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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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信之兵是從濟北征來的,曹所率的是夏侯兄弟招募的譙縣鄉勇,而衞茲所帶的是陳留軍。三者本互不統馭,只是出兵前指定曹
為帥。此刻軍兵涉水尚未集結,處於散亂狀態,後面的人見濟北兵紛紛衝鋒上山,倒是滿懷鬥志,糊里糊塗地也跟着往山上擁。
眼見衞茲的軍隊竟也衝到了前面,各部人馬有的跟上有的未跟上,萬餘人的隊伍斜拉成一條長蛇,曹暗叫不好:山上之敵是小,若是此刻大敵自正面來攻,這豈不是個捱打的陣勢?
“聽我將領,不要再衝啦!”曹拔出佩劍“全部向我靠攏!”但是已經晚了,此時傳來一陣震耳
聾的馬蹄聲,道路正前方塵土飛揚,轉出一大片黑壓壓的西涼騎兵,個個手持長槍肩背長弓。曹
赫然望見馬隊叢中的“徐”字大旗,心頭一緊——徐榮來了!
來者果是徐榮,他奉董卓之令駐防成皋,每領兵在關隘以東活動巡查,阻止盟軍西進。今
恰行至滎陽縣東,突聞駐防汴水的山頭殺聲大作,忙一面派人回關調兵,一面親率
鋭來救。當徐榮領兵繞過山岡面臨對手的時候,猝然之間連他都驚呆了,絕沒想到盟軍會有這樣的失誤!他忍着興奮高聲傳令:“放箭!”關東諸軍以步兵為主,而西涼兵作戰的主力卻是騎兵加弓箭。步兵對抗騎兵靠的是刀槍成排、人馬緊湊,加之盾牌的保護配合。可現在盟軍稀稀拉拉明顯是一個捱打的架勢,那些在山麓間擁擠的兵卒更成了任人
殺的活靶子。可憐衞茲與身邊緊隨的二百親兵,不高不低上下兩難,在蝗蟲驟雨般的飛箭之下,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盡數死在山坡上。
雖然隊形不利已有傷亡,但這會兒也管不了這麼多。
“殺啊!”曹一聲令下,大軍便投入了戰鬥。西涼兵先聲奪人,又以快馬鐵蹄迅速楔入盟軍隊中,頃刻間短兵相接,盟軍的長蛇陣被切割成了數段。戰馬嘶鳴衝撞而來,步兵
槍奮勇直刺,彼此刀槍相併,時而擦出火花。被砍落的頭顱被蹚得滾來滾去,被刺倒的馬匹無力地掙扎直到被踏成一攤
泥。這場廝殺着實慘烈,遠遠望去,汩汩的鮮血汪成一個一個血潭,進而漸漸凝固、發紫、變黑。
此番出兵曹本沒有親自接戰的準備,但是事到臨頭,身邊三百親兵都已經殺亂了陣,他也只得揮舞青釭劍護身。
息間他急速張望了一圈,左右只有曹洪與樓異各帶一簇人馬奮戰;隔着一片西涼兵,鮑信帶傷,以左手持槍指揮對戰;又隔了大片敵人,夏侯兄弟背對背兀自掄刀亂砍;鮑韜早就殺盡了山上伏兵,憑險而居,正與兵士一起舉着大石頭往下砸;卞秉、丁斐的隊伍被阻隔在最後面,玩命往前突…諸將各自為戰,全都殺亂了!
這場惡戰自未時打到申末,雙方仍舊殺得難解難分,但成皋來的援軍已經陸續趕到戰場,盟軍將士雖奮勇接戰毫不退後,但畢竟已現疲憊。徐榮早就瞄上了曹,指揮兵士專向他這邊殺。
曹低頭揮劍愈
窒息,漸漸才覺身邊只有樓異等二十餘人,連曹洪都殺丟了。眼見敵人紛紛擁來源源不絕,這樣硬頂下去早晚要喪命,連忙駁轉馬頭讓樓異斷後,自己且尋夏侯惇會合。
哪知西涼軍要擒賊擒王,始終黏着坐騎棕紅的曹
。他眼望着夏侯惇等人就在北邊,可隔着敵人偏是突不過去,只得帶着七八個親兵且戰且撤,漸漸
離戰陣而去。
“莫叫走了曹!”後面敵人一陣吶喊,箭雨接踵而至。尾隨他殺出的親兵皆被
成了刺蝟!大宛馬
股連中兩箭,頓時四蹄亂蹬,疼得狂奔起來。此刻身邊再無一人,馬又驚了,曹
只得緊緊抓住繮繩伏在馬背上,儘量讓它往東而奔。
堪堪已近汴水灘頭,忽然從草叢間竄出個西涼小校。眼瞅着一杆寒光凜凜的長槍刺來,曹使勁全身力氣勒馬
停,無奈大宛不聽使喚直往前闖,速度又太疾,槍尖生生扎進馬脖子。噗通一陣,他連人帶馬翻倒在地,周身一麻無法爬起。眼見那名小校拔出佩刀就要砍來,曹
把眼一閉——完了!
忽然,橫地裏一柄長刀掃來,真叫利落,生生將那小校人頭斬飛,噴血的腔子倒在一邊兀自手刨腳蹬。
“孟德,你沒事吧?!”來者乃是曹洪。
曹忍痛爬起:“我的大宛…”曹洪跳下馬來道:“騎我的,快快上馬,我步行保你!”
“不行!現在沒馬就是沒命,你怎麼辦?”
“滾他娘個蛋吧!”曹洪夾起他來就往馬上抱“天下可以沒有我曹洪,但不能沒有你曹孟德!”此刻後面殺聲陣陣,追兵馬上就要趕來,曹不容多想,打馬踏進汴水。這裏不是淺灘,河水頃刻間沒到了馬脖子,不知前面還有多深,可是耳聽喊殺聲已經越來越近,他只有奮力催馬,頭也不敢回地在水裏掙命。一般的馬到了這麼深的水裏便不敢走了,曹洪的這匹大白馬卻也了得,在河裏打着滑邊鳧邊行,竟將他拖泥帶水馱到了對岸。
天已經黑下來,曹回頭尋找曹洪,卻無蹤影。追兵已經殺到河邊,隔着汴水往這邊狠命
箭。霎時間,只見水花翻滾,一個大腦袋從水裏冒出——原來曹洪見追兵趕來,恐盔重甲沉不得過,便撇了大刀摘盔卸甲,一猛子扎到河裏鳧了過來。
曹跳下馬來,一手舞動青釭劍撥打飛來的翎箭,一手拉曹洪爬上岸來。眼見敵人中已有幾個會水的跳下河,曹
不敢逗留,趕緊躲着箭枝丟盔棄甲,與曹洪一馬雙跨落荒而逃。
直奔出三四里,天已然大黑,後面的追殺聲才漸漸消失。可是二人慌不擇路,徑往東南逃命,漸漸才覺道路生疏。
“這是什麼地方?”曹洪摩挲着濕漉漉的頭髮,已覺寒冷。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往中牟以北去的,咱們路了。”曹
不敢停歇,邊催馬邊抻着脖子辨認道路“顧不得是哪裏了,反正向東逃就是,待到天明咱們再尋酸棗之路。”
“他娘了個蛋的,這般人怎麼專衝你來。”
“徐榮認得我。”曹突然勒住馬,顫聲道:“我這一走,大家可怎麼辦?”
“這會兒你還有心管別人,天都黑了仗還怎麼打,恐怕西涼人也得收兵了。”曹洪正説話間,又見火光閃亮,自前面林間竄出十幾個人影,手中都拿着刀槍弓箭。曹靈打了一個寒戰——還有伏兵!他趕忙揮鞭,
要縱馬突圍,卻聽對面的人扯着脖子喊道:“來的是哪一路兵馬,若不回答,我們可要放箭了!”曹
隱約瞧見他們皆是絹帕包頭非軍兵打扮,連忙勒馬,忐忐忑忑回答:“我二人是盟軍將校,討董戰敗
落至此!”那些人聽了,趕緊舉着火把跑過來,見他二人共乘一騎渾身帶水狼狽不堪,也不再懷疑。
“軍爺且隨我來。”一個兵頭模樣的人主動拉過馬繮繩,又有人下外衣披給曹洪,帶着他們進了密林之地。
曹起初懷疑他們是此地土匪,卻瞧他們恭恭敬敬毫無惡意,倒也放心。少時間穿過密林,突見小山包上有一片營寨,火光點點有民兵戒備。兄弟下馬徑隨這幫人上山入營,又見其中帳篷簡陋,還有許多婦孺穿行,當中一座稍寬些的就是中軍大帳了。
曹兄弟邁步進帳,瞧當中坐着一人,卻是文生打扮,二十多歲相貌俊秀,正在燈旁捧着一卷書觀看。
“落敗之人多謝…相救。”曹不知如何稱呼他好,難道要叫山大王?那人放下書卷道:“我乃中牟縣主簿任峻是也。”聽他這樣一説是友非敵,曹
趕緊表明身份,並將出兵落敗的始末詳細説了一番。
“原來是曹將軍到此,在下怠慢了。”任峻聽罷深施一禮。曹臉臊得通紅:自己哪兒還像個將軍呢?苦笑道:“落敗之人,何敢擔當。”
“我又何嘗不是落敗之人?”任峻長嘆一聲“西涼兵侵擾河南,百姓逃亡,討逆軍又遲遲不進。我家縣令楊原便自稱河南尹,聯合了好幾個縣的鄉勇衙役湊了這支隊伍,一面保護家小宗族,一面在這附近與敵人遊鬥。實指望能夠盼來援軍,哪知望眼穿救兵不到,我等戰力懸殊被殺得大敗,大人戰死,鄉勇死傷過半。實不相瞞,在下的
兒都被他們殺了,只得帶領剩下的人在這山林間苟延殘
,正愁無處投奔。若將軍不棄,在下願意帶這幾百人投奔。”曹
有些犯難,方才一戰死傷太重,即便殺個平手,恐怕也已剩不下什麼本錢了,按説現在倒是用人之際,可任峻雖有心相隨,糧草卻從何而出?沒有糧,便不能帶着這些人回到酸棗縣,更何況這營裏還有婦孺老弱。任峻瞧出了他的心思:“將軍莫非愁糧?我等舉義之時,唯恐資糧與盜,已將中牟、廣武諸城的府庫餘糧盡數轉運至此,就藏在這山後密林之間。將軍即便有三五千人,也可勉強支撐半載,我等兵敗而不逃,全是為了保住糧食以供義軍。”
“哎呀!”曹吃驚非小,一把攥住他的手“君真乃智略廣遠之士啊!”
“智謀廣遠談不上,只不過這裏還有不少百姓,必須尋個託身之處。我等在此翹首企盼,盟軍卻不思進取,若焚糧而走未免可惜了。將軍雖然敗了,但畢竟有志救民水火,敢於衝鋒持鋭。就憑這一點,在下就甘願效犬馬之勞。”説着任峻跪倒在地。
曹愈覺此人見識非凡,趕忙將他攙起。待他召集民兵計議已定,曹
兄弟顧不得疲憊,親自打着火把帶人趕往汴水岸邊接應。卻見兩方早已退去,只救了十幾個重傷在地的未死之人。河灘上屍體成片,有的橫七豎八倒在岸邊,有的成堆成垛擠在山坡下,盟軍被砸得稀爛的糧車陷在水裏,西涼軍還未死僵的戰馬無力地踹着腿。
聽那些傷兵説了才明白。原來徐榮殺至天黑,見盟軍雖然受挫卻兀自奮勇,便傳令收兵,回去固守成皋。鮑信等人找尋不見曹,也不敢逗留,率領殘兵敗將星夜逃回酸棗縣去了。滎陽這一戰,是曹
人生中第一次敗仗。他眼看着成片的鬼魅屍體,其間還斜
着一杆折斷的“曹”字大旗,心裏愈加難受,而再向西看去,洛陽城
夜燃燒的火焰已經熄滅了,不知皇帝是否已經被劫持到了長安…
曹洪與任峻拉着曹的手加以安
,而他卻放眼一片黑暗,不由自主地
誦道:〖惟漢二十世,所任誠不良。
沐猴而冠戴,知小而謀強。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
白虹為貫,己已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
蕩覆帝王業,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