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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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瓏兒聽得出他這話裏已經坦白了,用李申昌當兩江總督,是因為無人可用,不得已而為之,而她也知道,他最終沒説出口的那人,究竟是誰。

當年,仍是毅王爺的律韜挾着平西北五國的戰功回朝,得到先帝的重視,一直以來,他的格就是極沉冷自制的,那幾年,在戰場上,他只專注在用兵打仗上,不曾回京,也從不在人前妄議儲君之位。

然而,就在人們以為這位毅王爺對帝位沒有野心的時候,卻沒料到他甫一回京,就積極佈置,他與睿王都是天家之子,在他們從小所受的皇子教育之中,雖然有仁民愛物的慈心,卻也有為達目的故,必要時不擇手段的無情。

那一年,為了丹陛之上的那張龍椅,他爭他奪,為了要鬥倒對方,手段無不狠毒辛辣,其中牽連無數朝廷重臣,以及其家族親眷,不可不謂是腥風血雨,血成河。

終於,在幾度纏綿病榻的先帝再度病倒時,律韜取代了幾乎已經被朝臣視為太子儲君的睿王爺,得先帝旨意,代為攝政監國,當時,朝野之間議論紛紛,想不明白怎麼得帝王青睞的兒子,竟在一夕之間換了人。

之後,先帝駕崩,詔書傳位於二皇子毅王,終是分出了他們之間誰是殿上君王,而誰是階下之臣。

瓏兒沉默不語,半晌,掙了下身子,翻過身正對着他,在開口之前,忍不住垂眸看了他仍舊圈在她上的長臂一眼,翕動了下,決定不發表抗議,還是讓他繼續抱着“取暖”

“你説,那位兩江總督寵妾滅,那位妾室蘇氏是何出身呢?”他們同卧在一個長枕上,眼眉是齊相對的,就連呼時,都是聲息相聞,覺比背對時更親暱了些。

律韜含笑不語,看着帳外透進的微光,淡淡地在她清麗的臉蛋勾勒出深淺的光與影,放任着她繼續説下去,深沉的眼眸之中,帶着幾分享受。

由於他睡在外側,臉龐是揹着光,在微光之中,她無法將他的表情瞧得太清,只能看見他那雙眸裏似是温柔,更似放縱的淺笑光芒。

她緩了緩,見他沒説話,才又笑道:“我今天聽了,據那位沈大人説,他們知道這位李申昌收賄不少,但是沒有證據,是因為他與一票官吏靠的都是自家夫人彼此聯絡情,需要之時,就由甲官夫人去尋乙官夫人,藉此傳遞訊息,他們這些人説好聽是懼內,但其實是夫人在後院收錢,不會髒了他們的清譽,也不好查找證據,而李申昌的這位小妾原是一位員外的庶出麼女,頗有幾分姿,不過從小在家中受盡大房欺凌,當了總督小妾,一朝得勢,卻是視錢如命,我只是在想,這位蘇氏小妾愛財如命,就不知道是否這天下之財,只要是白花花的銀兩,在她眼裏看來都是一個樣子呢?”

“你的意思是…?!”他微眯細長眸,一臉興味。

瓏兒半撐纖臂,抬起身子,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説完,她斂眸俯視着他,揚起了一抹近乎狡猾的明豔笑容。

一瞬,律韜的心彷彿是沸騰般,目光無法從那抹帶着明刀明槍的算計,卻能柔進骨子裏的笑容上挪開。

這人,就近在他的眼前,觸手可及,如此明亮光華…

“如何?如果我這法子管用,就能逮到李申昌的罪證,只要能夠落實了這個李申昌收賄的罪證,將他給扣押起來開堂審案,掐斷他對外的聯繫,亂了這一票貪官污吏的陣腳,之後再逐一問供,不怕不能逐一擊破--?!”她未竟的尾聲,在驚呼之中被他進了裏,律韜握住她纖細的膀子,將她一把往自己拉下,另一掌扣住她的腦勺,讓掠奪的可以吻得更深,他心口的沸騰,在一瞬間都化成熾熱的氣息,糾纏着她的舌。

“唔…”瓏兒一開始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嚇,很快地開始抵抗推打,但無論她再用力,被他握住的臂膀疼得厲害,還是覺自己就像是要被入那具強健的男人膛,就要被噬…

律韜知道自己應該停止,但是無法阻止自己想要更多的渴望,從那一天之後…那一天之後,他等得太久,等得都寧願自己的心不再跳動,想着或許唯有死寂了,就不會再渴望那近在咫尺的遙不可及。

“不要!”瓏兒狠咬了他的嘴一口,終於讓他鬆開了自己,得到了解之後,她飛快地往後退,直到行抵到了牆,停住了才發現自己在顫抖,比起先前總會忍不住上湧的嘔吐,她覺到更多的,是從他被咬破的上沾染到的血腥味。

他也在看她,同時也看着自己落了空的懷抱,眼裏的火熱漸漸地褪去,最後只剩不對自己竟然失控的嘲

別碰我。

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戒備,但終究沒有對他説出這句傷人的話,就怕説出口就傷了,也疼了他一直對她百般呵護的心。

這時,她注意到他嘴角淌下了血,在幽微的光芒之中,那一抹黯讓她看了覺得疼,只是分辨不出是為他到了疼痛,或者是為他心疼。

“如果你想了,可以--?!”

“你住口!”他及時的喝斥,終是沒教她來得及説出“讓別的女人過來”這幾個字。

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要體貼他的心思,瞪着她的表情十分複雜,不知是該疼惜她的脆弱,還是該憎恨她的無情,最後,他選擇了閉上雙眼,沉沉地吐息。

“睡吧!今晚,是朕不對,不會再犯了。”

“皇上沒錯,是我…?”

“睡。”他讓自己的嗓音淡得沒有一絲毫情,閉着眼眸不再看她,只是抿掉邊的鮮血,但她真是發狠咬深了,那腥甜去了,竟是又汩了出來。

他心裏苦笑,覺這就像是他的心一樣,看着表面,原以為應該乾澀了,但那裏曾經被情扎得那麼深,一個動靜拉扯,就又是觸目驚心的鮮血淋漓,還是那麼痛,那麼痛…

如果皇上能等,瓏兒願意一試,但不是現在…好嗎?

那一夜,她在再三的掙扎之後,決定讓自己柔順地偎回他的身畔,潔白的額心輕抵在他硬實的肩膀上,遲疑的語氣還帶着三分的畏怯。

其實,並不是那麼怕了,多帶上幾分害怕的口吻,不過是多屬偽裝,希望他能聽了憐惜,來個既往不咎。

她想,自己確實狡猾,卻也是真為他心疼的,明明該是至高無上,無人能他屈服的君天,但是,在她的面前,卻是一個被她要得可憐兮兮的男人,被她惹惱了,也只能皺着眉心隱忍不來。

睡。

雖然還是那個字,但他的嗓音柔軟多了,伸手將她摟進臂彎之中,讓她的臉得以枕在他的肩頭上,偎着入睡。

她沒有抗拒,她早已經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悉了他的體温與氣息,甚至於有時候會到羞怯,想到他在她的夢裏,那雙帶着曾經長年持握長弓刀劍的手,摸遍她全身時,帶着繭子的,總教她到酥顫。

那真的是夢嗎?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能肯定。

那一夜,他們都想着自己的心思,睡得不多,但是,成親年餘的默契,讓他們隔進早膳時,已經能夠在人前談笑風生。

遲早有一天,她不再委屈他。她在心裏那麼想着,只是就不知道他會願意等她多久了。

過了“百陽鎮”他們舍船就車,卻是再北迴百里進了“金陵”沿路上哪裏還見歌舞昇平,觸目所及,雖然還不致於是土地乾涸,寸草不生,但已經到處可見許多眼看着明年還不出朝廷賑貸的農人們,攜家帶眷沿路乞討。

這讓律韜怒辦了李申昌,不過,用的卻是瓏兒那夜給他的法子,給了沈洋去辦,在這期間,在沈洋回稟請示的時候,律韜只做壁上觀,任着瓏兒指點教導,她見律韜一直沒勸止,也就漸膽子大了,總是在聽完沈洋的稟報之後,很快地推敲盤算,給了下一步指示。

然後,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李申昌不只是入罪,從各地傳來的舉報,讓案情越滾越大,最後案情底定,朝廷終於是成功拉下了這一票勢力盤錯結,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貪官。

明面上,皇帝的御駕未到“金陵”是以律韜與瓏兒一行人未住進行館,而是歇在當地一座富户的私宅裏,那名商擘曾與當年的毅王爺相,是個嘴巴緊,能信得過的至,有天子好友從遠方至,自然是騰空了一處宅子,打點妥當,讓一行人得以安然入住。

書房裏,沈洋進見,呈了李申昌等人的供詞,律韜一目十行地瞥過陳詞,雖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但瓏兒可以看得出他的眼神裏有幾分陰鬱。

“二哥,弟弟乏了,想先回院裏去歇着。”大勢底定,她也覺得該收手了,在沈洋麪前,她仍是男裝打扮,自然還是喚律韜“二哥”

“不過來看看?”律韜轉眸看她,揚了揚手裏的一迭供狀。

“弟弟看不懂那些玩意兒。”她退了半步,以手着額角,搖搖頭,“就有勞哥哥費心了,而且,是真覺着乏了,想小憩片刻。”

“嗯。”明明知道她是託詞,但律韜還是含笑頷首,讓她離去。

告退之後,瓏兒一出門口,哪裏還有氣虛的荏弱之態,咧開了笑,跨開大步,對着伺候在門邊的小滿輕聲説道:“小滿,跟上來。”她行止利落,絲毫沒有女兒嬌態,心裏覺着納悶,這回出宮,明明是律韜第一次允她穿男裝,她卻覺得自己已經穿了一輩子男裝,行動起來,遠比在宮裏時穿着女子衣裳來得自在快活。

“娘…四爺?!”小滿微訝,對於主子轉變如此快速措手不及,但還是趕忙着追上去,對她而言,只要別跟丟了主子,一切都好商量。

這時,在書房裏的律韜不知道瓏兒私自出府,卻也沒心思再多看這些供詞,在他手下,自然有沈洋這些人能辦事。

沈洋從帝王手裏恭敬地接回一迭供紙,心思卻是在剛才離去的“四爺”身上,本來想着有事要再請教一二,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最初,“四爺”所教使的“羅織”手段,雖然少了幾分正大光明,但其心思之密,做法之嚴謹,教在官場打滾數年,也算是老辣的沈洋不只驚異,甚至於是讚歎不已。

更別説後面以“以假亂真”、“連帶攀咬”的手段,個個逐一擊破,雖説一開始有幾分虛假,但辦到了底,在他手裏的這迭供紙上,記下的罪狀,卻都有真憑實據,半點都沒冤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