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樣姨娘兩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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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説廚房裏頭吵鬧成一團，靜水着一巴掌揮開棗兒，指着莫廚房和廚房裏幹活婆子們大罵道:“你們這些個狗眼看人低東西，咱們五娘子雖然不是大夫人生，可也是這府裏主子，滿府主子都有糖圓子吃獨獨漏了我們五娘子，哼！雖然大老爺不家，劉姨娘還呢，太夫人也呢，斷然容不得你們這樣糟踐我們五娘子，我今兒話放這裏，你們不給我們娘子做，我也不會讓你們不好過。”莫廚娘作為大廚房掌廚，可不是一般僕婦，她每月拿銀子可是整整十兩，同大夫人、二夫人月銀一樣多了，便是太夫人也要贊她燒得一手好菜呢，何曾受過這樣氣？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五娘子自是這府里正經主子，高貴至極，哪是我們這些下人敢造次。不過今這糖圓子本是為大做，太夫人特地讓人送了兩貫錢來廚房，説是園子裏夫人娘子們都有份，確實沒有提到還足五娘子呢。五娘子要想吃也好説，要麼學八娘子拿錢來；要麼去尋太夫人議論去！”莫廚娘笑着説，斜睨了棗兒一眼道:“棗兒姑娘也是要為七娘子出頭麼？”早兒本就是懦弱慣了，她也只是礙於楊芙突然變臉這才不得已來廚房。她飛地看了靜水一眼就陪笑道:“莫大嫂子説笑了，我們娘子本就不太喜歡吃糯米做東西，不好克化呢。大嫂子忙吧，我先回去了。”説完看也不看靜水一眼，一溜煙地跑了。

莫廚娘這才冷眼瞧着靜水譏諷笑道:“靜水姑娘要不要也回去問問你們家娘子呢？”靜水氣嘴發紫，突然捂着臉大哭起來:“好呀，你們都卯足了勁兒欺負我們五娘子，你們等着…”跺了跺腳就跑走了。

廚房裏婆子丫頭們都看傻了眼，一個婆子看向莫廚娘道:“老姐姐，這丫頭這樣一路跑回去，讓人都看見了，不是讓人誤會咱們欺負她，不將五娘子放眼中麼？”莫廚娘一副滿不乎樣子:“哼，就憑她？咱們何時沒有將五娘子放眼裏？府上規矩，不是份例膳食和點心，任何時候任何人來廚房要吃，可都是要另給錢才給做，便是到了太夫人面前去説理，我也不怕哩。”眾人一想很有道理，笑着奉承了莫廚娘幾句這才散去。而此時後遺症便是府上下人愈發不將庶出幾個娘子放眼中了。

靜水捂着臉一路哭跑回楊芊屋子，也沒注意屋子裏多出了個人來，跪楊芊面前哭泣道:“五娘子，可不得了，廚房裏那些老貨本就不將您放眼裏，莫説駁了婢子話不給糖圓子，是斥罵了婢子，還説娘子您不如八娘子識大體，嗚嗚嗚嗚…婢子給打了不要緊，卻容不得她們這樣打您臉呀…”楊芊子雖比六娘楊艾好，但也是有脾氣，聽了靜水這些話，再看她一臉眼淚樣子，怒道:“還真當我是好作踐呢…”卻被一隻柔白手按住了，正是穿着粉褙子劉姨娘，她深看了女兒一眼，就皺眉看向靜水，眸子裏閃過異，卻突然微笑着扶起靜水，還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道:“是個忠心丫頭，知道你是為你們娘子抱屈，別哭了。看臉都花了。”劉姨娘説着取下手腕上戴着一隻通體翠綠翡翠鐲子給了靜水戴上，“好了，今這事我和五娘子會有計較，這鐲子拿着。你也辛苦了，今就歇着吧不必過來伺候了。”劉姨娘話才説完，她大丫頭思雨便上前扶着靜水道:“好妹妹，姨娘這鐲子可是從前大官人特地送，上好翡翠鐲子呢，平裏姨娘可寶貝了，想不到竟賞了妹妹，可見妹妹真是個忠心。走，我扶你去歇息，也給我説道説道你平是怎麼伺候五娘子。”靜水心花怒放，真沒有想到竟得了這樣好處，摸着那鐲子只受沁骨涼意，知道是上好鐲子。忙給劉姨娘磕頭了，這才和思雨出了屋，回了後頭丫頭們住處。

劉姨娘目光則掃過伺候楊芊另外大丫頭香兒及孃孔媽媽身上，見香兒臉上豔羨，而孔媽媽則是滿臉嫉妒貪婪不忿後，一顆心便沉了沉，暗自後悔這幾年裏只關心兒子楊冼，竟忽視了女兒了。

“姨娘，現該去找那些婆子理論吧。”楊芊急道。

劉姨娘安撫道:“事情到底是怎麼樣還是仔細打聽清楚了才好，可不能只聽靜水一面之詞。你呀，都十三歲了，該長點心眼了。”説完偏頭對着另一個丫頭立秋道:“你去廚房那兒打聽打聽，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立秋忙行禮出了屋子去了。

劉姨娘又讓幾個小丫頭都避到了外頭廳中，又和顏悦地讓孔媽媽和香兒去尋對面西屋楊芙人説話，“也好讓我和五娘子安心講點體己話，免得被人偷聽了去。”孔媽媽和香兒滿臉笑地應了，暗道也該好好表現一番，説不定也能得劉姨娘賞呢。

等屋中只剩下了母女倆，劉姨娘猛地沉下臉道:“靜水這丫頭留不得了！孔媽媽和香兒也不是個能幹得，也得想法子打發了才好。”楊芊大吃一驚，“姨娘，你方才還誇她忠心賞了她鐲子呢，怎麼説她留不得？還有孔媽媽，她雖然嘴巴碎了點，卻也是個忠心，香兒心思多，針線也做得好，我屋中好多活計都是她做得呢。”劉姨娘伸出手點了點楊芊頭道:“你呀，你聽聽方才靜水話，句句撥你去廚房和那些婆子鬧。你是府中尊貴小娘子，那些婆子是什麼人？不過是簽了契畫了押賣身進府下賤人，你和她們鬧豈不是降了自己身份？吵贏了也丟臉，吵輸了丟臉。若真氣不過，也該讓丫頭或者孔媽媽出面去鬧。你説是不是這個道理？”楊芊明白了，連連點頭道:“姨娘説得極有道理，是我沒想仔細。”

“你再看看六娘下場，就算以後回了府，她這輩子是別想翻身了。你啊，要記住你是府中小娘子，不管心裏頭怎麼不服氣，面上都得尊敬家中長輩，尤其是魏夫人，她是你嫡母，你要想嫁得好人家，面上必須得做足了！”楊芊不太服氣地咬住了，搖着劉姨娘胳膊道:“阿孃，我這不是沒習慣嘛。以前她沒回來時候，便是太夫人都高看阿孃你一眼，如今卻人人不將我們母女放眼裏。”

“別喊我阿孃了！”劉姨娘忙止住她鄭重囑咐道:“我看你平聰明伶俐，想不到內裏卻是個糊塗！你三哥以後要做官可不能留下不敬嫡母名聲，你呢，要想許得好人家，是要大夫人出面才成。姨娘我雖然出身良家，但是你舅舅家不過普通農户人家，認識也都是鄉下人，對你們兄妹倆什麼都幫襯不上。你們倆能靠唯獨你們阿爹和大夫人！”楊芊嘆氣，抱着劉姨娘嘆氣道:“若是姨娘是阿爹正該多少啊！”劉姨娘苦笑道:“説什麼傻話呢。當年你外祖父早逝，你外祖母一個婦道人家拉扯着你兩個舅舅和我連飯都吃不飽，就差要賣兒賣女了，這樣家世如何配得上你阿爹？你祖母擇了我給阿爹做妾，也就着我有宜男之相…”她猛然住嘴，沒有出閣女兒面前説這個不好。

“姨娘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如今只指望你三哥和你了。大夫人雖然不喜我，但是面上也不會苛刻你三哥和你，況且我始終和太夫人一樣是姓劉，太夫人也不會讓她苛刻你們。但前提卻是你們兄妹爭氣，若和楊艾那傻子樣，莫説太夫人了，連你阿爹夜也不會多看我們母子三人一眼。”劉姨娘想到從前才入府為妾三年生下一子一女，好不風光時，本來穩重自己都被那些奉承話給得輕浮張揚了，狠狠地下了大夫人幾次臉後，便被大官人冷落了，而這冷落一冷就是十多年，若非自己生了兒子，若非自己和太夫人沾親帶故，只怕早就落得二房周姨娘下場了。

楊芊看劉姨娘神態，想到幾年不見父親，神也有些黯然，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姨娘放心，我會記住你話。”

“你身邊那兩個丫頭都是你二嬸嬸給分派過來，她可是沒有安好心呢，天天就想着佔大房便宜。你啊，該留意地方還真不少。”

“有姨娘你嘛…”楊芊劉姨娘懷中撒嬌道，一點也沒有人前目下無塵清高樣子了。

這邊母女細話，不難看出劉姨娘並不是個沒見識人，起碼比同是做妾吳姨娘要有腦子幾分，她一兒一女比吳姨娘所出孩子下場都好點也就不難理解了。

西邊屋子裏，楊芙並沒有躺牀上，而是穿着湖水藍衫神態慵懶地靠鋪着繡着燕叼泥毯胡牀上，笑聽着沈嬤嬤和孔媽媽幾人説笑，還時不時地上幾句話。心中心思卻是轉開了，自己要討好大夫人，這個劉姨娘勢必就要遠着點，讓丫頭們套套話也是好事呢。不過，楊芊是個有福氣，劉姨娘再怎麼樣也都將楊芊這個女兒放心上了，哪裏像自己，這麼多年了，阿爹阿孃就沒有多過問一句。

棗兒沒有端回糖圓子，楊芙蒼白小臉只是嘆了下，孔媽媽來了之後才低聲嘆道:“我是個沒福氣，下人不將我放眼裏不稀奇，想不到她們連五姐姐臉也打，真是…劉姨娘倒是好子，竟沒讓五姐去鬧。”

“誰説不是呢？還不是因為大夫人回家了，若是之前哪裏有這樣事？”孔媽媽語帶不忿道。

楊芙笑了笑，又引着孔媽媽和香兒幾個説了不少抱怨話，心裏卻樂得慌，還真沒有想到，楊芊身邊人這麼容易套到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