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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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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這睡姿安穩的女孩,令他想起sam。回想起來,他與sam相識,亦如和縵華相識這般偶然和不可抗拒。亦是他獨身離在外的時候。

記憶將他圍困,時光裹挾他回到從前。長生知道,今夜又將無眠。

長生高中畢業之前,對於未來的方向,家裏有了不同的意見。謝江南主張讓長生去當兵,去部隊鍛鍊,認為這對長生未來有所幫助。這個建議聽起來合情合理,但長生已經地察覺到,謝江南的用心並非如此單純,他有意拉開自己與家裏的距離。到了部隊,自然都要服從軍隊的安排和指揮,難有機會與家人長時間相處。時間一久,生疏難免。

對此,尹蓮和尹守國都不同意,他們堅持讓長生繼續學業,有所深造。

長生與謝江南的矛盾,彼此心知肚明起來。雖然不曾道破,不曾起正式起衝突,戒心卻未放低,危險關係亦未解除,像兩隻對峙的野獸,按捺不動,觀察着對方,暗中鞏固自己的領地。

相處久,種種細節證明尹守國識人以微,謝江南並不似表面那般豁達寬厚,他對長生的存在始終介懷,這種情緒隨着兩個孩子的成長而益深厚。好在彼時謝江南傾心事業,並沒有太多力去顧及長生,他們的矛盾也得以隱藏,隱而不發。

時光推演到九十年代初,此時的謝江南與尹蓮,已獲得資本的初步積累。成立了承天電子有限公司,承天儲運有限公司,憑着謝江南的聰明、幹練,與不凡的際能力,加上尹家適時的幫助,他們已經獲得許多國外知名品牌的代理權,銷售客户都是大型國企和機關單位,利潤穩定且無任何資金風險。承天已經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逐步成為在業內很有口碑的企業,逐漸有了集團的雛形。

尹蓮最終決定送長生到香港讀大學,攻讀工商管理。這個學科在內地的大學還只是剛剛開始設立,教學經驗和質量都無法與香港相比。這些年來,尹蓮因業務關係經常往返香港,對那裏比較悉。

尹守國思想開明,年輕時自己亦留學國外,對尹蓮願意讓長生出去深造歷練的想法亦深表贊同。

雖然這不是謝江南願意看到的結果,他也沒有刻意反對,這幾年,他和尹蓮相處已經形成了某種默契模式,謝江南在外面呼風喚雨,風頭正勁,在家裏,還是以尹蓮意見為主。

他心知肚明,子的智商是不遜於男人的,創業之初所起的管理籌謀之功不提,單就跟政府官員打道,他就少不了尹蓮。

謝江南是有心術的人,他待長生不見得有多尖刻,惡形惡狀,落人口舌,只是他習慣計算利益,不願傾心培養長生,將來平白分去一份家產。在他內心深處,長生是外人,與謝惜言不可同而語。

謝江南的戒備和敷衍,如長生,如何能不察覺?他的成長看似順遂,實則經常要留意和提防謝江南。

好在一路有尹守國護持,尹蓮為他做主。他的生活表面看上去還是安穩順利,無憂無慮。

長生覺到,今後的生活可能與經商聯繫起來。他尚不瞭解商業的秘密,不解其中艱辛,詭譎。心裏充滿了期待和好奇。

與尹蓮一樣,長生喜歡香港,那是不同於北京的城市氣味。忙碌而充實,世俗而不市儈,香港的繁華亦帶着敦實的覺。最重要是,穿梭在人羣中,他是一個徹底的異鄉人、陌生人。這樣的身份隔離,讓他無牽無掛。

那天,過海,擁擠的人中,一個和長生年齡相仿的男孩擠過人羣,在長生身邊站定,手裏拿着煙,看了他一眼,問,請問你有打火機嗎?長生掏出火機,遞給他。

男孩接過,把煙點着。把打火機還給長生時説,謝謝,我叫sam,你呢?兩人目光遞。長生眼中的這個男孩,有一種天真不羈的氣質,像一匹野馬。

長生一笑,不客氣。我是尹長生。

時近黃昏,天空中佈滿豔麗雲霞,霞如絲緞,傾覆了半海半天。天空掠過白海鳥,低低旋飛,低低鳴叫。海面粼粼波影,船隻來往。船舷邊翻滾着淡白泡沫。海面有灰煙,岸邊城市高樓密集林立,沉默孤寂,散發着憂傷疏離的氣息。

那天相識之後,長生和sam開始往起來。

sam名叫吳承平。sam的父親,是七十年代舉家遷往馬來西亞的華裔富商。sam對傳統的學習方式沒有任何興趣,對學校生活也牴觸。他喜歡自由自在,專注於藝術方面的興趣,無意順從父親的意願從商,接管家族生意。大學時,偷偷改專業,學習電影。某次與父親發生烈的衝突後,他索背起揹包四處旅行,遊蕩歐洲一圈後隻身返港。

離家之後,sam的經濟由母親暗自供給,到香港之後,sam兼職做了鐘點model和夜店歌手。

sam眼中,長生的世界更為神秘。他會穿着t恤、仔褲,穿梭在大學的圖書室,研究歷史和哲學,亦會衣着齊整,去中環的商務會所,彬彬有禮冷靜苛刻與人洽談事務。那時,尹蓮已經開始讓長生學習打理公司在香港的業務。

如果不去上學,進修,不用談生意,長生會花大把的時間伺花木。在廚房裏烹飪食物,對着一本菜譜研究數小時。或是待在家中看碟,與sam分享心得。

更多的時候,sam看見長生閲讀一些自己説不上名字的古書,習字,泡茶。sam注意到,長生時常放在案上的是兩本經書,《六祖壇經》和《金剛經》,書頁已被翻得起卷,平卻從不見他談禪論道。

陽光淡然灑落。長生端然靜坐不語。窗台上蘭花香氣幽幽,sam默默坐近,凝視長生,他在長生身上受到温暖及陰涼。長生對周身一切用心投入又心神遊離,像一株雌雄同體的植物,內在力量綿長,自在茁壯。

以sam自身的家境和修養,他自然能從生活細節上看出長生成長環境家世不凡。但長生從不提及家人,不戀名牌,明星,衣着簡靜,生活規律樸素。身外喧囂,繁盛物質產品的更迭對他毫無影響,迥異於外間多數的少年。

在sam看來,長生的格古老又單純。內心似有風光絕勝,又彷彿清淨荒蕪,罕有人跡。sam不明白與自己一般大的長生何以能夠心如止水。無論在外多忙碌,浮華,只要和長生在一起,他就會安靜下來。長生令他覺到別處難覓得的清淨,令他內心越來越安定,柔和,滿足。

長生從未過問sam過往,但sam忍不住主動傾訴。某夜在濕熱的空氣鼓動之下,他費力説出尷尬往事。那曾是他諱莫如深的,與家庭的矛盾,父子兄弟之間的隔閡。

他説…我的父親一直以我為恥。他否定我的一切,我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個笑話。

長生一直傾聽,不曾開言打斷,發出輕微的喟嘆。

長生目光沉沉,凝視他,許久才説,我明白你心裏的苦。

他的黑深眼瞳似有魔力,是高山湖泊,古老的深潭,隨時能將sam噬。面對長生,sam甘心將過往坦白,整個人悉數奉上。他惴惴不安,害怕長生會如他父親一般發怒,至少也會驚異,卻只看見長生眼中無限悲憫。

長生所給予的多過sam的預期,在長生身邊,他受到一直渴望的父兄般的温暖,沒有責罵,怨怒,失望,沒有質疑,不要求改造,彼此能夠包容理解。

那一夜,sam如釋重負。他卻無從得知長生內在的苦痛,隱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