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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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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暗自嘆口氣,這個女人大多時候明明很聰明,可有些事,怎麼就那麼遲鈍呢?或許是自己太小孩子氣?有些事,他分明心裏明白,卻非要她説出來,彷彿只有那樣,他的心才是篤定的,才會溢滿了充實,就算剛才在酒樓裏兩人之間的隔閡已漸漸消除,但他還是想要聽她説,那些話,雖然在別人看來也許是毫無意義的,但他就是想聽,聽一千遍也不會厭倦。

他抿了抿道:“等他醒了,我會親自告訴他。”她望着他,他的臉在微光中愈發蒼白,她口道:“你早就相信了?還是因為我那句話?”

“什麼?”他的眼神望過來。

她低下頭,嘟囔道:“你對大夫説,你是孩子的…爹。”輕一口氣。她終於説完,然後,看見他笑了,笑地那麼明媚,連那一抹蒼白都亮起來:“天底下,除了我容少白的兒子,還有哪個小子脾氣那麼臭?他的眉眼、鼻子,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後來你説,他叫懷秋,懷秋懷秋…我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臉驀地紅了,他終是知道的,心裏除了動卻還有一絲自己也不甚明瞭的委屈:“那你還説,梅若肚子裏的那個,才是…才是…”她説了半天,想起梅若,心忽然又亂了。

他的眼睛一顫一顫的:“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微微一定道:“離開容家的時候,已經快三個月了。”他的眼睛立刻變得深暗:“痛不痛?”她知道他説的是什麼時候,笑笑:“還好,當時應該很痛吧,不過後來就不記得了。”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的那一刻,哪裏還會記得分娩時的疼痛?一切都甘之若飴。

他的眼底瀰漫無邊的痛楚,手伸過來,入她散亂的髮絲中,輕輕撥着:“我卻到現在才知道,所以,我才惱,才説那些混蛋的話,我是氣瘋了,我那麼幼稚,我在等你告訴我,等你真真切切地告訴我,幸好,這一刻沒讓我等太久。”此刻,還有什麼話需要説?默默相對,便是一切。

她低聲叫:“少白…”

“靜好。”他凝視她,又側過臉去看湯糰,“你看,現在,我的血給了他第二次生命,我原來那麼惱怒自己,你懷着他的時候,沒有在你身旁,沒能看着他一點點長大,隔着肚子與他説話,沒能在那一刻握着你的手,分擔你的痛苦,親眼看着他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她的心幾乎要被碎,懷着湯糰的時光裏,她是多麼希望他就在身旁,輕聲叫她,與她一起給孩子取名,與她一起憧憬未來,這一刻終是來了,雖是晚了幾個季節,但終是等到了。

着她的發,低聲道:“現在,我們一起陪着他,一起等他醒來,好不好?”

“好。”她趴在他懷裏。

湯糰,她的湯糰,現在,爸爸媽媽都陪着你,你要堅強些,一定要過來,你還沒有真正的見過爸爸,怎麼可以…

糊糊的,眼角略微眯着,覺天那麼深沉,然後,又慢慢地亮起來,直到天邊的第一縷陽光照了進來,她動了動,睜開眼,猛地一驚,身邊的人臉蒼白的可怕,她驀地一動,他似乎低一聲,她才發現,她居然是整個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是那條輸血的胳膊,一大塊一大塊的新鮮血跡染紅了紗布,她快哭出來,手足無措地拿出懷裏的帕子,幫他重新包紮,他的睫顫了顫,忽然驚醒,她急道:“別動,又出血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除了臉沒有一絲血,倒是分外平靜:“無妨。”

“你沒腦子嗎?覺不到痛嗎?為什麼不推開我?”她邊包紮,邊吼,連聲音都變調。

他居然還笑的出來,並且笑的很無辜:“看你睡得正香…”

“容少白,你!”她説不出話來。

忽然,手似乎被什麼軟綿綿地東西碰了一下,她驀地驚醒,回過頭,心快從腔裏跳出來:“湯糰!”小湯糰正睜着濛的眼睛望着他們,容少白也顧不得手上的紗布正纏到一半,伸手便過去摸他的額頭,小湯糰似乎剛醒,情緒很不穩定,小嘴一撇,腦袋便歪向了另一邊,直到容少白的手強行按在他額頭上,他卻不動了,彷彿覺到了悉的氣息,圓溜溜的眼睛眨了一下,長長的睫蓋下來,難得的柔順。

容少白怔了一下,忽然笑出聲來,那笑容從邊擴散開去,直到眼底:“燒退了,還會鬧脾氣,説明沒事了。”方靜好的動也是無以復加,她想第一時間將湯糰摟在懷裏,卻在看到容少白覆在他額頭上的手的那一刻,沒有這麼做,因為她看的出來,小湯糰只是濛的時候下意識地有些抗拒,現在,已完全順從的。

她喃喃道:“不是,他沒有鬧脾氣,你不知道,他以前除了我跟姚姨,本不容許別人的觸摸,你看,他現在不抗拒你,他沒有生氣。”她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由內心發出的欣喜是那麼難以掩飾,讓容少白猛地望過來,一時痴了,幸福滿溢了整個心房。

小湯糰甦醒的事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都鬆了口氣,姚小巧開心地跟什麼似的,連忙張羅着去做飯。媽説,柳氏昨夜在菩薩跟前跪了****,現在終於支撐不住睡過去了,沈氏與容少青過來探望,容少青眉宇間似是不如從前憨憨傻傻的,倒多了幾分穩重,笑呵呵地道:“心默説,那是我的小外甥,我的小外甥醒了,醒了!四弟,我去幫你跟老闆請兩天假,你好好歇歇,他們説你出了很多血呢。”容少白笑笑:“謝謝大哥。”容少青歡天喜地地去了。

後來,桃蓮帶着兜兜與水生過來探望她,兜兜握着小湯糰的小手不肯放,小湯糰掙扎無果,終是因為太累了,倒是懶得理她了。後來,連胡氏也來了,胡氏拿了一副自己剪的窗花過來,是個福字,説是能沾染些喜氣。

傍晚的時候,柳氏睡醒了匆忙地過來,見小湯糰真的無恙了,神也好了許多,抱着他不肯撒手。

一屋子人熱熱鬧鬧的説話,容少白終於輕鬆地睡了過去。

後,小湯糰請大夫來看過,已完全無恙了。方靜好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

這幾,容少白一直守在小湯糰身邊,似乎要把之間不陪在他身邊的時光都彌補回來。小湯糰醒來那,他睡醒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趴在牀前,跟小湯糰説話,含含糊糊地,帶着特有的柔意,聲音温柔的滲出水來。她也聽不清,有一次她躲在門後,終於聽到他説:“喂,你看看我,我是你爹,是我救了你,知不知道?”她頓時怔住,想笑卻笑不出來,他發現了躲在門後的她,頗為彆扭地道:“你不説,還是我自己來説,我不是邀功,就是想讓他知道…我才是他爹。”她才明白,原來那一天他極力想引導她説的話便是:“湯糰,是你爹救了你。”對於他頗為幼稚的行徑,她無聲地笑了。

湯糰對於這個邀功的傢伙居然漸漸地接受了,顯然容少白一遍一遍樂此不疲地跟他説話,他似懂非懂,也有些不耐,但每次容少白伸過去的手,他卻沒有太大的牴觸,如同第一次那樣,很奇妙的,彷彿是深蒂固地骨血相連,他小小的心靈也覺到了,所以,沒有抗拒。然而,湯糰終於好起來,有一件事,方靜好必須要面對了。

她走到他身邊,他正與湯糰拉扯那隻大紅的風車,她説:“梅若…”她覺得自己真的很矯情,分明那麼不想她回來,卻還是會説,也許,正是因為梅若肚子裏的孩子,若梅若只有一個人,她走了,她便再也不提,可她肚子裏的是容少白的骨血,她不想他牽腸掛肚。

他似乎僵了一下,並沒有回頭,卻道:“隨她去吧,我並不想成這樣,可家裏以前已有太多的可怕的事,我太厭倦那種整提心吊膽的覺,我沒有辦法再讓她跟你們同處一室,沒辦法再承受一次失去。”

“那孩子…”他淡淡道:“虎毒不食子,孩子,她終是會好好照顧的。”話已説到這裏,若她再猶豫,便太對不起自己的心了。她大度了太多次,這一次,就讓她自私一回吧。

也許,是梅若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她本是不知該怎麼辦的,梅若卻正好讓她做了選擇。

接下來的子,平靜而幸福。容少白與容少青出而作、落而息,每天傍晚,她便抱着小湯糰在路口昏暗的燈光下等他,遠遠瞧着他走過來,小湯糰伸出手,依依呀呀地撲過去,她便順着那股力道飛奔而去,他一把接過小湯糰,在空中繞一圈,然後對着她説:“我回來了。”簡單樸素的一句話,連同他滿足的笑容,一同刻在她心底,那麼恬靜。

她又在窗下畫畫,這不讓她回想起那段在水溪村的時光,那個雪白的朦朧的人影,他撐着傘,站在風中的畫面,彷彿已不再清晰。再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這,也許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天,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找到她,説是以前看到過她畫的樣衣,很是欣賞,如今在柳眉附近的村子裏開了一家成衣店,想買她的畫稿。這人態度誠懇,利索地付了定金,她欣喜若狂,拿着錢去集市買了一大塊排骨和一尾鰣魚,叫姚小巧燒了給家裏添菜。

從前的容家是不在乎這些的,然而現在,她來了之後,似乎很少看到飯桌上有新鮮的魚,有的也只是冬天存下來的臘

容少青看見眼睛都亮了,樂的跟什麼似的。柳氏也頗為欣,只是那眉宇間還是帶着淡淡的愁緒,方靜好知道,柳氏並沒有放棄錦繡織,可她想,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共同努力,以後,一定還會重新好起來的。她有這個信心。

一頓飯,氣氛融洽,沈氏與容少青和和睦睦、胡氏淺笑淡定,連桃蓮和水生,自從搬到了這裏之後,因為沒有能力再分開準備飯菜,在柳氏的堅持下,也一起上桌吃飯了。

方靜好吃着飯,想起不久之前,在那豪華的大宅子裏,吃飯時,雖是滿桌的山珍海味,卻充滿了猜忌爭鬥,哪像現在,一碗、一條魚,也能讓所有人從心底散發出滿足的笑容。

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吧?深愛的丈夫、可愛的孩子、和睦的一家人。

她正想着,碗裏忽然多了一塊魚,魚瑩白透明,是去了刺的,她抬頭,便看到容少白若無其事地吃飯,角不上揚、再上揚,最後化作了一個大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