃得大了。紫、青二女背師,由於忠義發,實是有功之人,卻不可再怪她們呢!”孫毓桐笑答:“那是當然。我只説她兩句,戒其下次便了。”孫同康心剛略放,忽聽破空之聲,甚是耳,孫毓桐喜道:“來人頗似石、司二友,待我看去。”説罷,眾人一同走出。
來人遁光己自飛落,正是石明珠和司青璜及紫燕、青萍,各人都帶有箱篋提籃之類。
眾人前兩生,多與石、司二女相識;今生尚是初見,互相禮敍,俱甚欣。孫毓桐笑問:“我今才知落在二妹六姊算中,二位必已早知此事,故將小徒帶來,又拿這多東西作甚?”石玉珠道:“我因桐妹不肯聽勸,家師又命不許過問,雖知事終沒害,到底放心不下。本想另約能手暗中尾隨,相機行事;前途遇楊仙子,才知諸道友不久重聚,同修仙業。桐妹雖然有險,但非此一舉,夫不能團圓。明秋如不同往峨嵋拜謁師長,以後便難入門;並説今事完,即應與彭、李諸位道友同往天莊。如若中途折回,難免不與敵黨相遇,最好無須折回武當等語。
“我料你積習未忘,好些衣物尚在山中,必要取回;惟恐遇上妖,又生事故,忙和六妹趕到你家,向眾一説。紫青二女聽你不歸固是情急;下餘諸侍女,雖然骨稍差,俱都靈慧,又隨你好多年,得習吐納之術,深知仙凡之分,平用功甚勤,滿擬常侍主人同修仙業——聽我一説,都痛哭哀求起來。
“我知你收容他們時,由於一時仗義,將人救走之後,無處安排,又都伶仃弱女;初意帶往山中暫作待女,等人長大,稍習武功女紅,各賜金銀,送往人家擇配,並無久留之念。那知人心向上,時常跪求傳授,你我閒中無事,念在相隨多年,略為指點;他們又堅不捨走,才致延到如今。
“今你曾説,最大的年已二十歲,決計在此一年以內分別遣嫁。紫、青二女已歸門下,我們自可作主為你帶來。餘人均非大器,你必不肯再留。六妹本要借住你家作為別業,將他老親接來,以奉晨旨;那大一片地方,也須人經管。恰好她們均是手,只得答應暫留。你如仍要她們更好,否則便算六妹侍女,後查看各人修為行如何,再為設法。為想攔你,並與諸位道友相見,特地尋到此地。你常應用衣物已由紫、青二女檢出帶來,準備這裏如遇不上,便去天莊尋你了。”孫毓桐料知歸途必定有事,所以石、司二女頭趕來,笑道:“我回去本為安排他們,就便取些衣物;既蒙六姊二妹代辦,不回也罷。前生至友,劫後重逢,好些話尚未及説,我們同往天莊一敍如何?”齋彭李諸人也同聲邀請,石、司二女原極亢,聞言允諾,眾人立同飛起。
那天莊在巫山西北叢山之中,四外峻嶺嵩崗,形勢險惡。外層山多童禿,內裏土脈膏腴,水碧山清;更有大片原始森林將路隔斷,黑壓壓不見天。林中並潛伏着許多毒蛇野獸,亙古以來並無人跡。起初有一條去往江邊的通路,這條路極為曲折迴環:江邊入口極仄,斷岸千尺,下臨急;終年雪翻花,灘聲如雷,舟船所不能泊。外觀只是纖道危壁上面的一個斷崖缺口,危崖璧立,灌木怒生,無法攀援,決看不出隱有一條道路。入口距天莊迂迴三數百里,形如旋螺,岐徑眾多;並有極險所在,人便攀援上到入口崖頂,也難過去。
原是昔年莊主李清菬夫,峨嵋進謁前生師長,奉命先在川東覓地隱修,以待前生一盟友前往聚合。合切間覓不到適當所在,長壽縣鳳頂街故居雖有房舍,已不合用,正在為難。下山時節正值先進同門,“峨媚七矮”中的南海雙童甄良、甄兑,同了二人愛徒——奏嶺石仙王關臨之孫石完,往後山金頂去訪寶相夫人。途中相遇,談起昔年七矮奉命下山,尋覓府:“當小南極天外神山,與貴州雲霧山西南十四侗天“金石谷”兩處府未尋到以前,苦搜各地名山;曾在巫山西部發現一處,景物也頗幽勝。只為地在蜀東,與仙示“滇黔南天”偈語不合,並未在意。
“記得那地方,崖幛屏列,森林環擁;當中平野之上,襟山帶水,勝境天開,土地尤為肥沃。近西北角大片平野之上,繁花錦連,山容黛潑,時見珍禽奇獸往來遊衍。並且地勢幽險,“久聞師弟一盟五家戚友,當年曾發宏願;並得師恩允,神仙眷屬合籍同修。人數眾多,上來又是介於仙凡之間;如將此地開闢出來,真乃絕妙!不過五位師弟門人弟子甚多,往來出入尚欠方便;待我指明途向,你和弟妹把石完帶了同去。他穿山行石頗有專長,你夫如合意,可相度地勢,令他代開一兩條通往山外的途徑,就更合用了。”清菬夫聞言喜,謝諾起身,飛往一看。果然別有天地,景物出產,無不佳絕。
清菬最前生,在五人中雖是行三,兩次轉世均未改變。但他夙最厚,仙緣遇合最先,也最得師長期愛,歷劫也多,法力最高。
論他前生修為功力,早該成道;寧甘多受危難魔劫,發下宏願:不特自身子,連所幾家好友也約在一起,誓同證仙業——才致拖延了好幾生。每次轉世,都在五人之先。雖以賦謙沖和易,始終均採最前生的敍盟行次,但每次轉世,均他夫先入師門;等法力靈智回覆,再去開建本之地;以等眾人轉世,前往會集,無形中仍是眾中主腦。
這時不特夫二人已過中年,隨同轉世的子女七人,也多成長。相好地勢以後,因見土肥物,地利無窮;自己終是暫居,便請石完開山。初意只開一條通路,石完説:“師叔曾説要把所有親屬門人全招來此,他年道成,又須仙去,一條山路仍不方便。好在不費什事,請由小侄相機而行吧!”清菬一想也對,便留下石完,和下山時先在解坡候同往的一女二子,隨同愛孫次嫺,着手興建。自往故居田莊,暗中招集門下親屬,和那長厚忠勤的佃工下人,凡是移居的都是全家同往,照着指示時地,陸續起身;自帶門人子女先行。到後一看,就這返里安排十數內,石完已代開出兩條道路,多是仗着法力,穿山而出。一條竟長千餘里,由西北走,直通陝西鎮巴縣境;因有好些地方,均由山腹中行,並還設下許多阻隔,可以隨意啓閉。一條便在巫山境內,與奉節鄰近。此外便是上文所説,那條通往江遙的崖徑,本來就有,但是中多險阻,猿所不能渡。原是石完走後,經次嫺母子無心發現,合力開通出來。本意西北山徑太長,石完一時乘興之作,不便攔他高興,打算走後封閉,以此易彼。
清菬盤算了一陣,覺着另外四家良友不久來歸,師命聽其自來,無法往尋;多條入山路徑,來人自方便些。而這條路又是千山萬壑,峯嶺迴環,中間通着一。最關緊要的,仍是環着當地這一帶童山危崖,長只三數十里,開閉極易;儘可聽之,於是便留了下來。當地仍用前生五人同隱的原名天莊。
清菬屢生世家大族,服用飲食、宮室園林本極講求;又尋到這等桃源樂土,門人子女更多年輕喜事。山中多暇,取材又易,不消一年,便興建了好些亭台樓榭,開闢出大片田畝。第二年上,先與獸王彭夫巧遇,接到莊中;跟着芙蓉劍客齊良夫,由彭、崔五姑二人先後接往山中。孫氏夫再一到,五友只差一家,算計也快聚首,大家自是高興。
空中飛行,無須徑由山路,相隔三二百里,晃眼到達。孫、石、司四人均是初來,方覺前面高崖連雲,峭壁參天,腳底亂山雜沓,無可入目。等一飛越過去,忽見四圍碧城環擁,澗谷幽清,夏屋良田,紛列錯。到處水碧山清,嵐光活,斜陽掩映。時見三五農人荷鋤歸去,農家幼童各騎牛背,出沒疏林松徑之間,沿山傍水,橫笛而過;農歌四起,樵唱相聞。
空中下視,除向陽山巔水涯,峯崖角之上,矗立着十幾處樓台館榭、雲棧飛橋外,人家並沒見有多少。及隨主人降落,移步換形,時有發現,才看出為數頗多。只為地曠人稀,景物繁妙,因勢利建,別其匠心。屋外大都花樹環繞,不到近前,不易看出。妙在是不論紙窗竹屋、花籬茅舍,全都地無塵污,整潔異常。外景又取得好,不是水木清華,繁花如繡,便是清泉白石,幽籟風。主人所居房舍,由山上到下面,共有二十來處,雖多壯麗崇閎,卻不帶一點塵世間富貴氣。端的世外桃源,人間仙府,美景無邊,一時也説不完。
眾人所去之處,乃北面平地上建的一幢臨湖舍;地廣數百畝,先是滿地荊榛,灌木叢生,新近才經李清菬的子女門人,閒中無事,修建起來。先在當地開出一片湖蕩.再在半水半陸之間,建造了百十間台館房舍;水榭招涼,瓊樓佇月,上山叢桂,竹徑風。
本來佳景甚多,觀之不盡。偏巧對面湖岸上,又有一座高廣數十百丈的天生崖幛,平地突起,將外面人家田畝,和附近陂塘小峯隔斷。崖左右又多是千年以上的松杉古木,鐵幹撐雲,森森秀列。這一大片湖蕩台榭恰被遮住,越顯得景物幽麗,無異仙居;比起卧眉峯又自不同。莊中地大人多,散居各處,眾人自空飛墮,並無什人驚異出視;沿途遇上幾個,執禮甚恭。
彭、李二人略一含笑點首,便各退去,也未談。等穿出松徑,到了湖邊,石玉珠笑道:“我以前也常由空中路過,均在左近;想不到下面竟有這好所在。因其深藏亂山之中,空中飛行,無論往來同處,均不會由這正面山頂當空飛渡;所以多少年來無人發現。如非李道友來此隱居,山靈有知,當亦叫屈呢!”正説之間,忽聽一聲馬嘶。孫同康對於愛馬雪龍時刻在唸,一聽出是它嘯聲,心中驚喜,不由口喊了聲:“雪龍!”往嘶聲來路一看,只見銀光閃閃,一匹白馬影子掩映湖面疏林之中,馬背上還坐着一個少年,一路昂首驕嘶,急馳而來,晃眼馳出林外。
目光到處,不特那馬正是雪龍,連那馬背上人也是常苦唸的良友。方自驚喜集,那馬想是急於要見舊主,竟不繞行湖邊堤路,忽然由湖對岸飛身入湖,凌波踏水,面馳來。
司青璜道:“此馬真個急,這湖岸能遠多少,都等不及。對岸那面荷花,入水時縱得稍後一點,便踏壞了。”孫次嫺道:“此馬委實忠義烈,自被人救來此間,常淚悲鳴,思念故主。只為危崖環繞,難於飛越;我們又它出外,不然早尋去了。”正説之間,那一人一騎,已自縱上岸來人才也下馬。孫同康首先趕過,剛和馬上人把臂驚喜,馬也趕近前去;頭向主人不住挨擦,口中低聲歡嘯不已。人是良朋,馬是愛馬,鬧得孫同康一手拉着來人,一手回抱馬頭,也不知顧人好,顧馬好?滿肚皮的熱情,連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彭見狀,笑道:“四弟畢竟情熱,你和大哥不過良朋久別,中經患難,先前還聽説起大哥在此,並非出於意外,尚且如此悲喜;內靈智回覆,盡悉我五家人的屢生悲歡離合,以及情分之厚,不要痛哭一場麼?”李清菬也笑道:“嘉客遠臨,大哥尚未見過;我正想命大兒三女往接五弟夫,只候他二人到來,便全數團聚。前生宏願盟約,終於有望,真乃可喜之事。大家部有許多話説,且請同到水波香榭,再作長談!”隨向雙方引見紫、青二女,也向來人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