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但是這位年輕人還是搖了搖頭。不知怎地，他覺得羞愧。過後他很難過，也為那位老太太的命運而擔心。但他一直保守着他的秘密，這一點畢竟也是他的力量之所在。
趕集之後，年輕人驅車回家，周圍是一片讓人
到安適的靜謐。大樹逢
，暖烘烘的馬鞍散發出皮革的氣味。漫漫長路沖刷着他的靈魂。他打開心靈的閘門，想起許多簡單而又叫人吃驚的事情:他的母親拿着一把梳子梳頭；士兵佈滿了愛爾西諾的城垛；黎明時分，花
牛
着
氣；一張張嘴巴里叨唸着那句總也叨唸不完的祈禱詞。在這樣的早晨，他重温所有這些豐富多彩的往事。
他是在一個篤信宗教的環境中長大的。但他還沒有覺到對上帝的需要。穿着這身漿洗得
硬的衣服，他不承認禱告的潛在作用，他身體還很強壯。他愛留在屋子外邊的那株光溜溜的大樹。他愛。他愛他的
子。這時，她正好提着一隻水桶，從他們那所棚屋後面走過來，頭上戴着那頂車輪似的大草帽，草帽下面
出一張瘦削的臉。他愛，而且愛得強烈。但那依然是一種產生於某種實體的力量，和對某種實體的愛。
“喂，”他隱藏着他的愛説道“有什麼事沒有？有人來過嗎？”
“啥事兒也沒，”她説，頭上戴着草帽，有幾分羞怯，心裏想，是否應該給他一點暗示。
“你盼望啥呢？”她説“一台蒸汽機車？”她的聲音過分魯莽地打破清冷的寂靜。她站在那兒，手裏搖着水桶的提樑，發出吱吱吱的響聲。空氣對這聲音倒不覺得有什麼羞怯，而她為自己説話的聲音慚愧不已。
她慚愧自己説不出應該説的那些話來。整整一天，她聽
牛脖子上的鈴鐺聲，聽一隻小鳥的歡叫聲，體味着她那所寂靜的房屋的存在。她的思想原來是那樣大聲地喋喋不休，可現在卻躲避了起來。
這位年輕人，她的丈夫，從大車上咯地跳了下來。他的上衣不太合身，後背被什麼東西吊了起來。
“你的上衣太緊了。”她一邊説一邊給他抻了抻。
“那就只好緊一點兒了。”他吻了吻她的
。立刻，一切都清楚了，他要的就是這個。除此而外，所有別的什麼:言語呀，挽具呀，灰
樹樁間曲折穿行的大車，甚至他那件皺皺巴巴朝上卷着的上衣，只不過是複雜的俗套的一部分。
於是，嘴裏帶着他的氣息，她從這個高xdx
之中走開。她去找那頭黃牛。它已經忍耐好長時間了。它的肚子頗有耐
，顏青紫的舌頭把嘴
得滿滿的。這位年輕婦人因為對牧師的子一直懷有一種鍾愛之情，所以給這頭老牛取了個名字叫朱麗亞。夕照之下，她這頭温順的牛越發顯得温順了。它轉過頭來，朝她走來的方向張望，甜甜地息着，表示歡。她喜愛這頭沐浴着桔紅晚霞的古銅牛。整個世界向她敞開了。牛帶着一種安謐的恬靜，落入她的桶。她那雙手剛才漫不經心地觸到了丈夫的脊背，現在又進一步做出這些愛撫的動作。她觸摸過的一切都發生了一種變化。她低下頭，靠在牛身上，傾聽那寧靜的聲音。
有一次，大約就是這個時辰，來了一個陌生人。他倆好久都沒有忘掉這人，因為他是頭一個不速之客。他順着那條小路，朝她正靠着給黃牛擠的那棵枯樹走來。那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和唰唰唰的擠聲混合在一起，直到婦人抬起頭才瞧見這兒站着個男人。他長着一個長鼻子，背上揹着一個口袋。
他説他要去烏龍雅，那地方離這兒還有好遠一段路程，那兒有一條大河。
“你到過烏龍雅嗎？”男人問道。
“沒有，”她説“我從來沒有到過那麼遠的地方。”太遠了，遠得難以對它抱什麼期望。她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桶放在膝蓋中間，那條大河彷彿從她這裏
走了。
“我只到過尤羅加和這兒，”她説。
“嗅，還到過班加雷一兩次。”
“我差不多哪兒都去過，”那個男人説。
從他那件粘滿頭皮屑的上衣看不出他因此得到什麼好處，但他那張臉一定見過不少世面。那個大鼻子正為自己見多識廣而自得其樂。
“你看見過野人嗎？”她問道。在這寂靜的傍晚擠着牛。
“老天爺！”他笑着説。
“見得太多了。在許多你壓
兒就想不到會見着他們的地方，他們會朝你晃動頭上的羽飾。”聽口氣他是個受過教育的人。
“我認識的一位太太告訴過我，”她帶着一種苦澀説道“有些野人潛到海底，用牙齒咬着把東西撈上來。”她的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對那些還沒有得到、而且也許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充滿了渴望，或者似乎因為她還沒有涉足於海底，而生出企求。她坐在母牛身邊，它的頭在她發痛的手裏變得越來越鬆弛。
“你對文學興趣嗎？”男人問道。他的一雙眼睛也在閃閃發光。
“什麼？”她問道。
“我是説，你這個年輕婦女讀書嗎？”
“我讀過四本書/她説。
“在尤羅加的時候，我還看報。”
“瞧，”那人一邊説一邊把胳膊伸到袋子裏。
“這兒有書。”原來那個鼓鼓囊囊的袋子裏裝着不少裝幀漂亮的《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