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二回轉頭恩怨成空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段延慶透過蒙在眼前的鮮血,依稀看到阿碧拼盡全力爬到慕容復的屍體旁邊,便即不動了。她屍身後面,拖着一條殷紅的血跡…

他腦中“嗡”了一聲,向後倒退幾步,險些坐倒。仇恨,一下子從他心頭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把襁褓負在背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這孩子養活。但自己一個廢人,想照料孩子是不可能之事。他前思後想,終於把心一橫,打定主意——去天龍寺,就算自己被他們千刀萬剮,也要求寺內眾位高僧幫他這個忙。

段延慶一把火燒了慕容復和阿碧隱居的小茅屋,向着火窟之中拜了三拜,轉身向天龍寺而去…

段延慶一口氣將事情經過講完,便即住口,默默坐在一旁。王語嫣想起表哥一生為興復大燕,置親人朋友于腦後,最終如此收場,不怔怔地下淚來。段譽則想:“爹爹媽媽因慕容公子而死,但現下逝者已矣,又何必深究?何況慕容公子本來也不是什麼惡人,只是被權了心竅罷了…哎,想想他也可憐的,不過九泉之下仍有阿碧姑娘這樣的痴情女子相伴,也算不枉此生了。”想到這,不望望身旁的段延慶,看着他死屍般僵硬的面孔,心下不升起一陣憐憫之情:“他不也向慕容公子一樣麼?

但他的遭遇可比慕容公子慘得多了。”

“北喬峯,南慕容”本是響譽中原的武林英豪,而今卻均已逝世。但蕭峯為國捐軀,死得英雄壯烈;而慕容復眾叛親離,落得發瘋而死,卻顯得頗不光彩。然則生死之間,高下立判。慕容復雖是死於段延慶之手,但究其本源,卻是為包不同的冤魂震懾。

“非也非也”泉下有知,也應該瞑目了。這豈非冥冥中自有天數?

眾人正嗟嘆間,段延慶忽道:“枯榮大師,正明賢弟,這孩子是慕容氏的唯一血脈,盼你們好好照顧…我段延慶惡貫滿盈,今應受惡報!”説着,抓起鐵杖,猛然間向自己的口點落。

天龍寺眾僧見段延慶突然自盡,來不及出手相救,只得齊聲聲大叫:“不可!”王語嫣通曉各派武功,心中自然知道對段延慶這一杖如何化解,但自己一個弱女子,卻半招也使不出來,情急之下,也只得開口大叫“哎喲!”可就在眾人的一片喊叫聲中,只聽“錚”的一聲越的清響,段延慶的鐵杖手飛出,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當”的一聲,筆直地叉進了青磚地中。

原來段譽見段延慶自盡,心中大急,食指點處,一股凌厲的商陽劍氣沛然出,打落了段延慶的鐵杖,隨之合身撲上,父子天,竟然淚落如雨,哭道:“爹爹,爹爹和媽媽全都不在了,現下我只有你一個爹爹,你不能死啊!”段譽這句話中“爹爹”不斷,一會兒是説段延慶,一會兒是説段正淳。這句話放在平時,定然會引得眾人哈哈大笑,可此時此刻,段延慶、本塵、王語嫣等人卻哪裏還笑得出來?

段延慶鐵杖手,呆呆地道:“譽兒,你剛才…剛才叫我什麼?”段譽泣道:“爹爹,我不要你死!”段延慶聽道兒子終於開口叫他做爹爹,一時間中百集,怔在那裏,再説不出話來。

一直面壁而坐的枯榮大師忽然道:“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已迴心向善,又何苦自傷身體?”他內力渾厚,聲音平和中正,段延慶只覺一股暖氣緩緩地向心脈,心頭一動,垂首道:“延慶知錯了,”復轉頭向段譽道:“譽兒,爹爹此後要在你娘修行的玉虛觀前結廬修行,每為你娘唸經祈福,也讓你娘保佑你一生平安喜樂,保佑我大理國泰民安。”段譽聽段延慶答應不死,心下甚是安,當即只住了悲聲,就連一直害怕段延慶的王語嫣,此刻也笑逐言開,二人目光相接,不都淺淺一笑。

一旁本塵忽道:“延慶太子,你既改過遷善,又得與譽兒相認,那此間便有一樁大事要賴你主持了!”段延慶奇道:“有什麼事能用得着我?”本塵莞爾道:“要你重新正式主持譽兒和婉兒、靈兒兩個丫頭的婚事。”這“重新”二字有意無意地説得話音甚重。

此言一出,段延慶不由得一陣慚愧,王語嫣卻含笑輕輕在丈夫手上擰了一把,段譽的臉漲得通紅,期期艾艾地道:“嫣…嫣妹,爹爹,皇伯父,此…此處乃是莊…那個莊嚴之所,咱們出…出去説話!”説罷牽了王語嫣的手,快步出了牟尼堂,本塵和段延慶對視一眼,起身向枯榮、本因等羣僧告退,也跟着走了出來。

原來昔年段延慶一心向段正明尋仇,為敗壞段氏門風,曾將段譽與木婉清囚於萬劫谷中的一個山之內,並在二人的食物中下了“陰陽合和散”二人險些把持不住。虧得華赫艮和巴天石挖通地道,將木婉清救出,但為讓萬劫谷的谷主鍾萬仇丟醜,卻將鍾靈的外衣除下,放在內,以至段譽出時,懷中竟抱着個衣衫不整的鐘靈。段譽與木、鍾二女的這段肌膚之親,可説皆因段延慶而起。本塵適才的“重新”二字便是笑段延慶早已做了段譽與木、鍾二女的大媒人。適才段延慶之慚,王語嫣之笑,段譽之羞,也都是因為這段往事重提之故。

幾人出得牟尼堂,段延慶向本塵道:“譽兒的婚事,我自然是義不容辭,但淳弟、白鳳,還有大理國的護衞禇萬里、古篤誠,以及婉兒和靈兒的孃親,或直接或間接,俱是死在我的手上,不知大理國的臣子們是否容得下我?”本塵道:“不妨事,改我約天龍寺本因方丈等諸位高僧為你等説合便是了。”段延慶道:“多謝了。還有,此後誰也不準再稱我是‘延慶太子’,我靜心修行,便稱延慶居士罷…”正説至此,王語嫣懷中的嬰兒忽然“哇”地一聲哭叫起來。王語嫣急道:“段郎,你看這孩子怎麼了?”段譽道:“想是餓了,想吃,你快喂他。”王語嫣俏臉一紅,啐了一口道:“你這人,我哪來的?”眾人顧不得再談,當下段譽抱了孩子,腳下踏出“凌波微步”一陣風般直奔皇宮尋找孃去了。

不久,天龍寺眾高僧出面為段延慶和大理諸士調停,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眾人見段延慶確實誠心悔改,也就原諒了昔年他所為之惡。段延慶也當眾宣佈廢去“惡貫滿盈”的外號,從此在玉虛觀旁結廬隱居,一心向佛,再不過問江湖之事。

從前橫行江湖的“四大惡人”之中“無惡不作”葉二孃、“凶神惡煞”南海鱷神嶽老三、“窮兇極惡”雲中鶴均已亡故,如今“惡貫滿盈”段延慶又改歸正“四大惡人”自此絕跡江湖,這對江湖中人來説,不能不算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婚期漸漸近了。這,鍾靈正與木婉清在房中聊天,忽然有侍婢入內,向鍾靈施禮道:“啓稟小郡主,門外有位姑娘要見小郡主,説是小郡主的故人。”木婉清聽罷,起身對鍾靈説道:“你有客人來了,我就先走了。”鍾靈拉着木婉清的手道:“木姊姊,你先別走,來得興許是我的好朋友呢,咱們一起説會子話不好麼?”木婉清秀眉一挑,道:“跟你説過多少回了,只叫‘姊姊’便了,為何還是要加個‘木’字?咱們…咱們難道不是一個爹爹生的?再這麼叫,看我不用毒箭死你這個小丫頭!”鍾靈伸伸舌頭,問那婢女道:“巧兒,那姑娘可曾説過她的名姓?”巧兒道:“那姑娘説她是華山派的,叫…”一句話沒説完,屋外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接口道:“叫邵雲馨!”説着,便進來一個身穿白衣的美貌少女,正是當在雁門關外為救鍾靈,險些被驚馬踏傷的邵雲馨。

鍾靈見是她,歡喜得不得了,忙跑過來牽了她的手道:“好妹妹,你怎麼來了?”邵雲馨尚未答話,木婉清便接口道:“她在華山派收到了那書呆子朱丹臣送去的喜帖,自然來了。”邵雲馨抬頭打量了打量眼前這位亭亭玉立的黑衣女郎,見她面容清秀俊俏,可神之間又隱隱透着一層殺氣,渾然不同於鍾靈的嬌美靈慧,又是一番人的風致。便過去拉了木婉清的手道:“這位姊姊,你生得好美,你叫什麼名字?”説着聳了聳鼻子,又道“你身上好香!”木婉清雖然脾氣有些古怪,但是直率真。她一見來着是一個如此俏麗可愛的小姑娘,心下便有三分喜歡,又聽她稱讚自己貌美體香,更是又喜又羞,不玉頰暈紅,向邵雲馨道:“你也美麗的,我的名字從前是叫做木婉清,可後來別人都説我是段郎的妹妹,似是要我姓段,可後來又説段郎不是我的哥哥…總之現在得我也糊塗了,不知自己該姓什麼,都是他們大人不好…你還叫我木婉清罷。對了,你是叫邵雲馨罷,名字也好聽的,你有情郎了嗎?”木婉清天真純樸,想一句便説一句,又因為她與心上人段譽的婚期指可待,她心下甚是歡喜,便也盼着身邊的所有姑娘都能與意中人長相廝守,不由得便口問了邵雲馨一句。可這一句話,卻勾起了邵雲馨的重重心事…

她十四歲上華山學藝,現下芳齡十六,正值花季,也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由於她生頑皮活潑,平時又忙於練武,因此倒沒想過此事。現下木婉清一問,她不住羞得俏臉通紅,可心下也不由自主地想到:我有情郎了嗎?若是有,他又是誰呢?

她想到了英武豪邁的五師哥方臘,想到了深沉多智的七師哥張叔夜,又想到了平裏温文瀟灑,又曾經從馬蹄下救出自己命,和自己呼相接的六師哥周桐…她隱隱地覺得自己對周桐的覺與對方臘和張叔夜不同,或許是因為周桐救過她,抱過她,但這種覺又是十分的模糊,十分的縹緲,若即若離,若有若無,以至連她自己也説不清這覺是否真的存在…她愈想愈羞,低下頭去,玩着自己的衣襟。

一旁的鐘靈卻另有一段想法:起先,她見一向對生人冷冷地不大理睬的木婉清居然被邵雲馨哄得開了口,心下不暗贊這小姑娘着實討人喜歡;後來見木婉清沒頭沒腦地便問了句“你有情郎沒有”邵雲馨便紅着臉低下了頭,心中一面埋怨木婉清太過直率,一面又猜測着邵雲馨的心思。

她與邵雲馨相識不久,但當周桐奮不顧身地從馬蹄下救出邵雲馨的情景卻一直歷歷在目,憑着周桐對邵雲馨的那種關愛有加的神態,她心中便把周桐當作是邵雲馨的情郎了。究竟她年紀尚小,也是全無機心,便隨口笑道:“傻妹妹,又想你那周公子了?”邵雲馨聞言大羞,雙手連搖,期期艾艾地道:“鍾姊姊,你…你別瞎猜,我和六師哥…和他真的…真的沒什麼的…”話是這麼説,可她心中卻暗自思量:看來連鍾姊姊也看出我對六師哥好了,可是…可是這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木婉清見她如此,向她道:“小妹子,那個周公子人很好麼?我告訴你説,他若真是你心儀的男子,你便要牢牢地抓住他,千萬不要放開,否則,他也許就會突然變成你哥哥,要不或者他死了,或者你死了,你們便不能在一起了…還有,若是他愛過你後又喜歡上了別的女子,你便讓他去把那女子殺了,他若肯去自是最好,倘若他不肯,你便一劍殺了他,然後再橫劍自殺,到九泉之下和她做夫去!

”説至此,她不想到自己的意中人段譽,他又豈非是愛過自己後又喜歡上了別的女子?她明知段譽不會為她去殺了王語嫣,可要她殺了段譽再自殺,她自己是不怕死,可讓她去殺段譽,她是無論如何下不了手的。想到此處,木婉清以手支頤,幽幽地嘆了口長氣。

邵雲馨聽了木婉清的這番話,呆呆地坐在那裏,若有所思。鍾靈卻以為她被木婉清説得不好意思,當下主動轉換話題,拉了拉邵雲馨的衣襟,問道:“妹子,離大婚之期還有好幾天呢,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到了?”鍾靈順口一説,一旁的木婉清卻颳着臉蛋笑道:“鍾靈,你這小鬼好不怕羞,這種話也説得出口!”鍾靈方才想到自己一個待嫁的閨女,在閨房之中與別人談論自己的婚期,實屬不妥,難怪連平常最不守規矩的木婉清也要笑她,不由得大羞,面紅過耳,微微有些發窘。

邵雲馨看到鍾靈的窘態,雖覺好笑,但心下也有些不忍,當下接口道:“那大理的那個叫朱什麼的書生給我們送來了喜帖,我們本打算過幾天再來。但三師哥説咱們華山派與大理段氏有聯宗之誼,而虛竹先生又是段大哥的把兄,他説此事緊急,説什麼也要儘早給他報個訊兒,叫他防範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