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破碎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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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走在街上看到孩子沒有絲毫覺,可自從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每次看到小孩,就會忍不住盯着別人的寶寶一直看。你想過孩子的名字了嗎?我給寶寶想了幾個名字,可都不滿意。…自從知道所有事,我很長時間沒有和爸爸、媽媽説話了,每天我都在外面四處遊蕩,寧可一個人坐在酒吧裏發呆,都不願回家。今天回家時,爸爸坐在客廳裏看無聊的電視劇,特意等着我,我知道他想説話,但最終他沒有開口,我也沒有開口。他們以為我恨他們,其實,我並不恨,也許因為我也要做父親了,我能理解他們,我只是暫時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們。我恨的是自己,為什麼高三的時候會戀上玩遊戲?如果不是我高考失手考差了,媽媽用不着為了讓我上大學去擠掉你的名額,你爸爸也就不會去省城教育局討説法,也不會發生那場車禍。如果我能好好學習,靠自己考進大學,也許我們會有一個相似的開始,卻會有一個絕對不同的結局。…去你的辦公樓外等你下班,想看你一眼,卻一直沒有看到你。我漫無目的地開着車,開到了學校。坐在我們曾經坐過的長椅上,看着學校裏的年輕戀人旁若無人的親密,忍不住微笑,甜和苦澀兩種極端的覺同時湧現。不過才畢業一年,可覺上像是已經畢業十年了。我很嫉妒曾經的那個自己,他怎麼可以過得那麼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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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酒吧裏碰見了吳倩倩,表面上她是我的助理,似乎職業前途大好,但只有她和我知道,她過着什麼樣的子。因為沒有辦法接受你的離開,我一直遷怒於她,聘用她做助理,只是為了發自己的怒火。後來雖然明白,不管有沒有她,我和你的結局早在你我相遇時,就已經註定,但如果沒有她,我們至少可以多一點快樂,少一點苦澀。人生好像是一步錯、步步錯,看着她痛苦地買醉、無助地哭泣,曾經對她的憤怒突然消失了,也許我的人生也在一步錯、步步錯,我對她的痛苦無助多了一分同身受的慈悲心,不再那麼憤怒。也許這世界上每個犯錯的人,都應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我渴望得到那一次機會,她應該也渴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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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辦公室裏,我告訴吳倩倩,如果她願意,我可以給她安排另外一份工作,幫她重新開始。她驚駭得目瞪口呆,以為我又有什麼新花招來折磨她。當她確認我是認真的,竟然哭得泣不成聲。她第一次對我説了對不起,那一刻,我真正釋然了。我目送着她走出辦公室,一步步消失在長長的走廊盡頭,像是目送着自己年少輕狂的歲月也一步步穿過時光長廊,消失遠去。…晚上被公司的一羣年輕設計師拽去唱歌,聽到那些女孩唱梁靜茹的歌,忽然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小小、小小、小小、小小……我現在在你家樓下,一層層數着樓層,尋找屬於你的窗口。我知道你就在那裏,可是我碰不到你。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麼遙遠的距離,無論我有多少力氣,無論我賺多少錢,都沒有辦法縮短你和我之間距離。…有時候,我很樂觀,覺得世上沒有不能解決的事,在人生的這場旅途中,我們只是暫時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只要我的心還在你身上,我就帶着找到你的gps,不管你走得多遠,不管你藏在哪裏,我都能找到你,和你重新聚首。可有時候,我很悲觀,這世上真的有不能解決的事,我觸碰不到你,我聽不到你的聲音,我不知道你今天過得如何,這一刻你是否開心。你的快樂,我不能分享,你的難受,我無法安,你的現在我無法參與,你的未來和我無關,我唯一擁有的只是你的過去。我以為我帶着找到你的gps,可也許隨着時間,突然有一天,它會用機械冰冷的聲音告訴我:對不起,因為系統長久沒有更新,無法確認你的目的地。…顏曉晨每次看到沈侯發送來的消息,都十分恍惚。她從不回應他的信息,想盡了一切辦法躲避他,在他觸碰不到她時,她也觸碰不到他,她擁有的也只是他的過去。他的改變是那麼大,透過這些點滴消息,受到的這個男人已經讓她覺得陌生,不再是那個快樂飛揚、自信霸道的少年。也許強大的命運早就用機械冰冷的聲音對他們説了“對不起”只是他們都沒有聽到而已。
是不是另一個空間真的會有一個小小和一個猴子?在那個空間,他們不用擔心自己的gps會因為系統無法更新而找不到對方,因為他們不會分開,他們的旅途一直在一起,手牽着手一起經歷人生風雨。
週六下午,魏彤來看顏曉晨。
來之前,她絲毫沒客氣地提前打電話點了餐,清蒸鱸魚、葱油爆蝦…食堂裏,這些東西都不新鮮,十分難吃,飯店裏又太貴,正好到曉晨這裏打牙祭。
魏彤和顏曉晨一邊吃零食、一邊嘰嘰咕咕聊天。程致遠在樓上的書房工作,沒有參與女士們的下午茶話會。
顏媽媽自從知道魏彤也是沈侯的同學後,就留了個心眼,時不時裝作送水果、加水,去偷聽一下,還真被她聽到幾句。應該是魏彤主動説起的,好像是她碰到過沈侯,慨沈侯變化好大,變得沉穩平和,沒有以前的跋扈鋭氣。自始至終曉晨沒有接腔,魏彤也覺得在程致遠家説這個人有點不妥當,很快就説起了另外的話題。聽上去一切正常,但沈媽媽留意到魏彤説沈侯時,曉晨把玩着手機,面無表情,目無焦距,似乎又有點不對頭。魏彤吃過晚飯,着吃撐的肚子,告辭離去。
程致遠和顏曉晨送她下樓,順便打算在附近散一會兒步,算是孕婦式鍛鍊身體。
顏媽媽洗完碗,走到客廳,想要看電視,突然想起什麼,一個骨碌站起來,四處找,卻沒有找到。
顏媽媽仔細想了想,確定剛才曉晨送魏彤出門時,穿的是條及膝連衣裙,沒有口袋,因為只是在樓下散步,程致遠又陪着她,她也沒有帶包,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拿。可之前曉晨一直放在手邊的手機卻不在客廳,她放哪裏去了?又是什麼時候放到了別處?
顏媽媽上了樓,雖然屋子裏沒有一個人,她卻屏息靜氣、躡手躡腳。
在牀頭櫃裏翻了一圈,只有一個連保護屏幕的塑膠都還沒撕下的新手機;又在衣櫃裏小心找了一遍,什麼都沒有。但顏曉晨是顏媽媽養大的,她藏東西的習慣,顏媽媽不敢説百分百了解,也八九不離十,所以她以前找曉晨藏的錢總是一找一個準。最後,她終於在枕頭下面找到了。
手機有打開密碼,四位數。但顏媽媽剛到上海時,兩人居住的屋子很小,曉晨用手機時,又從不迴避她,顏媽媽記得看過她輸入密碼,是她自己的生,月份加期。
顏媽媽輸入密碼,手機打開了。她看着手機上的圖標,嘀咕:“怎麼看呢?短信…對!還有微信…”剛到上海時,沈侯和曉晨都教過她使用微信,説是很方便,對着手機説話就行,正好適合她這樣打字極度緩慢、又不喜歡打字的人。沈侯幫她也安裝了一個微信,可因為需要聯繫的人很少,用得也很少。
顏曉晨和程致遠送走魏彤後,散了四十分鐘步,開始往家走。
電梯門緩緩合攏,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封閉空間,只有程致遠和顏曉晨兩人。程致遠突然説:“好幾天沒看到沈侯了,他竟然什麼都沒做,讓我總覺得很不真實。”顏曉晨盯着電梯上一個個往上跳的數字,面無表情地説:“他説孕婦的身體最大,我應該保持平靜的心情,他不會做任何事情來刺我。”程致遠愣了一愣,笑着輕吁了口氣,慨地説:“男孩和男人最大的區別,不是年齡,而是一個總是忙着表達自己、證明自己,生怕世界忽略了他,一個懂得委屈自己、照顧別人,剋制自己、成全別人。沈侯讓我刮目相看!”顏曉晨説不清楚心裏是什麼滋味,緊緊地抿着,不讓情緒。程致遠輕聲問:“你考慮過離開上海嗎?”
“啊?公司要在北京開分公司?你要離開上海?”
“不是我,而是你。去北京,並不能阻擋沈侯,他會追到北京。難道你打算永遠這樣一個剋制、一個躲避,過一輩子嗎?我知道你投訴過小區保安讓非住户的車開了進來,但小區保安並不能幫你阻擋沈侯。孩子出生後,你又打算怎麼辦?”電梯門開了,兩人卻都沒有走出電梯,而是任由電梯門又關上,徐徐下降。
顏曉晨苦笑“那我能怎麼辦?沈侯家的公司在全中國都有分公司,就算離開了上海,我能逃到哪裏去?”
“我們去國外!”顏曉晨震驚地看着程致遠,似想看他是不是認真的。
電梯停住,一個人走進了電梯,背對他們站在電梯門口,兩人都沒有再説話。電梯到了一樓,那人走出了電梯。沒有人進電梯,電梯門合攏,又開始往上走,程致遠沒有看顏曉晨,聲音平穩地説:“國內的公司有喬羽,我在不在國內不重要。我在美國和朋友有一家小基金公司,你要不喜歡美國,我們可以去歐洲。世界很大,總有一個地方能完全不受過去的影響,讓一切重新開始。”他是認真的!顏曉晨腦內一片混亂,一直以來,她都在努力遺忘過去的陰影,讓一切重新開始,但現在,她不知道了“我、我媽媽怎麼辦?”
“可以跟我們一起走,也可以留在國內,我會安排好一切。我爸爸媽媽都在,你媽媽今年才四十四,還很年輕,身體健康,十年內不會有任何問題。或者你可以換個角度去想,假想成你要出國求學,一般讀完一個博士要五年,很多你這個年紀的人都會離開父母。”顏曉晨知道程致遠説得沒有問題,他爸媽一個是成功的商人,一個退休前曾經是省城三甲醫院的副院長,有他們在,不管什麼事都能解決,而且媽媽現在和兩個姨媽的關係修復了,還會有親戚照應。可她究竟在猶豫什麼?年少時,待在小小的屋子裏,看着電視上的偶像劇,不是也曾幻想過有一,能飛出小城市,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他們忘記了按樓層按鈕,電梯還沒有到達他們住的樓層,就停了,一個人走進來,電梯開始下降。
兩個人都緊抿着,盯着前面。
電梯再次到了一樓,那人走出電梯後,程致遠按了一下他們家所在樓層的按鈕,電梯門再次合攏。
他低聲問:“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