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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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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明明只有懼怕痛恨,現在回憶起來,卻暗香四溢,旎得令人熏熏醉。

雜役們把熱菜熱飯端上來,一一擺好,三兄弟共一個桌子坐下。

“小子們真懂事,送來的酒貨越來越好了。”詠臨天豁達,雖然不甘心詠棋偷信害詠善,但看見詠棋瘦骨伶仃,又和詠善好上了,今天疼得直叫喚也用身體撫了他詠善哥哥一頓,不由心軟。

再説,畢竟從前和詠棋是好兄弟,自己生了詠棋這麼多天的氣也夠了。

他索把過去事一筆抹掉,端起酒倒了三杯“來,詠棋哥哥,詠善哥哥,我們三個乾了這一杯,從前的事,我也下想説了,反正吃最大虧的不是我。別怕,酒温過的,不冰。我先飲為敬。”一仰頭,咕嚕灌了自己一杯。

詠棋進入內懲院後,就已經察覺詠臨對他帶了怨恨。

他從小就最疼愛這個弟弟,現在不但連累詠善,連詠臨也一起連累了,自己又確實做了對下起他們兄弟的事,一直在詠臨面前抬不起頭,每次被詠臨拿眼睛瞪着,心裏刀割似的難受。

今天和詠善做了那事,更加沒臉面對詠臨,早準備了被詠臨冷嘲熱諷,沒想到詠臨一端杯,卻説出如此貼心的一番話,詠棋眼眶頓時一熱,不肯讓詠善攔着,自己舉了杯道:“這一杯是一定要乾的。”詠臨烈酒下肚,也頗有一笑泯恩仇的良好自我覺,頓時豪氣大發,點頭道:“好!喝了這杯,我也和詠善哥哥一樣,就是那一句,我們兄弟,誰也不欠誰的了。”詠棋正仰頭喝了半杯,猛地一嗆,咳得臉脖紫紅。

詠善趕緊幫他撫拍背,和他説“哥哥慢點,早叫了你不要喝酒。”一邊冷冷瞪了捅婁子的詠臨一眼,沉沉笑道:“好啊,你倒真的豎起耳朵聽了全程?”詠臨張大了嘴,呆了片刻,驀然哈哈大笑,直認不諱“大家在一個屋裏嘛,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棉被都蓋頭上了,聲音還是要往我耳朵裏鑽,我有什麼法子?”他説得這樣明白,兩個哥哥都一愣,迴心一想,也對,做了都做了,明知道他在一旁的,何必還要硬裝正經。

見詠棋不好意思地一笑,詠善才總算放下心,敲了詠臨一個爆慄,坐下給詠棋佈菜。

這麼一鬧,尷尬的氣氛反而去了八九分,詠棋被詠臨糾纏着又喝了小半杯,臉頰晶瑩中透出粉紅,偶爾瞅隔壁的詠善一眼,烏黑眸子又大又亮,目光柔和,連冰都能被他瞅化了。詠善開始還怕他對着詠臨就把自己擱在一邊,一直暗中警惕,發現詠棋不時悄悄瞅自己:心裏才安定下來,渾身舒泰,越發意氣風發。

一桌酒菜,在談笑中去了大半,連詠棋也不知不覺吃了不少。

“等着吧,父皇這幾天就會把我們放出去。”詠善聽他説得太篤定,故意捉他,一笑道:“你懂父皇的心思?”

“饒了我吧哥哥,什麼聖人不仁,我當然不懂。王太傳説的那些書,我聽着就想瞌睡,虧你們還津津有味的。就當我空想,想象一下過幾天會被放出去好不好?”詠臨一邊嚼着一塊鹿,一邊大剌剌道:“如果放出去,我要幹什麼好呢?哦,首先拆了詠升的住處,把他的珍寶都砸個稀巴爛…”

“詠臨。”

“知道了!要有度量嘛!過過嘴癮都不行麼?那好,我説個正經的。”詠臨低頭思忖了一會兒,出一點正經神“等我出去,先好好陪母親幾天。進來這陣子,恐怕她要擔心壞了,前陣子她要我在淑妃宮陪她,不要到處搗亂,我還和她鬥氣來着,現在想起來,自己真是不孝。”嘆了一口氣。

他這麼一説,勾動他人情腸。

詠善本來就擔心炎帝對淑妃動手,自己枉自當了太子,對這件事一直沒能想出辦法,照炎帝説的,若新皇和詠棋糾結不斷,麗妃和淑妃隱伏在後宮,黨羽眾多,盤錯節,居然真的是個死結,非折損人命不能解決。

但要是連親生母親都保不住,自己當皇帝又有什麼意思?

詠棋想起麗妃,心肺扯痛,脊背又冒出一股寒氣。

好好的一頓飯,被詠臨一句罕見的正經孝順話打壞了氣氛,詠善和詠棋不知不覺都停了筷,沉默不語。

詠臨不知道兩個哥哥想的東西遠遠超出自己想象,奇道:“怎麼都不説話了?別這樣啊!我雖然貪玩,也是有孝心的。偶爾説這麼一句有情意的,不誇我也罷了,還活像見鬼了似的。對了,聽説麗妃也從冷宮裏放出來了,前一陣子不是住到太子殿裏頭了嗎?我看詠善哥哥出去,麗妃八成要從太子殿挪出來,父皇大概會重開麗妃宮吧。詠棋哥哥,你是和麗妃一塊住,還是依舊和詠善哥哥一塊?”詠棋正憶起那段被麗妃灌藥,不見天子,聞言猛地一顫,失聲道:“我不要和她一塊!”聲音尖鋭動。

詠善吃了一驚,身子朝詠棋那邊靠過去“哥哥怎麼了?就這麼怕和我一塊?”抓着詠棋的手一握,汗涔涔,冷得像冰塊一樣。

“不是…”詠棋反握着詠善的手,彷彿怕被詠善甩開似的。片刻冷靜了一點,聲音也不像剛才那樣動,慢慢抬起頭,帶着央求的意思小聲道:“我不要和母親一塊,要是出去,我想住在太子殿…”詠棋一向孝順,這樣異常的請求,絕不合他的子。

詠善疑心頓起,臉上扯起一抹令人安心的從容微笑,徐徐道:“哥哥想和我一塊,我求之不得。不過就算搬過來,也可以常去麗妃宮請安,畢竟那是你母親…”看見詠棋低着臉,只管搖頭,詠善更加篤定其中有蹊蹺,順着繞了一圈,轉道:“麗妃在太子宮裏對哥哥做什麼事了?”詠棋身子僵了一下,半晌,把頭晃了晃,平板地道:“母親對我很好。”詠善還想問,卻被一陣牢房門打開的鐵鎖匡當聲打斷了。

房門推開,首先進來圖東和兩個雜役,入門朝三位皇子匆匆行禮,立即退到門邊,垂手低頭站在一旁,後面跟着主管內懲院的孟奇。

孟奇也不是主客,他是扶着一個手裏託着一軸明黃卷於的官員緩緩走進來的。

三人一見來人,都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站起來。

詠善素來高傲,此刻見到這蒼蒼白髮,卻不一陣動,走前兩步,按捺着叫了一聲“太傅。”王景橋身穿朝廷一品大員正裝,滿臉嚴肅刻板,混濁的眼珠往詠善身上一掃,掠過一絲慈愛欣,轉眼就隱沒了,咳嗽一聲道:“聖旨到,請三位殿下接旨。”三人忙都出座跪下,靜等宣旨。

王景橋站定了,展開明黃綾子包封的聖旨念道:“傳,大皇子詠棋,至體仁宮面聖。欽此。”這聖旨總共就那麼十幾個字,太傅年老,念得甕聲甕氣,中間還加幾個斷句,慢地念完了,好一會兒,下面三個皇子才怔然,知道除了要詠棋見駕,竟再沒有別的旨意。

詠棋道:“兒臣遵旨。”叩頭謝恩,動作雖然慢,倒透出一股從容,像一直等待的事終於臨頭了,反而沒想象中的懼怕。

詠善和詠臨電光石火間對個眼神,都有些凜然,一起拖着膝前行兩步,道:“太傅,我也要求見父皇。”詠臨仰着頭看着王景橋,加了一句“反正太傅也要帶詠棋哥哥去復旨,剛好,把我們帶上。”王景橋低頭打量他們一眼,語氣毫無起伏,只道:“面君有面君的規矩,兩位殿下是皇子,自然很清楚,天家君臣父子一體,皇上既是兩位殿下的父皇,也是兩位殿下的君主,不是説見就見的。這樣吧,老臣會轉達兩位殿下的請求,等皇上定奪。”説罷,目光轉到詠棋身上,低聲道:“詠棋殿下,皇上正等着,請吧。”詠棋從地上站起來,腿腳無力,膝蓋軟軟的,視野也有些搖晃。他怕詠善擔憂,咬着牙勉強站穩了,朝兩個弟弟出一個微笑“沒想到父皇還念着我,這是好事。”邁步要走。

“哥哥!”詠善搶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言又止。他回頭看看一臉高深莫測的太傅,又看看一臉懵懂不解的詠臨,關係到詠棋,竟有些不知所措,只管抓着詠棋的手臂不放,倒像抓着玩具不肯放手的孩子。

王景橋見這不是辦法,勸道:“太子,讓詠棋殿下去吧,這是聖旨,就算是太子,也不可不遵聖旨。”他嘆了一口氣,走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殿下,你這股氣,要沉到最後啊。”詠善目光霍地一跳,轉頭盯着王景橋,像要把他看透了。

良久,長長舒出一口氣。

“哥哥過來一步説話。”他抓着詠棋的手,把他帶到牢房一角,審視他一番,低聲道:“哥哥答應我,見到父皇,不管他問什麼,都照我説的四個字辦,知道嗎?”詠棋目光往王景橋處幽幽一晃,問詠善“哪四個字?”詠善把嘴靠過去,附耳道:“一字不言。”頭移回來,凝神看着詠棋,問:“記住了?”

“嗯。”詠棋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