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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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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和你一道在找。”

“也許還有另一個詞兒?”

“現在不是這個問題了。”

“拉合爾的事,我看出了它不可避免的一面,”她説“昨天,我就已經看出來了,但我並沒有意識到。”要説的都説了。他倆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他顯得十分猶豫地問:“你看,為了我,有什麼事情,咱倆可以共同來做的?”就聽她十分肯定地回答:“不,沒什麼。你什麼也不需要。”

“我相信你。”舞曲到此結束。

已是凌晨一點。她正在和夏爾-羅特跳着。

“你覺得他怎樣廣“哦!跟死人差不多。”她的嘴,在“多”字發出後,便嘟在那裏,濕潤、發白的嘴,夜已經越來越深。她剛才説話是不是很不客氣?他不知道。他説:“你跟他説了,説了對他就好了。換我的話,這太可怕,他這個人,我一點兒也不能忍受…”

“我覺得,沒有必要試試看。”他從酒台那邊看着他倆。他獨個人站在那裏。

“過去關於他的那些談論,我看沒有任何用處,”她接着説“那樣很困難,也不可能…你應該想到這樣一個情況,就是説,有的時候…一場災難本該在某個地方發生的,可偏偏移到了另一個地方,相距甚遠,在那個地方爆發了…你知道,這樣的爆發,在地球上,大可使海水猛然上漲,從爆發的地方,波及到千里以外…”

“他這個人就是災難嗎?”

“是的。一個過時的人物,徹頭徹尾,就是這樣。沒必要再去苦苦尋思他是何許人也。”她的眼睛閃爍着不可捉摸的光芒。

“最好就這樣看他。”她又説了一句。

她沒有説謊,夏爾-羅特想,不,她沒有,我希望她沒有説謊。

副領事的面孔又恢復平靜。你看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很失望?她説不是的。她沒有説謊,她肯定不會説謊。

斯特雷泰爾夫人説的是實話。

副領事在喝香檳。沒有人朝他走過去,沒有必要跟他説話,他不會聽任何人説的,除了她——大使夫人,人家知道。

夏爾-羅特不再離開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甚至跳完一曲之後。她説:“你會看出來的,在這裏,大家都是彼此彼此,比如説,只要有點兒空閒,誰都可以彈彈音樂,但惟一困難的事情,恐怕就是和別人去談,你瞧,咱倆在談…”副領事已經踱到他倆近旁,他肯定聽到了這番話。

她説完笑了。副領事也笑了,獨個人在笑。有人在説:“你看,他現在走動起來,他從這一圈人旁邊,走到那一圈人旁邊,他在聽,但是,好像他並不想介入別人的談話。”季風期。季風期講究保健。要多喝滾燙的綠茶,那樣能解渴。副領事在等她再一次閒下來嗎?你還沒有聽到他的腳步,他就走到了你們旁邊。那邊有一個圈子,説笑聲響。其中有個人,正在講聖誕節前夜的什麼故事。不知人們發覺沒有,在印度這裏結的朋友,回到法國後,很快便會忘記。

他們在酒台那邊。大使和他們在一塊兒。他們在談,在笑。副領事離他們木遠。一些人以為:他在等他們的手勢,到我們這邊來吧,但他們才不希望他過去呢,他們覺得那樣會很發生,太讓人到夾生的。另一些人以為:如果他願意,他是可以自己走過去的,但他並無此念,他與別人之間的這個距離,正是他——拉合爾的副領事想要保持的,他就要按今晚這個樣子,保持這個距離,不去改變。有人在説:“他喝得太多了,如果他繼續…他要是喝醉了,會是什麼樣呢?”西班牙領事的夫人又一次走到他跟前。她顯得十分關心地説:“你好像心情不好。”他沒有回答。他請她跳舞。

“現在,我倒希望我得了麻風病,而不是害怕麻風病。”他説“剛才,我對你説了謊。”聲音是愉快的,帶着一點兒自嘲,是自嘲嗎?他的眼睛大大地睜着,直直的睫剛才還遮掩着眼睛。眼睛分明在笑。

“為什麼這麼説呢?”

“我可以面向大庭廣眾,滔滔不絕地解釋為什麼,但是,只向一位聽眾,我不想解釋。”

“啊!到底是為什麼?”

“這沒有意思。”

“可你説的話,多麼悲觀啊!這是為什麼?你不要再喝了。”他沒有回答。

“他的聲音很怪,”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對夏爾-羅特説“看他那樣子,你就覺得他不可能是那種聲音。有些人就是這樣,看他們的長相,你想象不到他們的聲音會是那樣的,他就屬於這類人。”

“一種令人很不舒服的聲音,像是借屍還魂過來的…”

“就是説,不是他的聲音?”

“是的,不過,那是誰的聲音呢?”副領事這時和他倆錯而過。他臉煞白,跌坐在一張扶手椅上。他沒有看見他倆。

現在大約是凌晨兩點半。

“他和你跳的時候,跟你説些什麼呢?”夏爾-羅特問。

她説:“説些什麼?説起了麻風病。他害怕了。”

“你説的對,他的聲音確實是…但他的眼神也一樣…

好像不是他自己的眼神,我還木曾注意到這一點。”

“那是誰的眼神?”

“是啊,那是…”她在尋思。

“也許,他這人沒有眼神。”

“一點兒也沒有嗎?”

“難得,有的時候,偶然之間,也有眼神吧。”兩人的目光會在一起。夜已闌珊,夏爾-羅特想,還有邀請他去島上的事。

她在和別的男人跳舞。他不和別的女人跳,他現在也不想跳。

有人在説:“好像,材料上什麼也沒有解釋。”

“總之,材料來得太遲了,失去了解釋一切的意義,尤其是對材料本身,不好再做什麼解釋。”

“你不覺得奇怪嗎?沒有人同情他。”

“是的。”

“有一些男人,會使人不由得想起,他們的母親是誰。”

“不,不。沒有母親的人可以變得自由自在,也能變得堅強有力,聽着,我敢斷定,他是個孤兒…”

“我敢斷定,即便他不是孤兒,他也會編造説,他是個孤兒。”

“有一件事,我不敢對你講…”夏爾-羅特説。

“與他有關嗎?”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問。

“是的。”

“那用不着講。”她説“什麼也別講,他的事別再提了。”法國駐拉合爾的副領事又成了獨個人。他離開大門旁喜歡待的地方,站到酒台邊上。西班牙領事的夫人不在他身邊。大約一個小時前,她就去了另一個廳,記得是跳完舞就過去的,到現在一直沒有再過來。人家可以聽見她的笑聲。她大概醉了。

再去和副領事説説話吧,夏爾-羅特想。他前副領事走過去。不想,大使卻叫住他。夏爾-羅特發覺,大使好像在那裏已經等了一會兒,想要跟他説什麼事情。大使拉着他的胳膊,和他走到酒台的另一邊,離拉合爾的副領事僅兩三步遠,副領事已經喝了不少。

現在是凌晨三點多鐘。已經有人開始離去。

有人在想:“副領事還不走。他已經成了孤家寡人。生活中,他一直就是這樣的嗎?一直就是嗎?換了別人的話,別人會不會,比如説吧,會不會想到去見上帝呢?在印度,他發現了什麼,竟然刺了他?在來印度之前,他不知道嗎?難道非得來親眼看一看,才能知道嗎?”大使低聲説:“請你告訴我…我子可能已經對你説了,我們很想哪一天晚上,請你到我們家裏來。”他説時臉上掛着笑“你瞧,人分兩種,有一種人,別人還是很樂意與他進一步來往的…一個正常社會的那一套禮節,在這裏行不通,但有的時候,還是應當恪守那一套的。如果我子一點兒還沒有對你説,那是因為,她覺得由我先來跟你説,這樣更好。你接受了?”有人在想:“如果他認為拉合爾就像他親眼看到的那樣,那麼,在到拉合爾之前,他知道這一點嗎?如果他知道,他還會去嗎?”大使發現,他的邀請一經説出,夏爾-羅特的臉上當即出一個小小的驚異,混合着一絲的不快。假如大使先生真是那樣,對子睜隻眼閉隻眼,就像加爾各答的人傳説的,那麼他該知道,我正在考慮這個事,為什麼他要挑明呢?人家聽到這個邀請,可以不喜於形,可以不回答説,這是何等的榮幸,何等的榮幸,但是,人家不能拒絕大使,人家應該陪他的子去島上,陪她在這裏,在加爾各答,度過晚上的時光。

一些人説,斯特雷泰爾先生對付新來的人,很有手腕,他這樣做,就是要向你指出以後的一個限度,誰知道呢?

“我將到很榮幸。”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一定知道他們在説什麼。她走了過來。夏爾-羅特多少顯得有點兒慌亂,因為這未免有點兒太快了,太快了,就像把未來的事提前跟你了結了一樣。他想起在俱樂部的時候,人家跟他這樣説過:從前,大使曾試圖寫小説,但是,他後來聽了子的話,放棄了那個念頭,人家是這樣説的。從大使的面孔上,人家可以看出來,他是個順從的男人,但是,也是一個幸福的男人。他曾經希望得到的機運,他沒有得到,他得到的是其他的,是他並不希冀的、不再盼望的機運;這位如此年輕的子,據説並不愛他,但是跟了他。

歡結連理。他倆共同生活在亞洲世界,生活在亞洲的大都市裏面,這樣已經過了十七年。現在,他們正在向生活的終點走去…他們已經不再那麼年輕,當有一天,人家聽到她對丈夫這麼説的時候:“不要寫東西,就待在這裏,在中國,在印度,就待在地球的這一邊,沒有人懂得詩,每個世紀,在幾十億的人口裏面,詩人寥寥無幾…我們什麼也別做,就待在這裏…什麼也別做…”她走過來,喝了香檳。隨後,朝一個剛剛到來的人走去。

“我剛才看見了,你和拉合爾的副領事在説話,”大使説“我謝謝你。”有人在説:“瞧,他來了,米歇爾-理查遜來了…你不知道嗎?”米歇爾-理查遜三十歲左右。他一踏進大廳,風度立即弓;了眾人的注意。他驅目環視,尋找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看見了她,衝她放出了笑。

有人在説:“你還不知道吧,兩年來…全加爾各答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