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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轉頭恩怨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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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時令已入冬季,可四季如的大理依舊是山河明媚,鳥語花香。鮮豔奪目的山茶花,開得滿路都是。便在這一路的茶花之中,緩步走着一位少女。她身穿一件藕的衫子,原本就是絕美的容顏,被這燦爛的茶花一襯,更顯得秀雅萬方。

這美麗的少女,便是當今大理國的皇后——王語嫣。今她避開丈夫段譽和眾侍從,獨自一人出城,是要去天龍寺求她皇伯父——已然避位為僧,法名本塵的段正明——來主持一件大事。

原來當段譽獲悉自己的身世之後,一登基便娶王語嫣為皇后,他自己可謂是志得意滿,可同樣深愛着他的木婉清和鍾靈兩個姑娘卻只得暗暗傷心落淚,悵然銷魂。鍾靈一來年紀尚小,二來生豁達,倒還罷了,可那木婉清心中卻一直將段譽當作是自己的丈夫一樣,總是念着和他初遇的那段旎風光。從前二人是兄妹也還罷了,可現下段譽的身世揭破,已經不再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卻要眼看着他娶一個別的姑娘進門,這叫她心裏怎能受得了?她終鬱鬱寡歡,茶飯不思,甚至有幾次還暗暗動了尋死的念頭,但最後都忍下了。

王語嫣看在眼裏,心中也自惆悵,她心中暗道:“木姑娘和鍾姑娘對段郎有情,段郎也非對她倆無意。倘若彼時她倆不被認定是段郎的親妹子,那現下他們也多半會姻緣美滿了罷。現在鬧成這樣,我和段郎雖説是稱心快意,可她倆終會落得一生傷心,這又是何苦。”心念一動,便求段譽立木、鍾二女為側妃。

其實段譽心中又何嘗不記掛着木婉清和鍾靈?他初涉江湖之時,曾經偷偷親過鍾靈的繡花鞋,也曾擁着木婉清那柔軟的身子,深深地吻她嬌豔的櫻,只是由於身世一攪,才不得不斷了對二女的相思之念。當然,他心中最愛的,還是那清麗絕俗的王語嫣,因此當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便立了她為後。這樣做,不光是因為他對王語嫣的愛慕之情,也是怕這好容易才傾心於己的神仙姊姊不悦,怕她暗自傷心,更怕她一怒之下永不再見自己。

可王語嫣向他一提立妃之事,他卻又有些猶豫,怕這是王語嫣試他用情是否專一的法子,推三阻四的不肯答應。王語嫣無法,只得假裝發怒,説他喜新厭舊,薄情寡義,段譽方知王語嫣是真心成全木、鍾二女,便不再推辭,答應立她倆為側妃,並要請大哥蕭峯、二哥虛竹子做主婚人,王語嫣方才回嗔做喜,二女也暗暗欣

後來蕭峯被囚,去營救時,段譽便依王語嫣之意,沒帶王語嫣,卻帶了木婉清和鍾靈。哪知蕭峯竟然慘死在雁門關前,段譽傷心過度,竟不理朝政,還命大理全國上下為蕭峯舉哀,自己的婚事也押後再辦。木、鍾二女有苦難言,每裏只是黯然神傷,強顏歡笑。

王語嫣眼見二女漸消瘦,心下無奈,於是修書給虛竹子,盼他能勸段譽一勸。可哪知段譽的這位和尚二哥竟也是一樣的呆氣十足,不但不勸段譽寬心,反在信中大讚三弟重義。這下子把個通各派武學的王語嫣急得一籌莫展,自覺自己枉讀了這許多典籍,可現下無論是丐幫打狗法還是少林般若掌,使哪一招也無濟於事。正在她心焦之際,善闡侯高昇泰向她進言,説有事難解可去天龍寺找本塵大師商量。她今隻身一人上天龍寺,為的便是此事。

本塵聽罷侄女之言,捻着頜下的三綹黑鬚,悵然嘆道:“譽兒天善良淳樸,卻又帶着幾分執拗之氣,遇事看得不甚開,這一點卻是似極了他爹爹了…老衲且試上一試。”於是便吩咐禪堂中的兩個小沙彌普慈、普惠去王宮中請段譽前來,二僧領命而去。

王語嫣好奇,問本塵道:“伯父,段郎的爹爹不是那號稱‘惡貫滿盈’的大惡人段延慶麼?你怎説段郎像他?”本塵嘆了口氣,悠悠地道:“那延慶太子本來不是惡人,他生得風瀟灑,儀表出眾,文武雙全,譽兒與他當年相比,也還要遜三分呢。

“只因十幾年前臣楊義貞作亂,弒了當時在位的上德皇帝,也就是延慶太子的父親,我的皇叔,當時延慶太子並不在大理,只因他喜遊山玩水,故而眾人對他的行蹤不甚在意,因此大亂之際,眾人便以為他也死在了亂刀之下,便擁立我堂兄段壽輝為首,平滅了叛軍,我堂兄多方找尋延慶太子,但是音訊全無,他自己只得登基,是為上明帝。但他心中始終覺得對不住延慶太子,因此在位一年便到這天龍寺中避位出家,法號本參。卻將皇位傳給了我。可那延慶太子其實未死,而是遭逢慘禍,練就了一身門武功。”王語嫣聽至此,忍不住口道:“大師,我曾見過那段延慶的武功,的確怪異得緊,其內功底子還是大理一陽指的內功心法,只不過是化在了兩鐵杖之上,但其出招運力的法門和着數,卻似是將昔年武林中一個大魔頭所創的‘陰陽五行神功’中的一路‘枯木鬼藤劍法’化入了雙杖的招數之中,具傳這路劍法陰損毒辣,又必須有極強的內功基方可修習。我也是在表哥家的‘還施水閣’中我姨夫慕容老先生所著的一本書中才見過幾招。”本塵聽罷,不佩服她所見之博——那路“枯木鬼藤劍法”連他都是聞所未聞。他沉了沉,續道:“我即位初年,也曾四處查訪延慶太子的下落,但他十數年來仍是杳無音訊,我便漸漸斷了找他的念頭,安心做我的皇帝。可前兩年,他竟以‘四大惡人’之首‘惡貫滿盈’的身份重出江湖,並一再找我大理的麻煩。我這才知道他原來未死,想將皇位讓給他坐,可諸位大臣竭力反對;想向他解釋,與他商量個解決的法子,他也不聽,一意孤行,最終築成大錯,害死了淳弟…譽兒行事,這幾分執拗之氣着實似極了他爹爹,那時淳弟讓他學一陽指,他就是不學,還私自逃了出去。我在他登基前叮囑他愛民納諫,也是此意…”王語嫣正聽得悠悠出神之際,忽聽身後有人泣,回頭一看,竟是段譽。原來今段譽心情稍好,便叫朱丹臣陪他四處走走,巡遊一番之後,便想去天龍寺為大哥蕭峯超度,哪知剛到寺門口便遇上了本塵派去請他的普慈和普惠,當下讓朱丹臣先回皇宮,自己則隨二人進了本塵的禪堂。恰巧聽見王語嫣與本塵談及段延慶的身世經歷,便沒做聲,立在一旁靜聽。後來聽本塵體提及段正淳之死,心下傷,才不由得哭出聲來。

本塵命段譽坐在自己面前,王語嫣見丈夫難過,心下甚是不忍,伸手握住了段譽的手掌,柔聲道:“段郎,逝者已已,你就不必過於傷心了。”好半天,段譽才逐漸止住悲聲。本塵撫着他的額頭道:“譽兒,你自小向佛,我且問你,佛説人生有八苦是什麼?”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大熾。”

“那佛説人生又是什麼?”

“是空,是苦,是虛幻,是泡影。”

“阿彌陀佛!”本塵合十道“譽兒,你所説不錯。你義兄蕭峯蕭大俠,雖然一世英雄,卻也一生坎坷。如今他往生極樂,得到了大清淨,大解,大自在,大快樂,這豈非善事?”段譽聽伯父提起蕭峯,又怔怔的淌下淚來,顫聲道:“伯父,你所講的道理,譽兒都明白,可我心裏…”説到此處,竟撲到本塵懷中,大哭起來。王語嫣見他哭得傷心,心中也不由得一陣酸楚,眼圈兒也紅了。

段譽哭了半晌,心中倒舒服了許多。本塵見他哭聲漸漸止歇,方道:“譽兒,你説蕭大俠是為何而死?”段譽泣道:“大哥是為了天下蒼生不受刀兵之苦,能夠快快樂樂,太太平平的過子。”本塵合十道:“善哉!那你讓大理全國服喪,自己婚事延後,徒增婉兒和靈兒的傷心,這樣蕭大俠能否重生?他在泉下有豈能平安喜樂?”見段譽仍有茫之,當即説偈道:“咄!即是空,空即是,浮生若夢,苦難實多。愛恨情仇,終歸塵土。譽兒,人是活在心中,而非活在世上,你明白麼?”王語嫣聽到本塵那句“人是活在心中,而非活在世上”心頭不一動,自思:“伯父此言,是要告訴段郎,大哥為百姓而死,雖死猶生…那表哥,表哥他一心想着興復大燕,落得神智昏亂,豈非生不如死麼?”想到慕容復,不由得抬頭向段譽望去。

卻見段譽沉思良久,抬起頭來,面現祥和微笑,向本塵道:“伯父,我明白了。”本塵笑問:“蕭大俠安好?”段譽答道:“他硬朗得很,每天要喝四十大碗烈酒,我和婉妹、靈妹的婚事,還要賴他主持!”本塵見段譽大徹大悟,合十稱善。王語嫣見丈夫終於答應與木、鍾二女完婚,心下也甚是欣,擦擦眼淚,向段譽嫣然一笑,宛如海棠秋,梨花帶雨。段譽與她四目相對,心神一蕩,握住了她的小手。

正在二人心神俱醉之時,一個小沙彌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向本塵道:“大師,那段…段延慶來了!就在山門之外。”聞聽此言,本塵神如常;朱丹臣緊緊攥住手中的判官筆,想要出去拼命;王語嫣驚得花容失,緊緊靠在段譽的身上;段譽卻怔怔的,有些神不守舍。

本塵忽道:“劫數!譽兒,嫣兒,丹臣,隨我出去見見延慶太子。”説着便起身出門,段譽神不守舍地跟在後面,王語嫣雖然心中害怕,卻也不由自主地跟了出來,緊緊抓着段譽的手。朱丹臣神情肅穆,手握判官筆,緊隨其後。

——山門之外,一人雙杖拄地,青袍飄飄,風而立,正是昔年名動江湖的‘四大惡人’之首,人稱‘惡貫滿盈’的段延慶。只見他前打了個十字袢,背後不知負了什麼東西,看上去説不出的詭異。

本塵雙手合十,高聲道:“阿彌陀佛,延慶太子,前塵往事,皆是過眼煙雲。你還是參悟不透麼?”忽聽一人高叫:“段延慶,今要殺你為鎮南王報仇!”話音未落,卻見人影連閃,數人已將段延慶團團圍住。原來段延慶上山之時,恰被尾隨保護段譽的傅思歸瞥見,忙向大理皇宮中傳訊,片刻之間,善闡侯和大理三公等人便皆趕到了天龍寺。

段延慶風而立,一張臉孔仍是毫無表情。他口不動,腹中的聲音沉沉的道:“你們不要動手,休得傷了孩子。”

“孩子?誰的孩子?”王語嫣一時好奇,不問道。

段延慶不答,忽地鐵杖點地,便似一縷輕煙,從傅思歸頭頂直越而過,落到本塵、段譽、王語嫣三人面前。他身法如鬼似魅,傅思歸直驚得一身冷汗。段延慶轉過身,背對三人道:“譽兒,將孩子解下了。”三人這才看清,他背後原來是一個碧綠的襁褓。王語嫣不心頭一顫——姑蘇燕子塢琴韻小築的阿碧便是愛穿這碧綠的料子——想到阿碧現下正和表哥慕容覆在大理邊境隱居,隱隱覺得表哥出了什麼事情,不緊緊握了握段譽的手。段譽一呆,上前解下襁褓,到王語嫣手中。

王語嫣接過襁褓,仔細一看,不嚇得花容失,失聲道:“段延慶,你把表哥和阿碧怎麼了?”

“嫣妹,你説…慕容公子?”段譽心下疑惑,伸頭來看——只見襁褓上用鮮血書着“獨孤超”三字。

原來阿碧原姓獨孤,其先祖也是胡人。她是逍遙派傳人琴顛康廣陵的小弟子,彈得一手好琴,於十六歲上遭逢險境,恰為慕容復所救,因此才歸於姑蘇慕容氏,做了慕容復的貼身丫頭,琴韻小築的主人,隱去原姓,便叫做阿碧。王語嫣是慕容復的表妹,對此豈能不知?她原本就疑心這孩子是阿碧與慕容復所生,現下一見這“獨孤”二字,更無懷疑。

段延慶正答話,忽見寺門中緩步走出一位鬍鬚雪白的老僧,正是天龍寺的方丈——本因長老。本因向本塵道:“本塵師弟,枯榮師叔有請師弟同延慶太子、譽官和嫣兒一同進禪堂談話,其他人一概不見。”言畢轉身入寺。

本塵合十道:“謹遵師叔之命,譽兒、嫣兒、延慶太子,請隨我來。”見高昇泰,朱丹臣等人還恨恨地不離去,便又道:“天龍寺乃我大理佛門清淨之地,怎能舞刀槍,昇泰,速領弟兄們回去。”他聲音雖然慈和,卻透出一股威嚴,儼然就是君臨一方的保定帝。高昇泰等人不敢違命,只得訕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