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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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靜好一行人狼狽的回到容府時,府裏大概已經得了消息。
大太太身邊的那位鼻子長在額頭上的丫鬟梅若早已在門口,不冷不熱的道:“幾位少,太太請你們一同去前廳。”方靜好心裏正充滿疑惑,聽見梅若的話才抬起頭,瞄見身邊的人表情各異,桃心苦着一張臉,沈氏有些擔憂的望着她,胡氏臉上波瀾不驚,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有宋氏,滿臉的興奮,似是要等着看一場好戲。
而那位罪魁禍首的容四少爺卻不見了。
前廳內燈火通明,方靜好進去的時候,看見一個微曲着身子站着的中年男人。
中央的紅木椅子上,柳氏正在飲茶,葛氏站在她身邊,丫鬟梅若正由媽手中取過一件紫貂披肩蓋在柳氏身上,柳氏的目光掠過廳上站着的幾個人,開口道:“人都到了,齊叔,你先説。”那個站在方靜好身邊的中年男子低着頭道:“回太太,今個兒吃過飯老奴和韓少爺在廳堂見客,便按照太太的吩咐讓四少爺帶着貨送去葉家,可誰知半路遇到幾位少,剛從錦繡織出去。也不知怎麼,布匹就落到了泥水中…”聽到齊叔的聲音,方靜好才知道他便是那天喜堂上與齊雨對話,慌着找四少爺的管家,也就是齊雨的爹、媽的丈夫了。她現在不得不相信剛才街上遇到的那個男人就是容四少爺了,那麼和她拜堂的又是誰呢?可是顯然這時容不得她多想,柳氏的眼神便掃了過來,她只覺得脊背一涼。
柳氏看着幾位兒媳道:“説説,到底怎麼回事?”沈氏剛想開口,卻被宋氏搶了話頭:“娘,我和大嫂、二嫂走在前頭,只聽到身後喧譁起來,才知道是四弟妹把送去葉府的棉布撞到地上去了,哎喲娘,您可是沒瞧見那錦布,哪還有一點模樣,活是一條水泥鰍。”沈氏連忙接口道:“娘,也不能怪四弟妹,我看也許是四弟走的太匆忙…”話還未説完,站在一邊的葛氏便口道:“心默,你這麼説就不對了,你説你四弟走的太快,你親眼瞧見了麼?”沈氏一時無語,剛才她也是走在前頭來着,聽見身後的動靜才返回去的,的確是沒看見布是怎麼落水的。
柳氏的目光落在方靜好身上:“靜好,你怎麼説?”方靜好看向葛氏道:“二姨娘,您説大嫂沒有看見,那麼,三嫂可是親眼看見我把那布匹撞到地上了?三嫂剛才也説了,她和大嫂一樣,是走在前頭的。”説完,便看着宋氏。
布匹是掉在了地上,可要説親眼所見,宋氏也是後頭才趕過來的,憑什麼一口咬定便是她的不是?
宋氏語,半響才嘟囔道:“不用看見也知道,難道那布匹自己長了腳不成?”葛氏又應道:“可不是,錦布落了水沾了泥,就算洗乾淨也是不能再送出去了,要是誤了事不是砸了我們錦繡織多少年來的招牌嗎?”方靜好沒有説話,柳氏纖長的指尖輕釦着茶杯蓋,也看不出什麼表情,沈氏見場面冷了下來,便對着柳氏微微一笑道:“娘,我看不過是誤會一場,街上那麼多人,磕磕碰碰的也是難免的。”柳氏抿了口茶,才看向媽道:“少白人呢?”少白?容少白?方靜好在心裏默唸:青、藍、紅、紫…白。原來那人叫容少白,她曾想過四少爺的名字不知是個什麼顏,到了現在才知道,原來是白。名字和顏都儒雅,只是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方靜好覺得這名字和他實在是很不相配。
“回太太,四少爺正在屋裏換衣裳呢,我這就去喊他。”媽話剛説完,便見一人搖搖擺擺地從外面進來。
方靜好眼神一閃,就看到容少白。
剛才雨笠下的臉現在清晰的呈現在她面前:微曲的黑髮、濃郁的眉、細長的眼睛。此刻,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金粉錦緞底的褂子,接口鑲着銀的絲線,口處還大刺刺的繡着一朵豔紅的桃花,就這麼晃悠晃悠的走進大廳,彷彿渾身沒有骨頭似的。經過方靜好身邊的時候,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徑直走到柳氏跟前。
“你剛才做什麼去了?”柳氏看着他問道。
“去換了那身下人的衣裳。”容少白懶洋洋的答道。
“你為什麼要穿下人的衣裳?”柳氏訝異。
“噯,我們家四少爺定是怕送貨時被人瞧見丟了面子吧?”二姨太葛氏從旁説道。
容少白眼睛一眯,斜了葛氏一眼,卻沒有反駁,看來是被葛氏説中了。
方靜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想起他剛才抱着布低着頭匆匆閃出來,頭上戴着雨笠完全不看路的樣子,就是怕被人認出來,説是容家的四少爺在送貨而丟了面子吧?
柳氏道:“自食其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可本來好好的一件事,卻被你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你説怎麼辦?”此刻一個聲音輕輕的説道:“四弟哪次去錦繡織不出點事兒…”方靜好一聽那聲音便知道是宋氏,只是她這次還算識相,話説了一半便沒有説下去。她想起曾問過媽四少爺是不是也要每天去錦繡織時媽尷尬的表情,想來這位少爺是要被着才去錦繡織的,而且一去就出狀況,所以媽難以啓齒。這次大概又是因為什麼事,被柳氏罰着去送貨,結果又鬧了這麼一出。
方靜好有些後悔上街,如果今天她好好待在桃苑,事情也扯不到她身上來。
這時,容少青、容少弘從外頭回來了,容少弘一進屋,葛氏便眼珠子一轉,笑着對柳氏説道:“唉,大姐,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我看以後錦繡織的事你還是多使喚使喚少弘吧。”説完朝容少弘使了個眼。
容少弘大概早就聽到了風聲,連忙笑道:“大娘,只要你代少弘的,少弘一定辦好,絕不會出錯。”宋氏更是一把挽住了自己丈夫的胳膊道:“是啊是啊,大娘。”柳氏只是看着那三個人淡淡的道:“你們的意思,是以後送貨都由少弘去?”容少弘張大了嘴巴,一臉菜。
葛氏悻悻然:“送貨不是還有下人麼…”便沒有再接下去。
方靜好有些佩服她的婆婆了,明耳人都聽得出來葛氏的話裏有讓柳氏多給兒子容少弘一點實權的意思,可被柳氏輕飄飄的一句話給噎了回去。
柳氏側過臉看着容少白道:“你説説,好好的送貨怎麼會把布匹掉到了泥裏?”容少白一邊的角飛快的一勾:“要不是這個女人不長眼睛的撞過來,我早就把貨送出去了。”方靜好猛地抬頭盯着他,還未説話,他便又輕蔑的挑挑眉嚷嚷道:“娘從哪裏找來這麼個蠻力的女人,她那一撞,差點把你兒子的骨頭撞散了。”一邊説一邊了,“現在還疼着呢,待會叫媽拿點雲南白藥過來,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直不起來了。”方靜好穿着那件落水的衣裳,本來就渾身冰涼,現在更是一股氣冒在喉嚨口,她自問還算是個比較冷靜的人,不知道為什麼見了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剛才在街上也是。
明明是他先撞過來,害的她跌在泥潭裏,這還不夠,還要一把揪住她的衣領,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現在説起來,倒好像摔倒的是他,受傷的是他。
她冷冷的看着他:“你説,是誰撞了誰?”他眯起眼睛,笑一下:“難不成是我撞了你?你又沒有花容月貌,我為什麼要巴巴的撞過來?”方靜好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柳氏已經開口道:“好了!少白,這是你媳婦!第一次見面就打打鬧鬧,傳出去倒成了笑話!”
“媳婦…”容少白突地哼了一聲,眼角浮上一絲不削。
此刻,在旁邊看了半天的容少青忽然問出一句:“咦,晚飯時間還未到啊,怎麼這裏這麼熱鬧?”沈氏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對着柳氏道:“娘,我看今天的事四弟和四弟妹是不小心罷了,況且四弟妹進門也才兩天而已…”
“兩天怎麼了?”葛氏打斷她的話,“就是才兩天就闖了禍,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她踩着小碎步到了柳氏跟前,“大姐,你常説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賞罰要分明,現在有人做錯了事,你説怎麼辦才好?”容少弘正喝着茶,聽到葛氏的話,連忙接口道:“對對對,大娘,古人云: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這些都是要從每個人做起。”他説完一段話,頗為得意的斜睨着眾人。
一直沒有説話的胡氏突然笑了笑道:“三弟的文采倒是越來越好了,看來我們容家要出位文人了,在錦繡織裏倒是埋沒了三弟。”一席話説的容少弘臉上尷尬萬分,甩了甩袖子。葛氏和宋氏各自瞪了胡氏一眼。胡氏卻不以為意,扭着坐回到椅子上去。
方靜好一直冷眼看着他們説話,此時聽到胡氏的一段話,心裏又咯噔了一下,這位二嫂,難道又是在幫她?不覺朝她看了看,卻見她斜睨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正看都沒看她一眼。
看來又是自己多心了。
前廳一陣短暫的沉默,大家都等着柳氏發話,葛氏一家子斜睨着眼,胡氏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了裏,而容少白卻慵懶的斜站着,一幅此事與他無關的模樣,讓方靜好氣不打一處來。
此刻,從外面進來一個下人打扮的年輕人對着齊叔一陣耳語,齊叔擺擺手讓他退下,才對柳氏説道:“太太,葉府叫人傳話來了,問那批貨何時能送到,這…”葛氏一臉的幸災樂禍:“喲喲,找上門來了,我們錦繡織什麼時候出過這樣的事兒呀。”柳氏口氣緩緩地道:“少白,靜好。”方靜好抬起頭,正要上前,猛然間被容少白擋住,她退後一步,撞上他的目光,角微勾,全是不削。
柳氏眉心微皺道:“今之事姑且不論是誰的過錯,事情總是發生了,我們錦繡織多少年來從未誤過客人的事,每一匹布都是用心血染成的,現在布不能用了,只能重新染一匹天青的錦布給人家,誰出的事誰承擔,既然事情是你們惹出來的,自然是你們解決。我給你們兩天天的時間,兩天後晚飯前,我來驗布如何?”方靜好還未回答,容少白已經跳起來:“關我什麼事?要染…”他冷冷一笑,側過臉懶洋洋地掃了方靜好一眼,“叫這個女人染。”柳氏眉頭蹙的更深:“新婚不歸,罰你去送貨又惹出事情來,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動用家法?”媽立刻上前道:“太太——太太彆氣壞了身子。”一邊説,一邊暗暗朝着容少白搖頭。
容少白卻彷彿沒看到一般,眯着眼看着柳氏,忽然笑了笑:“怎麼會?孃的家法用在兒子身上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你…”柳氏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極力在平復心情。
“我染。”猛地,一個聲音道。
方靜好微微仰起下頜,看着柳氏重複了一遍:“那匹布,我來染。三天後,請娘過目。”大廳裏沉默了半響,宋氏笑道:“噯,四弟妹可真會心疼四弟啊。”方靜好抿着嘴不説話,心疼他?鬼才會心疼他。只是她渾身是泥的站着也不知多久,滿屋子的人吵得她腦子快炸開了,柳氏的話,葛氏一家子那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還有容少白輕蔑的態度,讓她的倔強勁上來了。
前世她剛進公司的時候,她的師姐對她百般刁難,讓她負責一個大型的走秀,她當時也是此刻的心情,為了一口氣,答應下來,而且做得還不錯。
她對着柳氏欠了欠身:“如沒別的事,靜好先下去了。”柳氏點點頭,面緩和了些。
經過容少白身邊的時候,他薄薄的嘴揚了揚:“話可別説的太滿。”她沒有看他一眼,緩緩的從他身邊走過,走出大廳去。不就是染一匹布嗎?她不相信她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