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櫻滣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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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瞄了一眼，放心了，頃刻間再猛地回過頭看，那上面已立了個人。那人背對夜融雪和嶽施，負手而立，身形強壯高大。

皎潔月如同樓間的福燈一般冉冉溢出照亮了那人轉過來的面容，嶽施手指着前方直抖，可謂瞠目結舌“你、你是…”哆哆嗦嗦説不清，方才的威風哪能找得到？那男人頭束碧犀角冠，墨眉朗朗，星眸灼灼，輪廓倒有幾分胡人的輪廓，深邃冷峻而又俊美。他很高，一身青衫，飄逸之中滿是冷漠孤絕，然而，不容置疑的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氣勢和懾人的威儀。

身後正是明月，看起來，彷彿是站在薄薄的月光裏裏一般。

“你是夜昱刑！”臉微青，嶽施緊緊按着自己麻掉且血如注的右臂匆忙逃竄，他不知道樹枝上塗了無味的毒藥，會迅速腐骨，因此也逃不遠了。夜融雪抬頭看向那再悉不過的男身影，芳啓而無語。年幼時，這身影是她生命中可以依傍的山，給她庇護。

這身影意味的不僅僅只是一個稱謂，對她來説還是極為珍貴的父親的疼愛和縱容。他也看着她，默默的注視着她琉璃珠似的雙眼，冷酷的眼神上蓋上了一層柔軟的輕紗。

兩人都想説些什麼，卻都沒有移動半分，最後，還是她抿抿嘴，淡淡的問道:“爹，這一年來…你過的好麼？”爹爹這個稱呼，親密得更接近兒語，對於她這樣的女兒來説，此情此景，疏遠些也是好事。夜昱刑微微帶笑，看起來反而有些憔悴，有些輕愁，眼中一抹倩影楚楚。

“再好不過了。”此時月正美，樹影婆娑，要是有一壺美酒豈不快哉？他想喝酒，當然，醉倒了更好。不問因果，一身驕傲，醉夢愛恨渺。＊＊＊“是麼…呵呵。”乾笑着，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究竟要説什麼才好。

“聽説爹了第十房侍妾進門，子倒是過得不錯嘛！”天啊，她到底在説什麼。

夜昱刑沒有説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微笑的臉龐，彷彿能看出什麼端倪似的。當時如果沒有告別，他們還會變成今一般的不冷不熱嗎？搖搖頭，他低聲問道:“你呢？你過的好嗎？”依舊美麗的秀容，依舊如水的烏瞳，笑起來彎彎的，卻又總像是有什麼不同了。

“我…”夜融雪咬咬，沉默半晌“很好，爹不用擔心。”他點點頭，負在背後的手悄然捏得死緊“那就好。”見他似乎再沒有什麼話要對她説，便揹着弓箭轉身入了樹林…“等等！”低沉嗓音飄入耳中，她停下腳步望向他那處在月影中的面容，看不清是何種表情。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十夜門都是你的家，家門隨時為你敞開。”我也會一直等着你。

最後一句他在心底默唸，這也是他曾經發誓永不説出口的諾言。

“爹，謝謝你。後女兒不在身邊，請多保重。”話音方落，白衣一個閃身便匆匆沒入漆黑的矮樹叢中，徒留沙沙聲響，飄葉支離破碎。

待回頭看那石台，亦是冷冷清清一片空曠，恍如從沒有人來過。冥當户倚，惆悵底不憶。離斷崖不遠處，月格外的明亮，風亦瀟瀟。一黑一紅，相距數丈冷然而立，刀劍鋒。

沿路奔跑尋找趕至的夜融雪氣吁吁，青絲也散落於肩背之上。心中暗叫不好，立馬箭拉弓…備了弓箭又如何？

她能夠狠心地把箭簇朝向誰？這時，倚刀的夜驥影瞥見她，反倒温柔笑語:“這樣也好…鳶兒，今天你必須做一個選擇。”

“選擇？”提刀舉向夜紫陌，俊眸微眯“選他，或者選我。你出的箭就是答案。”心頭湧起一陣悶痛，她看看自己拉弓的手臂，竟然在劇烈的顫抖，方向不穩。為什麼一定要做選擇？沉痛的雙眼無聲地看向夜驥影“大哥，我…”一挑眉，他打量着她“害怕了？”而後瞪大眼睛步步問道:“你肯定是害怕承認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愛那個傢伙吧？！對不對？！”

“夠了，你別再她。”夜紫陌蹙眉提劍，他不忍心看見所愛的女子痛苦心傷。人之謂情，愁煞人。夜驥影一步步走近，幽深的黑眸裏浮出諷刺的笑意，揚起刀身上清晰可見的殷紅血跡，毫不掩飾語氣中的恨意道:“何必再説這些呢，反正最後輸的一定是你！今天你的狀況不太妙啊…斷情丹給你的恩惠確實不少。”末了，是一片得意的大笑，迴盪在整個山谷裏，其實他説的並沒有錯，今夜恰逢“十之期”必須運功壓制斷情丹藥，孰料冰河宮遇襲，夜紫陌只得硬撐着與他而戰，背上已有一處刀傷。

從斷崖處看夜中的山林，整個山頭皆是黑壓壓的，不及白天看起來鬱鬱葱葱，倒是陰鬱怪異，鬼氣森森的。

兩男子互相審視，殺氣四起，情勢乃是一觸即發的…一個人影不知從哪兒竄出來，衝向毫無防備的夜融雪，一個反手從背後緊緊扼在纖細的雪頸上…“嶽施！”情勢急轉直下，此人正是嶽施。腐骨的藥確實可怕，不多會兒的功夫，已把人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的背嚴重扭曲佝僂，在衣服外的皮膚上滿是黑、青錯的塊斑，就連臉上也不例外，眼窩深陷。枯枝一樣的手拉扯成怪異的形狀扣在脖頸處，一用力的話…後果難料。

夜紫陌和夜驥影見狀大怒，提氣猛衝過來，嶽施嘿嘿笑了，血紅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忽又尖聲大喊道:“讓開讓開！擋路的沒有好下場，爺我還要抱美人兒回去呢！”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又嗤嗤的笑了起來。

“你本就是一隻瘋狗！”夜紫陌憂心被困的融融，眼見着她面發紅呼不順，卻不能馬上衝上去替她解圍，想到這裏越發覺到腔裏一股熱氣在翻滾，深一口氣又硬壓了下去。

“哈哈，宮主説得太對了！可是，是你們不給我活路，今天也休想讓這個臭女人活命！”話音剛落，手又收緊了些，滿意的看到她的痛苦掙扎和眼前兩個男人的揪心表情，一陣報復的快充斥了整個頭腦。

怎麼辦？拼命想要呼之餘，夜融雪在腦子裏飛快地思索接下來的辦法。她大概知道嶽施這個人拳腳功夫較弱，此時又負傷中毒，可若論近身搏鬥的話自己也並不佔優勢啊！

方才紫陌的神不對勁，説明他身上也必定不妙。她在心中盤算，暗暗下了決定。嶽施自恃手上有人質，亂嚷嚷嘴裏不乾不淨，沒想夜紫陌卻緊緊來絲毫不鬆懈。

偷偷地看了看站在原處的夜驥影的眼，喉嚨裏發出詭異的喝喝聲響，直到風大的打到了臉頰上，知是離懸崖邊不遠了，踱着離夜紫陌也不太遠，嶽施着氣準備出手。

暗覺事情不對勁，她心裏一驚，趁背後的人鬆懈之際稍一滑身，一手使力狠狠前拖他的右臂，另一手拽着他剛才扣着喉嚨的手猛咬一口，嶽施吃痛慘叫，甩手一巴掌把她倒在地。顧不得狼狽跌疼在枯草亂石上，她嘶聲狂喊:“紫陌小心右邊…”夜紫陌一個閃身迅速避開手持匕首的嶽施，紅衣墨髮映在碧霄的冷光中，竟似有股血的味道開始瀰漫，魔一樣的紫瞳裏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咚的一聲，嶽施直愣愣的跌跪在他身前，下一秒攥着匕首的手腕卻從他小臂上鬆鬆地滑落，頓時血如泉湧，徒留一個極為整齊的切口。

“啊…”他在地上翻滾悲嚎，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着某一處，面目猙獰，而夜驥影正在刀沿上不慌不忙地抹着什麼東西，看也不看他，角卻意味不明的泛出極輕極細的微笑，彷彿將要實現什麼最快意的事情。

正當夜紫陌伸手扶她起身時，原本蜷縮在地上的嶽施又突然竄起來意有所行動，夜紫陌一手牽着她的手，一手揮舞起碧霄，如果沒有意外劍光就要落下，但是，命運裏沒有如果，或許是第六神經，夜融雪回頭只見黑影踏着刀光飛似的襲來，張口喊。

而夜紫陌此時也旋身騰空，指間一彈，不大不小的小石塊咻地飛出擊中夜驥影的手腕，手中的刀順理成章的落進夜紫陌手裏。

“不…”她失神地低喃，櫻蒼白，她好害怕心底一直擔心的一幕會在轉瞬間發生。黑衣下的身軀一震，夜驥影后退一步運掌攻，夜紫陌亦勢向前探刀，兩人的臉上都有不容置疑的堅決，動作速度之快甚至沒有聲響。她沒有多想，縱身向前擋去…“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