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現在重見天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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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為她畫眉,誰為她醉。她忍着頭疼努力地回憶,六兒不忍,沒有繼續説下去。於是拿起手帕替她擦去汗水,又從銅盆裏洗了絹帕幫她擦臉“姑娘別再想了,説説罷了。”轉身端盆就要走,卻被一隻手輕輕拽住,回頭一看,是少女温和而傷的微笑,粉輕語道:“不礙事,六兒留下替我梳妝吧,也多説些以前的事。”靜靜地垂下眼“你多説些可能我就記起來了,過去…過去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六兒點點頭,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幫她恢復記憶。即便宮主不派她完成這項任務,她也希望有情人能夠終成眷屬。
過了好半晌,院內的側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一道身影風風火火地邁步進來,彎眉大眼正笑得歡,不是小王爺承寧還能是誰呢?
“小雪,我們去外廳用早點吧…”才走過廊角就聽見他大喊大叫,可一進了屋卻突然噤了聲。
朝着他走過來的夜融雪,香荷的窄袖鳳襟絲衣,外罩白兔小背心,束墨綠絛帶,石榴百褶裙下蓮足款款。
長髮綰成嬌美的羅娥髻,簪着一玫瑰玉打的蓮花簪子,耳飾珍珠墜,白的瓜子臉上秋水盈盈,笑意淺淺,人面桃花,好一個秀雅的美貌女子!
承寧眼睛都看直了,還不覺面上緋紅,只覺得眼前女子真真是從畫裏走出來的,風姿綽約,嫋嫋俗。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那個…我是想説,嗯,早點備好了。”邊説邊斜眼偷偷瞄她,沒想被她逮個正着不説,還伸手使勁地在他臉蛋上捏了一把。嗯,軟滑白皙,彈十足。
“嗚…好痛…”小獸般的低低哀鳴,眨巴着泛起淚水的大眼睛,承寧捂着臉慌忙退開。被掐的雪白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紅暈“你總是、總是欺負本王!這、這是蔑視皇家威嚴,理應重罰不貸!”玉珠子落銀盤般的聲音瀉,他不想示弱似的,瞪瞪眼。少年王爺的尊貴氣派是足了,硬裝着動怒的模樣,可就是話説不順溜。
本來應該極具威嚴的一番話顯得軟綿綿的帶着股撒嬌的意味。眼波柔轉,伊人輕笑,音調似媚似笑地上揚“哦…那麼,王爺要怎麼懲罰小女子呢?”沒料到這種答案,他撐起的架勢還僵在那兒大眼睛瞪得溜圓,到見她這般打趣調笑的模樣,一時間沒了主意。以為她沒看見,便偷偷往樹叢後面瞄去,輕輕一張一合的噘起的粉微抖着做口型:怎麼懲罰?
打出門來就見着他同手同腳地走過來,總也安不下神來亂瞄,她自然知道有不妥,眼尖一看就瞧見廊邊的矮樹叢老在亂晃…“王爺可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哦。”壞心地戲驕傲的純真少年也不失為遊戲一件。他忙轉過頭來,故作思考狀莊嚴道:“本王、本王就罰你…罰你陪什麼?哦…陪本王逛逛王府好了!”真是的,王總管對個口型也對得不清不楚的。
她眉眼彎彎的忍住笑,十七歲的孩子竟是如此率真無偽的心,連撒謊也不會。在他充滿期待卻又硬生生假裝無所謂的目光注視下,她點了點頭“謝王爺開恩。”點點頭,他暗暗深了一口氣極力制止住想要笑着亂蹦的衝動才上前道:“那、那走吧。”呵呵,真別説,王總管的計謀確實有點兒用。
“不急。”晶燦燦的眼睛裏映着他疑惑的臉“王總管必是也蹲得乏了,王爺怎不讓他起來再走?”綠葱葱的樹叢裏像是有人摔倒似的嘩啦啦亂響,一道微胖的身影跌在草坪上,沒事兒人一般傻笑幾下,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承寧本來紅潤的臉頰刷的愣住了,似是窘了,大聲斥道:“你不去忙在這裏做什麼?快走!”王總管巴不得趕快飛走,答應着捂着嘴一溜煙跑了,本就安靜的外廊園子裏現在獨獨只剩下承寧和夜融雪了。翠枝上的一雙畫眉間或唱出幾聲清脆的樂聲,便再沒別的動靜。他的面容忽又有些慘白,金絲袖下的細雙手顯得越發細瘦。
神情不自然地凝結在臉上,那種孩子被拆穿謊言的尷尬羞愧,混合着如履薄冰的希冀和不容置疑的高傲,使得她不緊到幾分心疼:十七歲的孩子,只因生於皇家便註定了一生的命運…
奢華尊貴、眾人膜拜的孤寂生活背後不知被摻進了幾分禍心。他不習慣人與人之間温情的相處,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無傷大雅的玩笑和戲言,更不清楚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意。
堅硬的外殼下包裹的不過是一顆稚的,火熱的心。明知道於禮不合,她還是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攥了攥,對他出安撫的温潤的笑容。
他到手尖蔓延起一陣暖意,嘴張張合合數次才道:“本王不是、不是有意騙你的,只是方才王總管説要給我出主意,你別、別生氣…”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心裏卻莫名不安。以前還是皇子住在宮裏的時候,和九公主、十公主兩個姐姐和十三皇弟常玩在一起。有一次約在御花園東邊的亭子裏見,他睡晚了去遲了,他們三個早拉着臉在那兒等了。
他害怕沒有人同他玩,便悻悻扯謊説是上父皇的書房裏去了。他們聽了以後鄙夷的臉孔拉起譏諷的笑“撒謊的人最不要臉了,還要炫耀父皇有多疼你,呸!反正也是你求着我們同你玩的,以後再也別來了,看着就煩。”三個孩子年紀不大,可是平裏失寵的母親説的惡毒話都聽進了耳裏,一致討厭起得勢的華芷宮淑妃和她的兩個皇子身上來,而承寧沒有玩伴,希望有他們三個玩在一起,也總是送些珍玩才得以維繫關係,這下子算是直接撕破臉了。
他多想不當什麼十二皇子,高高興興地和兄弟姐妹在一塊兒戲耍打鬧該有多好?可母親總説他太傻。自此以後,他的生活説不上快樂或不快樂,宮闈爭鬥,真心假意,乖乖地遵循父皇和母親的旨意,復一。
童年被孤立的陰影,渴望被接納被愛的心情,從沒消失過,唯有越演越烈,而今,九公主十公主被嫁到邊遠部族,十三皇弟在出發往封地途中病歿,皇兄登基繼承大統,母親當上了皇太后,他受封遼陽王…母親説的沒錯,今之域中,乃是吾家之天下,然而,他還是那個他。
察覺到他失神了,她又晃了晃他的手,輕喚他王爺卻無反應。他慢慢轉過臉來,兩行清淚撲漱漱滑下,打濕了雙頰。
那樣寂寞的表情,就像曾經的席容。低嘆一聲,她踮起腳讓他靠近自己的懷裏,手伸到他背後一下一下地拍着,嘴裏哼起不知名的童謠。
他的身體原來如此單薄細瘦,她皺眉,難道皇家的伙食不好麼?鼻間漾起淡淡香氣,他回過身來掙扎着推開她,淚濕的小臉憋個通紅。本想説她女兒家不知檢點,怎麼能亂抱男人等等,可一觸到她關懷的眼神便沒了話。
“你、你抱誰呢?!”氣息不穩,還偷偷鼻子。她不在意的眨眨眼“誰哭鼻子我抱誰唄。”這小鬼不會又要變臉了吧?果不其然,他咬着擦擦半乾的眼淚,抬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前一刻還柔順的紅眼小兔子突然變成了不耐的小獅子,重重地哼道:“本王沒哭鼻子!”
“行,您怎麼説怎麼好,沒哭就沒哭。”角浮起的笑意如漣漪般漸漸擴大,愛哭又倔強的小孩,有時候也可愛的。
看她瞭然似的笑了,他又覺得臉發燙,忙聲氣道:“你抱了本王,本王也要抱回來!”不然不是虧了?!話音剛落就伸手抱住她,動作卻是極端的笨拙,極端的輕柔。庭院深深,楊柳鬱郁。不愁心太痴,唯恐意遲遲。
***王府書房惴惴不安地看着窩在酸枝太師椅裏看不出在想些什麼的小主子,王總管問也不是走也不是。昨晚用過晚膳,王爺就吩咐他去清了一間書房出來,還要求擺好各級“辦公設備”拼命忙活了一個晚上,總算是出來了。
可是他就納悶了,王爺小小年紀,且又不愛參與政事,以往偶爾上朝聽着那些朝政事物就犯困打哈欠,怎麼突然破天荒一般要起“書房”來了?
書枱擺設、筆墨紙硯等都是往年各地官員皆各種名目進貢上來的珍物,都在庫房裏擱着鋪了灰,現在重見天了,還真把滿室佈置得莊重氣派,極有書香四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