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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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靜好直直的站着不動，媽見她怔住了，連忙道:“四少，我帶你到處看看吧。”方靜好看了一眼大廳，點了點頭，壓下心底的惑，隨着媽走下石梯。

一路上，媽向方靜好介紹了各宅各院，方靜好跟在她身後，細細的打量着這座大宅子。如果説清晨去打聽請安時，她只是匆匆一瞄，現在卻瞭解了不少。

容家的各院落，果然是以什麼苑命名的。一路走來，經過了大太太的梅苑、二姨太太的柳苑、大少爺的松苑、二少爺的桂苑、三少爺的荷苑、五小姐的菊苑和葛小姐住的蘭苑。

現在，這些院落都緊閉着門，好像是毫不相干的幾家人一般。

媽一邊走一邊跟她閒話家常似的説一些府裏的事:“老夫人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早上沒來前廳，家裏的事都給大太太打點了。剛才四少見過的幾位少爺小姐中，除了三少爺和五小姐是二姨太所生，其餘的少爺都是大太太所生，每人一個院落，住着主子和幾個丫鬟、下人，三少爺那房還有位姨。”和她猜想的差不多，葛氏那一家子一看就是捆在一繩上的螞蚱，只是五小姐倒和她娘不太一樣，文文弱弱的。

“平這裏也是這麼安靜嗎？”她望着那些院落道。

“今是四少過門的第一天，所以大家清早都聚在前廳，平裏幾位少爺都要去錦繡織，所以一般白天不會回來，少和小姐除了早上要向太太請安外，都在各自院中，中午的吃食也是各院分開的，只有晚上大家才一塊兒用飯。”媽大概以為方靜好覺得寂寞，便又安道:“今許是大夥在前廳都還未回來，才會這般，平時幾位少爺走後，少們也常聚在一塊兒的。”方靜好才不擔心這些，如果可以的話，她寧可待在自己的小院落裏，也不要去應酬那些三姑六婆，她只想平平靜靜的過自己的子。

何況，二姨太葛氏那一家子今天她也見識過了，二少宋氏雖然沒怎麼為難她，但卻有些捉摸不透，五小姐容紫嫣過於文靜內向，一大幫人裏，只有大少沈氏和葛小姐葛熙冉還算不錯。不過也只是一面之緣而已，今後怎麼樣，誰知道呢？

她貌似隨意的問道:“四少爺每天也要去錦繡織嗎？”離開大廳時柳氏與齊雨的一段對話在她心裏繞，原來四少爺不止不回房，還不在容府。她的疑惑一直在心頭，想要個清楚。

媽的表情變了變，似乎支支吾吾的説:“有時…也去。”方靜好見了她的表情，有些狐疑，怎麼了，難道她問錯什麼了嗎？不是説少爺們都會去錦繡織的嗎？

“四少…”媽看着她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説吧。”方靜好覺媽有什麼話要對她説。

“四少，你不要怪四少爺…”媽嘆了口氣説。

“我為什麼要怪他？”方靜好目光深深的看着媽，直覺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媽嘴哆嗦了一下，不答話只説:“四少爺只是子散了些，喜歡到處走，過幾便會回來的。”

“沒什麼。”原來是説新婚玩失蹤這件事，方靜好笑了笑，看着媽，想了片刻才問:“剛才雨兒是去打探四少爺的消息了吧？”媽臉一怔，才點點頭:“四少都聽到了。”方靜好點點頭:“剛好聽到。”媽小心的瞧着她，見她臉上沒有那種哀怨的神情，才鬆了口氣道:“太太已經派人到處去找了，很快便會把四少爺尋回來的。”方靜好動了動，想問問四少爺到底是什麼時候又走了，可還是沒問。人是可以尋回來的，可是尋回來又有什麼用？他若是不滿意這樁婚事，就是躺在她身邊也沒用。

她才不需要那樣強迫一個人待在他身邊，對於她來説，他其實只是個陌生人而已。想到荷葉底下那張不沾風塵的容顏，心底不知是什麼覺，那匆匆的一瞄，從他的神情來看，他是認出她來了，拜過堂後，又失蹤了。他真的是那麼不待見她嗎？

媽見她沉默，張了張嘴，又要説些什麼，遠處卻飄來一陣悠揚的樂聲，婉轉繾綣，在空曠的大宅子裏迴盪，猶如錦緞旗袍上的一朵暗淡的梨花，帶着微微的涼意。

方靜好轉過身尋找樂聲的出處，目光停住了。容府西側的一片竹林中，曲徑通幽，樂聲便彷彿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忽然間，竹林中有幾抹翠綠的身影在晃動，仔細一看，是幾個穿着青衣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藏在竹子後面，微閉着眼，臉上還帶着幾道可疑的紅暈。

方靜好側過臉，用眼神詢問媽，媽的神情有些尷尬，蹙了蹙眉，快步走過去道:“都杵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見過四少。”

“四少…”那幾個丫鬟猛然聽見聲音，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見媽，頓時石化住，一個個像是焉了的白菜一般，垂着頭，吶吶不語。

媽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掃過:“原來是三少房裏的菊萍、菊奴，你們不在菊苑伺候着，跑到這裏來做什麼？不怕我告訴三少去？”原來這是三少房裏的丫鬟，高瘦一點的那個叫菊萍，嬌小一點的那個叫菊奴。菊奴一聽媽的話便嚇得小臉發白，跪在地上道:“媽媽，你可千萬別告訴三少，不然菊奴可就完了。”菊萍的臉也有些發白，咬着，一聲不發。

媽了口氣:“快點回去吧，以後若再這樣，定不饒你們。”兩個丫鬟如獲大赦，朝着方靜好微微一欠身，才飛快的跑了回去。

待她們跑遠了，方靜好好奇的問道:“媽，她們在做什麼？”媽笑笑，看了看那片竹林道，嘆口氣道:“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竹苑裏一有樂聲傳出來，這些個不懂事的丫頭們便會偷偷跑去聽，倒叫四少見笑了。”竹苑？方靜好的心裏冒出一個人——韓少爺。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桃心説過那位神秘的韓少爺便是住在竹苑的，而就在剛才她還聽媽稟報柳氏，説韓少爺此刻正在竹苑裏。那麼，此刻的樂聲是從他院中傳出來的？

她微微一笑:“竹苑嗎？我聽桃心提起過，住着一位很有名氣的韓少爺呢。”看來這容府裏韓少爺的粉絲還不止桃心一個。這些小丫鬟們，也是盼着能見上韓少爺一面吧？

“韓少爺喜靜，回府後大多時間都待在竹苑裏。”媽道。

方靜好望着那片竹林，側耳聽着那悠揚的樂聲。

“四少，府裏最主要的便是剛才那幾個院落了，四少也別累着了，不如先回房吧，待後慢慢悉也不遲。”媽的聲音傳過來。

方靜好收回目光，點點頭，身後，樂聲越來越低，漸漸地便聽不到了。

回到桃苑，桃心立刻着她進了屋，貼心的為她泡上了一壺茶，方靜好舒了口氣坐下來，折騰了一個上午，又是奉茶又是跪，還要接受那些****的打量，身心都到很疲憊。她緩緩拿起茶碗，只見那茶葉捲曲如螺，用越窯青瓷盛着，白毫畢，銀綠隱翠，稍一會，葉子便徐徐舒展開來，上下翻飛，茶水銀澄碧綠，遠遠聞着也清香襲人。她抿了一口，齒留香，瞬間便有些恍惚。窗外初柔和的陽光照進來，讓她想起了似乎很久以前那些的午後，坐在沙發上，一盯着電腦太久有些酸澀的眼睛，望一望窗外的景，然後喝上一口茶，時光便那麼緩緩的過去了。

她習慣了喝咖啡，可是偶爾也會喝茶，那些茶葉，大多都是客户送的，也叫不出名字。

“桃心，這是什麼茶？”方靜好晃動青瓷杯中那一抹碧綠問道。

“四少，這茶叫‘嚇煞人香’。”桃心答道。

“嚇煞人香？”方靜好怔了怔。

桃心撲哧一聲笑了:“四少也不知道吧？這是明前的碧螺。説起碧螺，還有個故事呢。相傳有一尼姑上山遊，順手摘了幾片茶葉，泡茶後奇香撲鼻，口而道‘香得嚇煞人’，由此當地人便將此茶叫‘嚇煞人香’。到了前清康熙年間，康熙皇帝微服私訪的時候偶爾間嚐到這茶，倍加讚賞，但覺得‘嚇煞人香’名字不雅，於是題名‘碧螺’。後來便成了年年進貢的貢茶。”原來碧螺還有這麼個故事。一個小丫鬟，居然懂得還不少，倒叫她這個現代人有些汗顏了。

方靜好不覺眯着眼睛一笑:“桃心，你知道的真多。”桃心的小臉立刻泛起了紅暈:“四少就不要誇獎婢子了，婢子也是從韓少爺那裏聽來的，本來還不知道呢。”又是韓少爺。方靜好抿着茶，被陽光曬得暖暖的，一身疲憊也去了不少，此刻看到桃心燻紅的臉蛋，便故意説道:“桃心啊，我今看到韓少爺了。”

“四少看到韓少爺了？”果然，一提起韓少爺，桃心立刻冒了星星眼。

方靜好覺得好笑:“見倒是沒見着，只是聽到有人在竹苑撫琴了。”

“撫琴？”桃心怔了怔，才笑道，“四少是聽見笛聲了吧？”

“原來那是笛聲。”方靜好回憶了一下，那樂聲悠揚、空靈，她下意識的以為是彈琴來着，原來是吹笛。

“韓少爺有一支笛子，很寶貝呢，我們也只是在大太太的壽宴上親眼看他吹過才曉得的，其他時候，都只能遠遠的聽着。”方靜好想起那兩個青衣丫鬟紅着臉偷偷跑去竹林聽的如痴如醉的模樣，笑出聲來:“那碧螺的故事，也是韓少爺説的？”桃心點點頭:“大太太平裏喜歡飲茶，每年這個時候，韓少爺總會差人買些碧螺回來，這個故事是韓少爺説給大太太聽的，大太太很歡喜呢，所以現在府上的茶，幾乎都是碧螺。”看來這位韓少爺很會討大太太歡心呢，怪不得坐上了大掌櫃的位置，當然，手裏必定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桃心，韓少爺到底和府裏是什麼關係？”這是方靜好一直以來好奇的，只是沒機會問。

“韓少爺是幾年前被二少爺帶進府裏的。我們二少爺生闊達，喜歡結朋友，但眼光卻極高，韓少爺是二少爺嘴裏難得的知己，他們常常一起賦詩作畫，後來二少爺便讓韓少爺到了錦繡織幫忙，再後來，不知怎麼就進來府裏常住了。二少爺在府裏本來就人緣極好，韓少爺又與他情相近，所以一進府大家都很喜歡他…”説到這裏，桃心的臉上又浮起兩抹紅暈。

但方靜好捕捉到桃心説起那位二少爺時，神有些惋惜，於是便道:“説起二少爺，今請安的時候沒見到，是出遠門了嗎？”桃心神晃了晃，壓低了聲音:“四少，以後你可別在別人跟前提起二少爺，特別是大太太，那是犯了大忌。”

“怎麼了？”方靜好錯愕。

桃心快步走到門口張望了一下，又關上門，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那惋惜的神情又上來了:“四少，二少爺三年前便病逝了。”死了？！方靜好張了張嘴，説不上話來，怪不得沒看到。請安的時候她還在想，明明記得桃心對她説容府只有四位少爺小姐，可是為什麼又冒出個五小姐來？介紹人的時候，媽也直接略過二少爺，後來跟她説起府裏情況時也沒提，原來是不在了。

從桃心嘴裏，方靜好才大抵知道了一些容家二少的事。

容家去世的二少爺名為容少瀾，六歲便能詩作畫，十歲便通商道，格温和禮讓，對下人也是極好，更是把一個偌大的錦繡織管理的井井有條，是整個容府的驕傲，可惜幾年前也不知患上了什麼病，久治不愈，就這麼走了。

容少青、容少瀾、容少弘、容紫嫣…容家的孩子，名字好像都是以顏諧音來取的，大概因為做的是染布生意的關係。方靜好不又想道:青、藍、紅、紫，不知四少爺是個什麼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