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那本小冊子記載的神秘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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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想着,心裏難怪計四叔看了之後,除了“我不相信”、“我不明白”之外,本沒有別的話可説。這時,如果有人問我,我的想怎樣,相信除了這八個字外,我也沒有什麼可説的了。
我呆了很久,林玉聲的記還沒有完,我再繼續向下面看去。
以後的一切,全是説他如何定居之後的情形,都十分簡單,顯然是他已真正到,人生百年,如過眼煙雲,連他自己的婚事,也只有六個字的記載:“娶,未能免俗。”一直到最後一部分,看來好像是另外加上去的,紙質略有不同。
這幾頁之中,記載着林玉聲一生之中,最後幾天的事情,我再將之介紹出來:“年事已老,體力衰,軀殼可用之無多矣。近半年來,用盡方法,想使魂魄離體,但並不能成功,曾試獨自靜坐四夜,餓至只存一息,腹部痛如刀割,全身虛浮,但總不能如願。
曾想自盡,自盡在我而言,輕而易舉,絕無留戀殘軀之意。但棄卻殘軀之後,是否魂魄可以自由?若萬一不能,又當如何?思之再三,唯一辦法,是再赴舊地。
我魂魄曾兩度進入一株大樹,在大樹之中留存。當時情景,回想之際,雖不如意,但樹齡千年,勝於殘軀,或可逐漸悟出自由來去,永存不滅之道。
世事無可牽掛,未來至不可測,究竟如何,我不敢説,我不敢説。”最後一段相當短。
想來,林玉聲其時,年紀已老,他寫下了那一段文字之後,就離開了家,再到貓爪坳去。
在林玉聲這段記載之下,另外夾着一張紙,是用鋼筆寫的,是林子淵看了他祖上的記後所寫下來的,我將之一併轉述出來。
記載可能是分幾次寫下來的,其間很清楚表現了林子淵的思索過程,每一段,我都用符號將之分開來。
這種事,實在是不可信的,只好當是“聊齋志異”或“子不語”的外一章。
(這是林子淵最早的反應,不信,很自然。)再細看了一遍,心中猶豫難決,玉聲公的記載,如此詳細,又將這本冊子,放在這樣隱蔽的一個所在,決不會是一種無意識的行動。
“發現此冊之後,禍福難料。”是什麼意思?是肯定看到冊子中記載的人,會像他一樣,也到那株大樹旁去求軀體的解?
玉聲公不知成功了沒有?算來只有百年,對於一株大樹而言,百年不算什麼,玉聲公當年若成功,他的魂魄,至今還在樹中?是則真正不可思謙之極矣!
(這是林子淵第二個反應,從他寫下來的看來,他已經經過一定程度的思索,開始想到了一點新的問題,並不像才開始那樣,抱着本不信的態度。他至少已經想到,人有靈魂,也懷疑到了靈魂和身軀離的可能。)連難眠,神思恍惚,愈想愈覺得事情奇怪。魂魄若能依附一株大樹而存在,可見可聞,那麼,靈魂是一種“活”的狀態存在着。是不是一定要有生命的物體,才可以使靈魂有這種形式的存在呢?
如果只有有生命的物體才有這個力量,是不是隻限於植物?如果靈魂進入一株大樹,情形就如同玉聲公記載的那樣。如果進入一株弱草呢!又如果,動物也有這種力量,靈魂進入了一條狗、一隻蚱蜢之後,情形又如何?
再如果,沒有生命的物體,也可供靈魂進入的話,那麼情形又如何?設想靈魂如果進入了一粒塵埃之中,隨風飄蕩,那豈不是無所不在?
愈想愈使人覺得惘,這是人類知識範圍之外的事。
(這是林子淵第三階段的思索了,一連串的“如果”表示他在那幾天之中真是神思恍惚,不斷在想着這個問題。從林子淵的記載,結合林老太太的敍述來看,林老太太的敍述很真實,林子淵在發現了那小冊子之後的幾天之中,一直思索着這個人類生命秘奧的大問題,他自然無法和子討論。)(從林子淵這一段記載來看,他已經有點漸漸“入魔”了!)我有了決定,決定到那個有着那株大樹的貓爪坳去。我要去見那株大樹。如果玉聲公的靈魂在那株大樹之中,他自然可以知道我去,我是不是可以和他談呢?靈魂是什麼樣子的?我可以看到他?或者是覺到他?
要是靈魂真能離開軀殼的話,我也願意這樣做。
退一步而言,就算我此行,完全不能解決有關靈魂的秘奧,至少,我也可以得到忠王的那一批珍寶,價值連城,哈哈!
(這是林子淵第四段記載。直到這時,他才提到忠王的那批珍藏,而且,還在最後,加上了“哈哈”兩字。我很可以明白他的心情。人喜歡財富,在沒有比較的情形之下,會孜孜不倦,不擇手段追求財富,以求軀體在數十年之間儘量舒服。但如果一旦明白了軀體的短短一生,實在並不足戀,有永恆的靈魂存在,那就再也不會着眼於財富的追尋了。)(林子淵這時,顯然在經過一番思索之後,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我一定要到貓爪切去,見那株大樹。忠王的珍藏,實在算不了什麼,如果靈魂可以離軀體,那豈不是“成仙”了?
這是極大的誘惑,玉聲公説:“福禍難料”我認為只有福,沒有禍。不論怎樣,我都要使自己的魂魄,像玉聲公一樣,可以離開自己的身體。就算要使身軀損毀,我也在所不惜。
我深信,只要我有這個信念,而又有玉聲公的例子在前,一定可以達到目的。
不論是一株樹、一塊石頭、一草,或是隨便什麼,我都要使靈魂附上去,我相信這是第一步,人的靈魂,必須離了原來的軀體之後,才能有第二步的進境。第二步是什麼呢?我盼望是自由來去,永恆長存。
我不惜死,死只不過是一種解的方式!
我決定要去做,會發生什麼後果,我不知道,但即使死了,一定會有什麼東西留下來。留下來的東西,必然是我的生命的第二形式。
我要留幾句話給伯駿,當他長大之後,他應該知道這些,至於他是不是也想學我和玉聲公一樣,當然由他自己決定。
我走了。
(這是林子淵最後一段記載。)(在這段記載之中,他説得如此之肯定,這一點令人吃驚。雖然我這時和他一樣,讀過了林玉聲的記載,也經過了一番思索,但是卻不會導致我有這樣堅定的信念。或許,是因為林玉聲是林子淵的祖先,這其中,還有着十分玄妙不可解的遺傳因素在內之故。)在林子淵的記載之後,還有計四叔的幾句話寫着。計四叔寫道:“林子淵先生已死,死於炭幫炭窖,炭窖中有何物留下?是否真如林先生所言,他生命的第二階段,由此開始,實不可解。
“不論如何,餘決定冒不祥之險,進入曾經噴窖之炭窖中,察看究竟。若有發現,當告知林氏母子。但事情究屬怪誕,不論找到何物,林氏孤子,有權知道一切,知道之後,真是禍福難料,當使他不能輕易得知,除非林氏孤子,極渴望知道一切秘奧,不然,不知反好。至於何法才能令林氏孤子在極希望不知情形下才能得知,當容後思。”計四叔當時説:“當容後思。”後來,他想到了這樣的辦法。
他進入秋字號炭窖,發現炭窖之中,除了灰之外,只有一塊木炭。從林玉聲、林子淵的記載來看,這塊木炭,自然是林子淵堅信他生命的“第二形式”了!
一想到這裏,我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林子淵的靈魂,在那塊木炭之中!
我深深地了一口氣,盛載那塊木炭的盒子,就在我面前,不到一公尺處,我曾經不知多少次,仔細審察過這塊木炭,但是這時,我卻沒有勇氣打開蓋來看一看!木炭裏面,有着林子淵的靈魂!
這真是人不可思議了!
難道説,林子淵一直在木炭之中,可見、可聞、可以有覺、可以有思想?木炭幾乎可以永遠保存下去,難道他就以這樣的形式,永久存在?
當我用小刀,將木炭刮下少許來之際,他是不是會到痛楚?當我着木炭的時候,他是不是可以看到我?
就這樣依附一個物體而存在的“第二階段”生命形式,是可怕的痛苦,還是一種幸福?
我心中的惘,實在是到了極點。
這時,我倒很佩服四叔想出來的辦法,他要相等體積的黃金來換這塊木炭,就是想要林伯駿在看了冊子上的記載之後,對所有不可思議的事確信不疑,有決心要得到這塊木炭。只要林伯駿的信心稍不足,他決不肯來換。至於林伯駿本沒有興趣,連那本冊子都不屑一顧,這一點,四叔自然始料不及。
我又想到,林伯駿曾説過一句極其決絕的話:“即便你帶來的是我父親的遺體,我也不會有興趣!”如果我告訴他,我帶來的,不是他父親的遺體,而有可能是他父親的靈魂,不知他會怎樣回答?
我苦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準備這樣告訴他。正如四叔所説“林氏孤子”如果不是極其熱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可以本不必讓他知道。四叔要同樣體積的金子換這塊木炭,就是這個原因。
我深深了一口氣,盯着那隻木盒,思緒極其紊亂。我首先要令自己鎮定下來,我喝了一杯酒,才慢慢走向那木盒,將盒蓋打開來。
木炭就在木盒之中,看來完全是一塊普通的木炭。
我立時想到,當年,當林玉聲的魂魄,忽然進入了那株大樹,那大樹,在外表上看來,自然也只不過是一株普通的大樹,決計不會有任何異狀。那麼,如今這塊木炭看來沒有異狀,並不能證明其中,沒有林子淵的靈魂在木炭之中!
我有點像是服了過量的幻藥品一樣,連我自己也有點不明白,何以我忽然會對那塊木炭,講起話來。我道:“林先生,據你祖上的記載,你如果在木炭之中,你應該可以看到我,聽到我的話?”木炭沒有反應,仍然靜靜躺在盒中。
我覺得我的鼻尖有汗沁出來,我又道:“我要用什麼法子,才能確實知道你的存在?如果在木炭之中,如你所説,是生命的“第二階段形式”那麼我相信這個“第二階段”一定不是終極階段,因為雖然無痛苦,但長年累月在木炭中,又有什麼意思?”講到這裏,我又發覺,我雖然是在對着木炭講話,但事實上,我是在自言自語,將心中的疑惑講出來,自己問自己,沒有答案。
我像是夢囈一樣,又説了許多,當然,木炭仍靜靜的躺在盒中,沒有反應。
林子淵當年動身到“貓爪坳”去,到了目的地之後,發現他要找的那株大樹,已經砍伐下來,作為燒炭的原料,而接下來發生的事,邊五和祁三,已經對我説得十分詳細。
林子淵最初做了什麼,何以他會毫不猶豫跳進炭窖去?看他如此不顧自己的身軀,這種行動,似乎不是單憑他思索得來的信念可以支持,其中一定還另外有着新的遭遇,使他的信念,更加堅定!
那麼,最初他到了目的地之後,曾有什麼遭遇呢?
可以回答我這個問題的,大約只有林子淵本人了!所以,我在一連串無意義的話之後,又對着木炭,連連問了十七八遍。
這時,還好房間裏只有我一個人,不然,有任何其他人在,都必會將我當作最無可藥救的瘋子!
不知什麼時候,天亮了。我嘆了一聲,合上木盒的蓋子,略為收拾一下,也不及通知陶啓泉和林伯駿,就離開了汶萊。
白素在機場接我,她一看到了我,就吃了一驚:“你怎麼了啦?臉這樣蒼白!”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臉蒼白到什麼程度,但可想而知,我的臉絕不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