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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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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人心正慌亂,皇上病情未明,太子卻額頭淌血地被侍衞扶了出來,凍死人的冬雷一個炸得比一個響,把守在體仁宮外的官員們個個嚇得面無血,彷彿天都快塌下來了。

侍衞們躬身一退,在寒風中哆嗦了半天的官員們都圍了上來,大多數人不敢亂吭聲,只神態恭謹小心,豎着耳朵聽詠善開口,偶爾幾個膽量大點的,張了嘴也語還休地説了半截話。

“殿…殿下?”

“裏頭…”

“皇上他…”年輕的太子僵了似的站了半晌,森冷的風颳在頰上,似乎讓他清醒了點。不多時,他抬起黑白分明而不失鋭利的眼,緩緩掃了一週。

温和而帶有隱隱壓制的目光,在這時候卻格外有了彷彿可以安撫人心的力量。

看着圍繞在身邊的人們安靜下來,詠善才矜持地開口“父皇身子微恙,已經讓陳太醫請過脈了,正歇着。諸位都是國家重臣,各有各該乾的事,別在這裏等着了,等父皇好些了,再去請安吧。”低沉語氣,卻藏着往那般沉靜氣度,看起來只是有些難過。

瞧着這年紀輕輕的皇子,眾人竟不由自主鬆了一點,繃緊的神經稍得舒緩。

便有人小聲地問:“殿下的額頭,不知要不要…”

“哦。”詠善舉起手撫了一下額前,皮膚凍得木木的,也不覺得疼,大概天冷,血凝得很快,摸過後指尖還是乾的,苦澀地笑道:“我要留在裏面侍奉膝下,父皇不允,磕頭磕得重了,這體仁宮的金磚地,呵,一時失態,倒讓人笑話…”

“不不,父子連心啊。”

“太子真是純孝。”詠善心事重重,無暇聽眾人嘆,舉目看看頭頂,太陽被遮在雲後,雪沒有下來,天地間仍冷得帶上了殺氣。

這一刻,也不知道該去哪好。

回太子殿?碰見詠棋,又該怎麼發落?詠善知道自己總要做點什麼,可還沒有想好,越是心急如焚,越不能亂下決定,沒決定之前,反而不見面的好。

淑妃那邊多半也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盼着消息。

詠善潛意識地覺得過去之後,母親又會給他出點難題,亂上加亂。

他在宮門前不聲不響地站着,臉上逸出一點少見的惆悵,眾人不知他心事,都以為他是為了炎帝的病情憂慮,嘆了幾聲,都不敢擅離。這是在未來新君面前表忠心的最佳機會,有點腦子的大臣都默默陪他在冷風裏待着。怔了片刻,陳太醫遠遠拖着腳步過來,看見詠善額上的血跡,不由微愕。他從眾人那分開一條道,擠了過來,蒼老的嗓子一字一字地低道:“太子站在風裏幹什麼?這麼冷的天,臉上還帶着血,讓微臣給殿下包紮一下吧。”將詠善請到外廊處一間小屋裏。

那是在體仁宮值夜的太醫專用的地方,也燒着炭火,還有準備好的藥箱棉布。預備給炎帝使的,當然都是最好的東西。

陳太醫把伺候的小內侍都打發出去,請詠善坐下,親自取了温水,幫他洗淨卜藥。

詠善默默讓他處置,臉龐宛如硬玉雕琢出來似的,一絲紋都沒變過,睜着漆裏如星的眼,複雜地瞅着動作老邁的陳太醫取水、抹傷口、開箱取藥膏。

“陳太醫。”凝結似的沉默中,詠善忽然難以察覺地動了動

“殿下。”詠善黑眸閃爍不定,直瞅着這蒼老的臣子,半晌才語氣極輕地問:“這傷,好得了嗎?”陳太醫慈祥地看着他,緩緩道:“殿下説的什麼話啊?殿下還年輕,這麼一點小傷,幾天就全好了。微臣説一句大膽的話,殿下你的身子骨硬朗,比皇上年輕那會兒還硬朗呢。”

“會留疤嗎?”

“看吧。”

“看什麼?”陳太醫一邊和詠善對答,一邊手也沒停下,練地往詠善額上抹着止血消痛的藥膏,無可無不可地道:“看傷口養得怎樣。養得好,就不會留疤。殿下這幾可不要亂撓,養得不好,真會留下個小疙瘩。”詠善深深看他一眼,角慢慢地彎起一點,英俊的臉龐,不可思議地變得柔和了。

他彷彿比剛才舒緩了不少,閒話家常似的問:“在宮裏常見面的,倒沒試過和你聊天。家裏頭幾個孩子?”

“沒有。”

“怎麼?”

“呵呵,微臣年輕時也荒唐過啊。一個夫人,四個小妾,可是…”陳太醫白嘲地笑了笑“骨血單薄,好不容易三妾生了個兒子,兩個月不到就夭折了。”詠善黯然,陪他嘆了一聲。

陳太醫也只是鬱郁了片刻,又皺着臉笑了笑,以過來人的口氣道:“也是命,其實仔細想想,説不定是好事。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哪個兒女不是前世的討債鬼呢?生下來就要看顧着,活着的時候怕他們出事,就算一輩子花盡心血,保着他們平安,到頭來,還要憂着自己一閉眼,家裏就翻了天,夫人小妾,嫡出的庶出的,兒子女兒的,自家人打起來才更傷筋動骨。唉,家業越大,越是煩惱。做人不容易。”詠善沒了聲響,把這老臣子的話放在心裏慢慢咀嚼,像含了顆千斤重的橄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