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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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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只屬君一人屋裏極靜,架在燭台上過火消毒的三稜針,燒紅了三寸針頭,偶爾滋滋地響着幾聲,而房中的四個男女,誰也沒説話。三娘坐在牀沿,凝神搭着牀上人兒的脈搏。碧素問抱着沉香衝進來時,她已當機立斷在病人的天泉、曲澤和間使三下了釘,此刻,沉香睡沉了,但她的脈象既浮又虛,細微到捉摸不定,三娘嘆着一口氣,秀眉攏緊。

“以往發病、從未猛烈如此;她心痛的病…真無法斬革除嗎?”碧素問話中有絲緊繃。自進房,他便一直立在那兒,覺得心懸空而起,沒法安定。

他不喜歡這樣,要平靜無波就不能有太多牽掛。三娘將沉香的手放回軟被中,掉過頭來,睨了厚着臉皮跟進的凌不凡一眼,然後望向大哥“並非無葯可救。”她抿着,沉了會兒,再度啓口“醫理上腑臟各有其味,辛人肺,酸人肝而苦人心。沉香的心疾主要是陰寒過盛,沒有至苦至陽的葯相抑,則體內的寒虛搏,心痛徹背,背痛徹心,而絡脈漸空,屆時,唯有死路。”

“唯有死路…”碧素問深深呼,仍無法淡釋臆間的悶。他閉上眼淡下臉,再次睜開時,某部分的情已隱入靈魂的深淵,只有音調裏帶着輕啞,低低地議:“三妹既尋出病因,自然能對症下葯了。”未料,三姐苦惱地搖頭“大哥,三娘不瞞您,沉香的心疾…三娘沒十全把握。”碧素問聞言,擰了擰劍眉卻不出聲,等待三娘給他答覆。接着,三娘又説:“葯物合用,截長補短,互助療效以相須,互促療效以相使,每件處方皆有一味葯材作引,讓葯效相須相使。對沉香的病思量斟酌。我心裏頭有一處葯方,可惜葯引不知何處得尋。”

“哪一味?”碧素問迅即一問。

“此味必須是大辛大熱,能温陽散寒,且可引出其他葯者,思量之下,唯有‘赤松脂’能勝任。”

“赤松脂?”凌不凡突地嘴“葯材中有這味嗎?”“那是是歷代醫書上才有的記載。”三娘瞥向他,沒好氣地回答。凌不凡這個人也怪,説是大哥的朋友,大哥對他卻冷冶淡淡,他亦不以為意,還三不五時上碧煙渚走遛,不知葫蘆裏賣什麼膏葯?三娘美目細眯,懷疑地閃爍着。

“凌不凡,你可空閒得很,又上碧煙渚討頓便飯嗎?”

“嘿嘿,若府上方便,凌某不盡。”他咧着嘴笑,那無害的笑容與超俊少男碧靈樞有幾分相仿,掩蓋眼中鋭利的光。“一頓飯嘛!碧煙渚還請得起,不過光唱段蓮花落來聽聽,唱得,説個定還有雞腿吃哩!”

“唉…三娘子,我怕了你的伶牙俐齒了。誰不知道玉面華倫除醫術高明,鬥起嘴來亦饒不得人。”凌不凡舉起雙臂投降,斂下玩笑神,仍是好言好語的説:“其實這次登門拜訪,是專程為閻王寨送禮而來。上回素問兄助我三哥尋得解葯後便匆匆離去,我受了寨主所託,將三千兩白銀奉上,望素問兄笑納,別要嫌棄才好。”嫌棄!她怎麼可能嫌棄呢!三千兩白銀那,碧煙渚可以吃香喝辣好一陣子。又能供給那些貧病者免費的葯材,嘻嘻…這送上門白花花的三千兩當然得收,她可沒法兒視錢財如糞土。

三娘直直走向凌不凡,攤開手心伸至他的面前,開門見山地表明“拿來!”

“拿什麼?”他瞪着三娘粉白的掌兒。

“三千兩啊!你不會患了失憶症吧?”

“哦…”搔了搔頭,凌不凡才由懷中掏出三張銀票,每張票面恰值千兩白銀,略帶猶豫地遞了過去。三娘一把搶在手裏,詳細地檢視銀票上面錢莊的印記,然後朝他笑彎了嘴角“這才像話嘛!瞧你上碧煙渚叨擾了幾回,終於有些實質的回饋,以往失禮之處,我也不同你計較了。這銀票三娘代大哥收下了,若無其他,凌公子早早回去吧,晚了渡頭的舟只全歇息着,就沒地方下宿了。”她邊説着,邊順手將銀票入衣袖中。明擺着趕人嘛!可他還未清楚那病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教碧素問暴顯然可見的情,此等狀況耐人尋味,豈能輕易讓人打發了。凌不凡內心思索着咳了咳又哼了哼,打商量地説:“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還是凌某親自把銀票給素問兄,這才顯得誠意。”

“唉,不必不必。”三娘又是不耐煩的臉,揮了揮手“我大哥沒空閒理你。不信,你自個兒瞧。”談的兩個人同時望向碧素問,他真沒法兒理會周遭的事物了。碧素問佇立於牀邊,深沉的眼看顧着牀上那小小人兒,雙眉微結,彷彿心中有難以選擇的決斷。沉香再次由混沌的夢中甦醒。病,對她來説太過慣常,她已不以為意:如今雖説能下牀走動,卻覺身子比過去更弱幾分,隱約間,她心頭也有些自知了。大爺不再要她離開,反倒時時出現在她的身邊,他不曾開口道破,但她知曉,自己仍是大爺的貼身丫頭了。他不讓她做任何重工作,連葯圃和醫堂也止她去打理幫忙…事實上,她也無法做這些事了,經過此次心疾之痛,她的身體一不如一,能做的僅是替大爺摺衣梳頭。

救急不救窮,醫病不醫死。沉香自然知道,任三小姐醫術怎般高明,也改不了她的宿命。但,她不會恐懼悲傷的,會默默珍惜與大爺之間靈犀相通的情,將他的一切保印腦?錚灰牽蝗粽饈郎險嬗新只兀瓷⒗瓷睦瓷⑽奘隼瓷疾灰恰?br>從轉醒後,思緒沉澱得透徹,她的心底極是平靜。然後,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在沉香靜止的心湖上掠過波瀾。這一天,天空澄清,冬陽難得臉,風裏帶着一幾許暖和,沉香的四肢取不進暖意,依然冰冷冷的,她呵了口氣在掌心裏,動着僵硬的雙手,徒勞無功地想汲取熱氣。

大爺今早又出了碧煙渚,她猜想,他將要遠行了。這些天,大爺可能接下某人所託,要替人尋葯,才會出渚與對方碰面或打聽消息,等確定後,他會把碧煙渚的一切都丟下,直至東西追尋到手為止。那時,已過了多久?三個月?半年?抑或更久?

唉…沉香緩緩嘆氣。她怕呵,怕自己活不到那時了。遠遠地,一陣腳步聲由模糊而清楚,嘹亮的嬌聲打斷她剛萌生出來的哀愁。

“沉香,沉香…你你…”麝香丫頭上氣接不了下氣,顯然經過劇烈的跑步,她扶住門邊,隻手還不住地指向外頭。

“慢慢説啊。”沉香向她,細聲靜氣的。

“你、你爹和你娘來啦!從很遠、很遠的江南看你來啦!還不快點兒出去!”沉香臉蛋陡地雪白,然後是掩上一層喜悦的紅。她身子震了震,連忙也扶着門邊穩住,咬着,覺得熱湧入眼裏,微微而不確定地喊着:“爹…娘…”

“是啊!還帶了成堆成堆的禮品哩!”望見麝香奮力的點頭,她咧子邙笑。

“啊!”麝香尖叫一聲,跟在她背後跑去“沉香,別跑這麼快,會摔倒的!我扶你吧,你摔倒了我可賠不起…喂…”不只爹孃,青弟也來了。沉香心中有無比的歡快,平靜臉上閃爍着少見的動,握住爹孃的手,千言萬語在心頭,竟不知從何説起。目前,碧煙渚已是三娘管理,碧老過着半隱居的生活,又專心在葯物研究,早不管事了。所以這晚,託沉香之福,三娘作主特意撥出客房供練府一家人過宿。

用完晚膳,沉香一直就待在客房裏,爹和有千萬句的噓寒問暖,有數不清的話要告訴她,聊着聊着,夜已經深了,讓爹孃去歇後,她輕輕合上門,發現青弟在門廊下等着。

“陪我看看月光吧,丫頭。碧煙渚的月很不錯。”

“青弟。”朝他一笑,她步了過去。分隔了十載歲月,以往那個着淚瞧她離家,身子嬴弱的男孩,已長成眼前健朗的十七歲少年。沉香抬頭看着他,欣之情漲滿懷。

“你長大成人了,我好歡快。”

“我們都長大成人了。”他追加一句。與姐姐一同步入中庭月下。

“爹爹説,你把家業打理得很好,又獨立又肯實幹,爹爹他老人家後繼有人了。青弟…”沉香温柔地叫着“你很爭氣啊。”她忽覺心是這麼安定,若有朝一她無法活着回江南,她的老父與孃親還有青第可以託付,能替她盡孝。

“再過兩年,我來接你回去。”練青望着矮他一個頭的姐姐,想起童年相依相扶的時光,眼底起了笑意“小時,你總卧病在牀,後來又離家到了北方;江南很美很美的,尤其是夏天,有湖便有蓮花,我帶着你駕舟採蓮去。”那樣的圖像很動人,但沉香不敢着想,上彎的變得些許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