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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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凡舉手為禮，含笑道:“多不見，大師一向可好？”和尚轉過身，微微一怔，合什道:“原來是卜居士，居士既然來了，為何不着人通報老衲一聲。”卜凡愕然。

他到京城來是找上官儀的，與九峯禪師可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麼要派人通報於他呢？

再説，九峯禪師不在潭柘寺清修，怎麼跑到京城裏來呢？

九峯禪師目光一閃，似有所悟，微笑道:“是老衲唐突了，居士進城，想來是另有要事，老衲就此別過。”卜凡忙道:“大師何時也進城來了？”九峯禪師淡淡道:“皇上御駕親征漠北，恰逢先師忌。

皇上在護國寺祭奠先師，老衲怎能不來。”卜凡愣住，臉刷地紅了。

道衍雖説與他僅數面之，但以道衍名位之尊，數次單身前往石花村專程找他竟清談，二人亦可稱作是忘年之了。卜凡當然不該忘記道衍的忌。

道衍生命中的最後幾年一直住在護國寺中，這個卜凡是知道的。現在，他正在護國寺左近，偏偏又遇上了九峯禪師，而他卻本沒想起來該進寺裏去祭拜一番。於情於理都不太説得過去，他能不到難堪嘛。

卜凡長揖道:“慚愧，慚愧，在下的確沒有想到，望大師見諒。”九峯禪師淡然一笑，道:“居士倒真是一個實在人。”卜凡一怔，道:“此話怎講？”九峯禪師微笑道:“換了別人，只怕都會替自己找個理由解釋。比如説另有要事得先去處理一下，然後自會前去祭拜什麼的，或者乾脆順水推舟；説本是專程前來，正巧遇上老衲了。”他慈和的目光在卜凡臉上一轉，接着説道:“先師果真沒有看錯人。”卜凡不苦笑。

道衍的忌他的確沒有忘記，只是這一段時間來因為上官儀的事搞得他心情十分緊張，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便趕着進城來告訴上官儀一聲，卻又沒想到於西閣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一生氣，自然將什麼都忘了。

但九峯禪師既然説了這話，他就算有心解釋，也無法開口了。

九峯禪師忽然輕嘆一聲，道:“居士一定很奇怪老衲為什麼要跟一個跑江湖賣藝的雜耍班子過不去吧？”卜凡的確奇怪過，但現在已經不奇怪了。他也明白了為什麼護國寺前的這條街不像幾年前那般清靜，而變得如此熱鬧、繁華。

護國寺是道衍晚年的清修之地，官府自然要保證四周環境的清靜。可現在，道衍已經死了，令自然也會取消。

俗話説，人一走，茶就涼。這件事是不是也算對這句俗話的一個例證呢？

九峯禪師身為道衍惟一的衣缽弟子，在先師的祭奠之禮的過程中，又怎能忍受得了寺外一聲高過一聲的歡呼、喝彩聲呢？

雖説他是一個有道高僧，但高憎也是人，也會有人的情。

但卜凡不又有些疑惑。在他的記憶中，九峯禪師雖不能算沉默寡言，但也絕非一個多話的人。他今天為什麼有這麼多話要説？

他更沒有必要對卜凡解釋他對一個雜耍班子的所做所為嘛。

卜凡無言，只是微笑，聽着九峯禪師的嘆。

他發現，這位佛門高增一向清亮、睿智的眼眸中，忽然多了一絲濛，像是湧動着一層薄薄的霧氣。

他忽然想起了九峯樣師看着芙蓉姑娘的背影時那熾熱的眼神。

那眼神裏，竟似飽含着慾望。

熾烈的慾望，湧動的、火一般的熱情。

這是怎麼回事呢？

卜凡的內心深處忽然升起一種很奇怪的覺。他想盡力將這種覺壓下去，但他的努力卻沒有結果。

那是一種輕微而深沉的顫慄，甚至可以説是一種恐懼。

説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他的頭皮忽然有些發麻，他直想從九峯禪師身邊逃開。

九峯禪師顯然還想拉着卜凡聊下去。他的談興今天出奇地濃厚。

卜凡無言，微笑。

誰都能看出那是一種心不在焉微笑，敷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