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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寶音拽了拽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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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七歲的時候,父親娶了族裏大户的女人,也就是我二孃,有了弟弟妹妹兩個孩子。我八歲時已一個人住了,他們過得融洽,一家人住一個氈子裏…很好的。”一家人?對他來説是不是很生疏的詞語呢,他已經把他們歸類成一個完美的家庭,自己卻默默地徘徊在這個小圈子外,蜷縮着保護幼小的自己,鼓勵自己沒有愛也要活下去。

“一個混有外族血統的人居然被任命為下一任的族長,管理草原上最大最強的部族,那些有資歷的大人自然恨我恨得牙癢癢,盼着我哪天消失了最好。

他們表面恭敬,背地白眼,每分每秒都在等我做錯事出馬腳。這就是我…赫圖瓦族的少主的生活,現在你明白了麼?”

“你、你好厲害…”他不痛不癢似的説出自己的故事,三言兩語描述了十四年的人生。她心酸得難受,多想回到過去擁抱幼年的他,細細望向他的眼角,一滴淚也沒有。

其實,最痛的人不出眼淚。他扭過頭來衝她笑了笑,從衣服裏摸出一個柔軟的碧綠綾布帕子遞給她“喂,我好歹也是個少主,你怎麼能聽我説話聽得眼淚鼻涕一起啊?!喏,快擦擦。”她傻傻接過,面對着坦然驕傲的他反而無所適從,湊在臉上胡亂擦了一通“很晚了,我先回去睡。這個…明天洗好了還給你。”

“你先回去吧,過會兒會有人來接我的班。”他嘴角微微上揚,擺擺手,又恢復了那冷然的模樣,眼睛裏卻多了幾分輕鬆愜意。夜融雪點點頭,轉身跑了幾步又回頭,看見他的眼睛在黑夜裏還是那麼燦然晶亮。她想了想,笑問:“我問你一個問題,阿煜。你説,積雪融化以後會變成什麼?”

“變成水。”這也要問,真是個怪女人。聞言,她臉上綻出大大的笑容,臉上被風吹得紅撲撲的,沒來由地讓他心間一暖。

“傻瓜,雪融化以後,當然是變成天啊!”他注視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一座座潔白的氈子圍出的小路上,竟然説不出一句話來。

黑髮於夜風中飛揚,臆之間霎時被什麼填滿,温暖得像是在親人的懷抱裏,這種温暖在這樣寒冷的黑夜裏愈發顯得彌足珍貴,就像小時候在遷徙途中看到的路邊的黃小花,那麼小那麼瘦弱,卻在遼闊的碧野上盛放出生命的喜悦。

“小雪,要是我…早些認識你就好了。”***“小雪她不是壞人。”胡服少年下意識避開坐在主帳中正位男人的目光,淡淡地解釋。每五在主帳裏都舉辦晨會,族裏有資歷的大人們都聚集在這裏討論事務。坐在上方主位的是阿煜的父親巴爾思,孔武有力的體格,國字臉上一對虎目炯炯有神。

他作為族長,要保護族人安居樂業,族內各種動態都瞭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了三天前赫圖瓦族少主撿回來一個昏外族女人的事情,所以散會後便把他叫到帳內詢問。

他聽到自己的兒子這麼説,眯了眯眼,道:“阿煜,你對於好人壞人的劃分還不清楚。”

“她只不過是一個過客,什麼都不懂,不會有什麼威脅的。”他辯解道,想起昨天兩人興致地跑馬,她幾乎是用崇拜的目光看他,殊不知草原上的孩子大小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騎術肯定在行。

然後又好奇地拉着他去給羊擠,兩眼放光的説“營養價值和蛋白質都比牛高”之類聽不懂的怪話。

吃完飯她學他説話,發音活像是醉漢在説夢話…她確實是個怪女人,但也很有趣。思及此,他不自覺地笑了,嘴邊出兩個淺淺的小梨窩。巴爾思搖了搖頭“我今天早上找她談了一會兒,看起來雖不可疑,可她連自己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都不知道,也沒有要尋的人。好端端的一個外族女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長子阿煜雖然是個倔強不服輸的孩子,但卻意外地善良,作為一族的少主,卻不知是不是全然的好處。

阿煜轉過頭來,讀懂父親眉間的防備,突然問道:“重點是她是外族人吧?外族二字就那麼可怕,值得一而再、再而三成為被攻擊的焦點?”

“阿煜,你是我族的少主,你要明白…”

“明白,我都明白!”他的眼睛黯了,嘴角浮出一道譏諷的弧度“外族女人在這裏永遠是一個異類,是所有災難的源,因此不得善終對不對?

我早該明白的,十年前就應該明白。母親再好也不過是外族人,沒有資格被接納、被尊重,直到死都孤零零的,所以生下來不純血統的孩子能當上少主,理應每恩戴德、兢兢業業了。”他想起自己的母親,温柔的、慈愛的笑臉,十年的光景已讓腦海中的音容模糊起來。如今,她的人生在這遙遠的北地只消寥寥兩筆便可望盡,可是,有誰真正心疼她思念她,又有誰願意聽呢?中年男子輕輕一嘆,像是怕驚擾了沉眠的往事,眼神也隨之暗淡。他撫額低語:“我知道,你還在恨我,或者説從沒原諒過我,我不敢請求你的寬恕…只是惟有這件事,關係到大家的生活,你要想清楚。”少年驕傲的微微顫了顫,似要牽動幾縷笑意,眼底卻是孤獨。

“那麼,我要説的,也已經説完了。”説罷揚起簾子,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他的父親在他離開後依然注視着門簾,又彷彿目光已穿過門簾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一向悍強勢,現下看起來卻有些疲乏,忽覺頭部捲起一陣劇烈的疼痛,頭痛裂,忙拿起一碗已涼的湯藥喝了下去,長吁一聲倒靠在椅背上。

“阿煜越來越像你了,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也有兩個小窩。”他喃喃自語,從內衫裏掏出一塊圓形白玉捧在手心怔怔瞧着。

“我沒好好照顧這孩子,讓你傷心了吧?那天我沒來得及趕回來見你一面,害你一個人等我等了十年…你且再等等,孩子再大些,我便來找你,再不理其他煩心事了,只專心陪你,好不好?”一個紅衣少女和兩個半大的孩子坐在草地上,那少女膚白皙,雙瞳黑亮晶燦,瓊鼻櫻,即使身穿胡服馬靴,頭梳小辮子,也能看出來大概是中原來的漢族女子。

從主帳裏走出來的阿煜遠遠地就瞧見了夜融雪,斂了不快之情,朝她走了過去。兩個孩子一人抱着一隻小羊羔,一黑一白,爭着往她身邊擠。

“我的小羊好,又乖,白白的,雲朵一樣好看!”

“你的不好,看我的小羊,都跟阿爹帶回來的紫貂一樣又黑又亮,可聰明瞭!”阿煜走過來的時候聽見的就是這樣的對話,夜融雪自然聽不懂,他覺得好笑便問:“你們在鬧什麼?”

“阿煜!”她出大大的笑容,在陽光下恍有柔和的金光暈。

“來來,你快幫我翻譯一下,兩個小傢伙都在説什麼?像吵起來似的。”

“小孩子胡鬧,爭着説自己的小羊好,都要和你一起玩。”他挑眉“看不出來你人緣錯。”兩個孩子一抬頭,興奮地大喊:“哥哥!”原來阿煜和父親二孃雖然生疏,但對弟弟妹妹還是很照顧,他年輕英俊,智勇過人,素來疼愛兩個小不點,所以便被他們當作偶像般崇拜,親熱得不得了。

“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弟弟白倉和妹妹寶音。”她笑着摸摸他們的腦袋,孩子們年紀小,見她美麗親切,也就不怕生地拽着小羊粘上去。白倉看她衝自己嫣然一笑,竟睜大眼紅了兩頰,阿煜一個指頭“嘭”彈在他腦門上,他往後一仰咯咯笑起來。

寶音坐在她懷裏,舒舒服服地讓她給編辮子,小手裏正一刻不停地編花環。唉,這兩個小不點兒,真是服了他們了。阿煜翻翻白眼,也坐到他們身邊。

她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阿煜穿青衫很好看哦,有點貴族公子風少俠的味道。”

“到底是貴族公子還是風少俠?”

“嗯…二者兼有吧,其實你年紀輕輕,你長得好看,應該多笑才是,別老拉着臉,得好像是刑堂堂主似的。”暖金的陽光下,他眼裏的那抹不顯眼的深藍反而讓人覺得很清澈,也很温柔。他皺皺鼻子“什麼是刑堂堂主?”

“就是説書故事裏常説的,江湖幫派裏負責處罰罪人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很陰沉很兇。”他重重地皺眉哼了一聲,眼角飄起捉笑意,故作兇狠道:“好啊你,居然這麼編排我,看本少主怎麼收拾你!”白倉和寶音也學舌道:“收拾你!”説完便自顧自哈哈笑倒在草地上,四人鬧成一團,寶音拽了拽她的袖子,努力嘗試用漢語發音:“姐姐,哥哥—是不是—你—喜、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