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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就像刑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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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但他卻是一個稱職的族長。他愛自己的家園,愛自己的族民,他守護着每個家庭的歡樂,你能理解嗎?”他的眼神脆弱如哀傷的幼獸,低聲問道:“他保護了別人的家庭,那我的家呢?我的母親呢?他連自己的家庭都扞衞不了,還義正言辭説什麼扞衞全族!我這個少主,以後也要為了那些傷害我母親的人奉獻一切,毀了自己的家麼?!”他已經忘記母親臨終前在病榻上喃喃説了些什麼,他只記得她的淚水滴在自己的手上,那麼燙,一直灼熱到心尖上。

“也許你説的有道理,我不清楚你父母之間的事,難辨對錯。現在你長大了,一切都熬過來了,所以聽我的話…

要快樂起來好嗎?把那些都放開,別讓它成為你的包袱,你有能力去愛一個人、保護一個人、創造一個家庭,你母親肯定希望看到這樣的你。”她輕輕拉過低着腦袋的他靠在自己懷裏,慢慢地拍撫他的後背。

“阿煜,旁觀者清,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父親的眼裏有對你的關心和愛,父子天是毋庸置疑,他為你而自豪,只是你每次都氣得小刺蝟似的,沒有注意罷了。他的身體一天天差了,你且多體諒他,以免後後悔,那種痛會比現在痛十倍百倍。”昨天巴爾思身上有一股藥香,那是長期服藥的人獨有的從體內散發的藥味,而且他看起來神情疲憊,額間似有一股黑氣,她便曉得他已身染惡疾。那時她問:“您的身體還好嗎?”他的回答是“不礙事,我的身體我清楚。”這麼説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頹敗了。阿煜的身子僵了僵,手使勁攬住她的,一句話也沒有答覆。

到脖頸處的,他彷彿在輕輕顫抖,可憐的柔軟的孩子,快快長大呵。好一會兒他才起來,別過頭道:“其實,十四年來你是第一個跟我説這些的人。”

“是是是,小的多嘴了。”剛才還趴在肩上哭,這會兒怎麼就不願意別人看他了?

“不是!”他猛地回過身,眼角仍有殘淚“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謝謝你。”她搖搖頭,報以温柔一笑“晚安,睡個好覺。明天早上我再來看你?”阿煜點點頭,也朝她坦率一笑“也許明天不會是晴天,但是終點應該會是藍天吧。明天…我等你。”直到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夜融雪還記得,那天夜裏阿煜的笑容,月光淡淡籠罩,他眉宇間的剎那風采,耳上金環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所有的畫面凝結成雲霧中回憶的永恆。

觀兵臨江水,水何湯湯。戈矛成山林,玄甲耀光。猛將懷暴怒,膽氣正縱橫。誰雲江水廣,一葦可以航。

夜融雪在圍觀送別的人羣隊伍中穿梭奔跑,自己的息就像是小鼓咚咚,催促着“快一點,再快一點”嬌俏的紅身影朝着前方已經走遠的大軍迅速穿行。

都是她不好,早上居然醒不過來,匆忙洗漱以後揣着帕子就跑出來,生怕錯過了和隊伍再見的機會。滿腦袋都是快快快,奔跑的時候風呼呼地面而來,清晨的風仍是柔和的,帶來遠方花草的清香和問候。

天邊雲間的光暈是陽光的面紗,長長的騎兵隊伍彷彿要行到天地的那一端。行軍時間是鐵則,他早上一定等她等了很久,對不起,阿煜…她累得抬不起灌了鉛似的腿,額頭汗珠滑下和淚水融在一起。

難道真的趕不上了?前方的最後一匹馬已經看不見了,她氣吁吁的怔愣了,撲通一下坐在地上抱頭哭泣,嘴裏嘟囔着“可惡可惡”紅衣少女兀自懊惱哭泣的時候,卻沒有看見地平線上箭一般奔過來的棗紅大馬,還有馬上武裝佩刀的英俊少年,馬蹄嗒嗒,猶如一陣疾風,他來到她身邊。

“哭什麼?我這不是來了!”阿煜利落地翻身下馬,低頭看向縮成一團的人兒。

她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瞠目抬頭,真的是他!青山銀靴,一副泛着冷光的鷹飾鎧甲,間一把玄鐵彎刀,烏髮束起,碧骨護額下是英氣的俊美面孔,薄邊有晴朗的笑意,只道是好一位少年將軍!

“對不起,我…”她急忙站起來擦乾眼淚,從懷裏掏出那條綠綢帕子送到他手裏,手腕內側出一顆小小的紅痣“你的帕子…我繡了你的名字,你帶着,就當作是護身符吧。”他攤開一看,打趣笑問:“繡之前怎麼不通知我一聲?沒想到還改了名字呢!”不待她反駁,就把帕子進衣服的最裏層靠近心臟的位置“你今天戴了抹額。”

“起來的時候急急忙忙戴上的,鏡子裏照不出來,應該亂的?”跑來跑去,又是汗水又是眼淚的,現在的模樣應該很糟。

“不,很美。”他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情,温柔和冷峻,在他身上有了最好的詮釋。

“我説過,你就像小仙女。”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接納她的關心的呢?是兩人在火堆邊聊天的時候,是她帶着白倉和寶音玩耍的時候,是她訓斥他鼓勵他的時候,還是她奔跑着來尋自己的時候…

或許都是吧,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從天而降的怪女人,很有趣。她眨眨眼,小鬼少主一夜之間好像長大了?

“油腔滑調。”她瞪他,噗哧笑了。他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灼熱,薄微啓正要言語,似乎又覺得這行為有點突兀,便迅速鬆開了手,徒留手心柔的觸

他朝來時的方向望去,側耳傾聽號角聲“我該走了,平定了布扎烏魯以後,我就把他們部族裏最珍貴的寶物拿回來送你玩。”

“阿煜,君子不奪人所好。”他只笑了笑,腳尖一點翻身上馬,英姿颯。正是風少年,鮮衣怒馬。

“小雪,等我回來,我們就此約定好不好?”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不論早晚,她是註定了要離開的,拖得越晚她便越難過。

二十五年前本沒有夜融雪此人,消失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可她偏偏看不得他充滿期待的表情,一時竟無法拒絕,只好衝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少年滿意地微笑,出了兩個淘氣的梨窩。健臂順揚一鞭,馬兒嘶鳴一聲便撒蹄奔去,如踏千里飛燕,他的身影也漸漸遠離她的視線。

風如故,郎如故,不尋陌間紅。是夜,她寫好了辭別信,取下抹額上的魂珠攥在手裏便躺下,是該離開這個突然出現在她生命中的過去之地了。

反正沒什麼可憂心的,阿煜早已在出徵前安排好一切:有可能是朝廷在暗地支持小族叛變,以引誘赫圖瓦聯合出兵,然後施空城計從後方摧毀,扶植朝廷“認可”的勢力。

為了防範,大軍離開後他還在族區部下兵埋伏駐守,婦女老幼已遷至別處,可謂心思縝密。

一陣倦意襲來,腦袋越來越沉,手上的魂珠也在發熱…她知道,這珠子定是他母親的遺物之一,現在偷偷用了,確實對不起他,可她必需回到二十五年後…淚水滑落,沾濕了衣襟,原來這世間,有人還未相遇,便已錯過,一如你我。

阿煜,再見,還有…謝謝你。煜清格勒是阿煜的全名,他在與布扎烏魯和偽軍一戰中表現英勇,智謀出奇制勝,軍功累累,獲得了各族長輩的肯定。

班師時他甚至只攜數人騎馬夜行三趕回族裏,佩刀鎧甲未解就興沖沖地跑進夜融雪曾住的氈房,物事依舊,只是再也沒有她。

留下的唯有一身鮮豔紅衣、一條抹額、一封信。阿煜,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必是平安歸來了。這幾天要謝謝你的照顧,而那天的約定我是遵守不得了,因為我不是當下之人,留下來恐亂了各人的命數。

如若後有緣,我們縱相隔萬里亦定能相逢。祝你幸福快樂,代我向你父親、白倉和寶音問好!小雪信紙飄落在地,他無言凝咽,彷彿整顆心已被狠狠地掏空了。

“小雪你説好還要再和我比一次跑馬的,怎麼竟忘了?你説了要白倉和寶音説漢語的,也忘了麼?我和父親已言歸於好,他的一片苦心我也懂得了,你説要看我做個真正的孝子的,難道都忘了麼?”他不懂,為何往事歷歷在目,來不及重温就已成為一場舊夢?

“你都忘了,我卻記得。你説冰雪融化之後便是天,我記得。你説我不笑的臉兇巴巴,就像刑堂堂主,我記得。你説我穿青衫最好看,我也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