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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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賀禮翌,方靜好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灑滿了半張牀鋪,她怔了怔,苦笑一聲,昨夜他做了許多夢,一會夢到與容少白房花燭,一會夢到韓澈帶她跑在一個空曠的原野上,跑着跑着又忽然不見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又害怕又無措。
失眠多夢原是連在一起的,她起先是睡不着的,後來睡着了卻又做起夢來,一個晚上,她雖是彷彿睡了很久,卻覺得渾身散了架似的,怪不得這大半年來已經習慣了早睡早起,今卻睡過了頭。
她站起來喚道:“桃心!”桃心端了臉盆走進來:“四少醒了?”她嗔怪道:“已經很晚了吧?怎麼不叫醒我?”桃心道:“太太已經吩咐了這幾讓四少多休息休息,何況…”她笑的****,“四少爺出門的時候特地吩咐婢子,不要叫醒四少,讓您多睡會。”方靜好一愣,桃心自顧自地道:“四少放心,四少爺可沒出去亂晃。而是一大清早便去了賬房,跟齊叔學算賬呢,婢子適才拿了些點心過去,差點嚇了一跳,四少爺纏着齊叔問問題呢,四少説,是不是稀奇?”稀奇,的確是稀奇。容少白説要學算賬的時候,她本就沒往心裏去,現在看來,他竟是動了真格。容少白能洗心革面,本來是她希望看到的,進門時,柳氏把****容少白的事給她,她雖是答應了,但一直都是不抱什麼希望的,如今,他似乎真心想學點什麼了,不知為什麼,她心裏卻不安起來。
誰不想找一個有上進心,又對自己體貼入微的丈夫呢?容少白變作了那樣一個人,她卻無法適應了。
光是上進當然是好的,可是,他平時的舉動也有些變了,比方説,昨天晚上她洗漱完畢進門的時候,他正對着牀鋪不知在做什麼。她一時有些不習慣這麼晚了他還在屋子裏,這段子以來,他很少在屋子裏睡,總是去隔壁的,所以她也把原來地上的被褥撤了。
容少白背對着他,聽到動靜轉過身來,方靜好便看到牀上整整齊齊的疊着兩個枕頭,心立刻咯噔一下,見她盯着那兩個枕頭,他的神情也略微有些不自然,移開目光道:“枕頭不知怎麼掉地上了,所以…”方靜好咬了咬嘴,走過去把被褥抱到地上,不去看他。只是説:“睡吧。”她飛快地鋪着被褥,手卻被他拉住,整個人被她拉了起來,一時面對面,無法避免。他盯了她一會道:“都快入秋了,你都不嫌冷麼?”她啞然無語,愣了一會,坐到牀上。別過頭道:“那你睡地上吧。”她倒不是氣他什麼,只是有些難以適應這樣的他,文嬌龍那件事後,他臉上很少出現的那種玩世不恭的笑此刻又出現了,扯了扯嘴角,一股坐到地上:“也好,我皮厚,不怕冷。”她愣了一會,才去吹滅了桌上的燈。
黑暗中,她聽到他喚了聲:“靜好…”
“嗯?”她糊地應。
他沒有回答,過了半響,又叫了一聲:“靜好…”她怔了一下,沒再應,他卻説:“原來地上真的很硬,我從來不知道。”那一刻,她的鼻子竟有些酸澀,笑一聲:“你是大少爺,當然不知道。”
“大少爺又如何?”他似乎哼笑了一下,“自以為無所不能,那些不會做的事只是不削去做罷了,而其實,我連身邊的人也保護不了,我讓他們生氣,讓他們為我擔心,甚至親眼看着他們死在我面前卻什麼也做不了,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失敗?”方靜好無言以對。
屋子裏一時又沉默下來。片刻,傳來他的聲音,悶悶的。猶如隔着什麼東西:“那一刻,我忽然發覺原來過去的二十幾年是那麼滑稽,我討厭我自己,所以…我不要再做那樣的我,我要讓你…”他似乎頓了一下,“你們看到,我不再是從前的容少白。”江南的夏天似乎是短了些,方靜好前世有時看電視劇的時候會想,那個時候沒有空調甚至沒有電扇,那些古人還要穿着那麼厚的衣裳睡覺,夏天怎麼就不會熱死?
現在才明白了些,也許是由於污染少,到了七月的夜裏倒真有了絲絲的涼意,她躺在牀上,稀疏的月光下,容少白背對着她,那句話彷彿不是他説的。她無法看到他説話的表情,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忽然便想起他回來的第一個晚上,他們為了誰睡牀誰睡地上而爭執不休,如果一開始,他就如同今天一般,之後的一切。是不是就會有所不同?
她在心底喃喃,容少白,你為什麼要説這些話?
如果他還是像以前那麼混蛋,她是不是不會如現在這般不安?
她怔怔的站着,回過神,桃心笑着拿了一副卷畫進來:“四少,韓少爺叫婢子把這幅畫送與四少爺和四少,説是同二老爺一起作的,作為四少爺和四少新婚賀禮。”小丫頭故意把新婚兩個字説的極響。
“韓少爺人呢?”方靜好腳下動了動,卻聽桃心道:“已走了。”方靜好怔忡了一會,拿過畫來。輕輕攤開,手微微有些顫抖,指尖也是冰涼的。目光落在畫上,彷彿就是一副普通的畫,畫着一片碧綠的湖,和一隻小船。
韓澈,這便是你的意思麼?送一份賀禮,表示真心祝賀她與容少白新婚快樂?你權衡了許久,覺得在容府裏才是自己的人生,所以便忘了當初説過的話,仰或,你那些話一開始便只是説説而已?
所以,這些天他才波瀾不驚的吧?
多麼諷刺啊,她忽然便笑了,木然道:“收起來吧。”桃心也不知四少為何不是很高興,她倒是覺得這幅畫畫的真是好,打量了一番,笑道:“咦,還有題字呢。”方靜好望過去,果然,畫卷角落處,還有一行小字,筆跡清雋,她忽然便凝注。
那行字寫的是: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落款處,還有兩個字:子時。
沒有年月,卻只有一個時間,讓她心裏驀地一動。
一般送畫做賀禮或留作紀念,不是應該寫明几几年幾月幾的嗎?為什麼卻只有一個時間呢?還有這行字…那是韓澈在底寫的,如果他真是退縮了,想讓她與容少白百年好合,大可以不必選這麼一句勾起她回憶的話來,這麼一來豈非適得其反?
那麼,他是什麼意思呢?
“韓少爺還説了什麼麼?”她彷彿不經意地問道。
桃心道:“也沒説什麼,就説這幅畫他費了很多功夫。讓四少好好看看,説是四少一定會喜歡。”費了很多功夫?方靜好的目光落在畫卷上,畫中的山水其實很普通,可是加上那船,卻讓她腦海裏不由得想到了什麼。
沒錯,真的很像,這湖,這船,與他們初見時湖邊的情景那麼相似。
湖…子時…
子時,湖邊見?!
她的心飛快地跳了起來,夾雜着各種各樣説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晚上她與容少白拜堂的良辰吉,時間真的已剩下不多了,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耳邊忽然就響起容紫嫣的話: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
她一遍遍地咀嚼這句話,忽然輕聲道:“桃心,我去賬房一趟。”賬房裏,齊叔正在教容少白打算盤,容少白線長的指尖落在算盤珠上,竟也是飛快的,他的睫長長的垂下來,在陽光下一顫一顫,透着無比的專注,就連她走進來也未曾發現。
這還是她認得的容少白麼?那個一刻也坐不住,厭惡算盤,厭惡做事的容少白的麼?
見她來了,他笑道:“四少來了?老奴剛看了四少爺的題,一題都未錯呢。”方靜好愣了一下,看向容少白,容少白站起來:“你怎麼來了?”她轉過身道:“齊叔,我有些事找四少爺,能不能讓他跟我出去一下?”齊叔連忙道:“當然當然。”容少白跟着方靜好走到院子裏,她背對着他,雙肩有些細微的顫抖,他不覺問道:“怎麼了?”
“我…”她張了張嘴,卻説不出話來。
容少白凝視着她,她的神情不知為何讓他有些惶恐,她要説什麼呢?她會説什麼?
兩人僵持着,忽然從院落外匆匆忙忙地跑進一個下人來,竟是水生,水生見到容少白與方靜好不覺腳下一頓:“四少爺四少。”方靜好不覺道:“什麼事這麼急,是桃蓮…”水生連忙擺手:“不是,桃蓮很好,是…是關於齊雨。”他見方靜好和容少白都出驚訝的神情,接着道,“小的剛才看到馬探長來府裏了,小的有些擔心就偷偷跟着去看,馬探長説是來祝賀太太,四少爺平安回來的事,其實卻是問起五小姐的事。”
“太太怎麼説?”容少白眼睛眯了眯。
“太太説,五小姐已與何家何公子有了婚約,還説馬探長的好意心領了,馬探長氣的臉都青了,出去的時候那樣子可嚇人了,太太想必已應允了二姨太想讓五小姐嫁給何公子的事,所以小的就急忙過來告訴齊叔一聲,讓他勸勸齊雨…”方靜好和容少白麪面相覷,水生進屋後,容少白動了動道:“你剛才要説什麼?”方靜好頓了頓,道:“我就是想來問問你,紫嫣和書淮的事要怎麼辦。”説完這句話,她吐了口氣,要説什麼呢?告訴他自己要離開?多麼可笑啊,他與她之間,是能分享這一切的嗎?她竟覺得適才衝到賬房來有些滑稽。
聽完她的話,容少白眉宇間彷彿也微微舒展,無奈的笑一聲:“書淮有平琬瑞,紫嫣有齊雨,他們若湊在一起,誰都不會開心。”
“可是水生剛才也説了,娘是有這個意思的,無論是為了敷衍馬探長也好,是真有這個想法也好,紫嫣與齊雨總是難了。”
“走。”容少白沉默片刻,道。
“去哪?”她訝異。
“總要問問當事人是個什麼想法,娘能説出紫嫣與書淮有婚約這件事,就一定是和書淮的老爹通過氣了,否則馬探長只要多個心眼去問一下不久穿幫了?”他聳聳肩道,眉宇間也浮上一絲憂慮,“書淮他爹一直病着,為了這件事,書淮都不敢反抗,就怕把他爹氣急了一病不起,説不定他現在已經快瘋了。”方靜好愣住,她現在似乎不應該再去管這些事,因為她自己的事更亂,可是,這件事不止關係到容紫嫣、齊雨和何書淮,還關係平琬瑞。
平琬瑞對她來説,是很珍貴的,是這個時空裏唯一可以心的朋友,她口氣點點頭:“是去別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