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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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兒。”他臉瞬間慘白如冰,跌跌撞撞地排開眾人,瘋了般地拔腳狂奔。
秀兒,他的秀兒。
他向御林軍馬隊借了一匹坐騎,搶前翻身上馬,用力一夾馬腹,駿馬昂首嘶鳴了一聲,撒開四蹄飛快奔出皇城。
風聲蕭蕭,迅速刮過耳際,他雙手緊緊握着繮繩,腳下驅策着馬兒奔得更急,無比的恐懼狠狠擰住了他的心臟,震耳隆的心跳一下子近一下子遠,轟然如暴雨前的驚雷。
老天,求求你,讓她還沒離府,求求你…
終於回到狀元府,他急急躍下馬,繮繩隨手扔給了門前家丁。
“夫人呢?夫人走了嗎?”
“夫人?”家丁一愣,“回大人,沒見夫人出門啊!”太好了,她還沒走…劉常君緊揪着的心總算稍微松馳了些,長長吁了一口氣,這才覺到渾身虛弱癱軟,雙腳幾乎支撐不住自己。
“知道了。”他揮了揮手,“把馬牽下去吧。”
“是,大人。”家丁疑惑地瞥了馬兒一眼。
劉常君強迫自己步伐從容地走進府,穿過花園,經過廊下,最後在佛堂門前停住腳步,下意識地先做了幾次深呼,這才面淡然地推開門。…佛堂空無一人,只餘殘香嫋嫋。他的心一震,立時又強自鎮定下來,喃喃自語:“不要緊,她沒出門,所以就是還在府裏。”不在佛堂,那肯定是在卧房收拾行囊了。
他沒有察覺到自己腳步莫名地加快了,再沒有一絲自以為的渾不在乎,大步地繞過花廊,心裏不暗暗低咒起這狀元府邸的佔地遼闊——大而無當,要來做甚?!
片刻後,來到寢居門前,他的腳步倏停,舉高手想敲門,卻又沒來由地遲疑了。
見了她,要説什麼?
他微蹙起眉,心下説不出的慌亂煩惱。
呃,不如就説,山東此際不太平靜,等過些時再回鄉吧…
不成,這樣她該不會誤以為他心軟了吧,只是尋個藉口將她留下?
或者該誆她,就説是皇上今問起了她,所以為了避免皇上起疑,她還是暫且留在府中,後找個機會再行離開便是…
可萬一她問,要留到幾時呢?
劉常君越想越是苦惱,不由負着手在門前來回踱步,思量。
半晌後,終究是捺不住子,索一把就推開了房門。
“我回來了。”屋裏,一片死寂。
他心跳漏了一拍,耗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移動僵硬的腳步,沉重如石地穿過空蕩蕩的花廳,走進同樣冷清清的卧室…
她不在。
劉常君一下子彷彿被走了魂似的,怔怔地瞪着屋裏,已然沒有半點她存在過的痕跡。
花几上那支眼的蝴蝶簪子下壓了張紙張,上頭字字娟秀的柳楷,悉得令他眼前驀然模糊了起來。
他拿起那張留書,修長的指尖冷得像冰。
夫君:對不起!請容妾身再放肆最後一次,喚你一聲“夫君”吧!
十多年來恩義相連,回首前塵,悲喜難分,苦甜自知,妾身明白夫君過得辛苦,礙於母命,不得不允了我痴纏了你這許久,如今做個了結,想來終能好過些。
臨別之時,千言萬語,不知自何説鹽類,明知緣已離散,叨叨絮絮亦屬空言,可有一句話,若未能吐,此生難安。
想我這一生,不論錦衣玉食,或茶淡飯,可最幸福最美好的時光,就是陪在你身邊的每一刻,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只要你難過,我心就痛,只要你是開心的,我就不自覺更歡喜,我知道我這樣很傻,可是情緣深種,無關報恩,就是畢生宿願。
想愛着你,想陪着你,想着和你看到老的每一個出落,夏秋冬。
可現在,已是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妾身走了,望夫君千萬珍重己身,後偕美眷歲月靜好,永結同心,一生福祿常滿,無苦無憂。
下堂,劉氏女,惜秀字。
“秀兒?”劉常君如遭雷擊,黑眸死死盯着紙張上的每一個墨字,心跳幾乎僵止,全然沒法呼。
最幸福美好的時光,就是陪在你身邊的每一刻,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想愛着你,想陪着你,想着和你看到老的每一個出落,夏秋冬…
“所以情緣深重…無關報恩…”他着了魔般反反覆覆地念着,眼眶不濕了,“所以只要我難受,她就心痛…”所以意思是…是她其實對他也是情緣深重、無法自拔,就和他一樣?
他一窒,心臟驀然狂跳了起來。
老天!他怎能耳目失聰、眼盲心也盲到這般大錯特錯的地步?!
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她的笑語嫣然,温柔體貼…一幕又一幕,歷歷在眼前。
細數過往種種,秀兒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默默訴説着她婉轉纏綿的心意,每向前一步,都是為了能走近他身邊。
那、那他怎麼還能親手休離了…明明也深受着他的子?怎麼能?!
劉常君雙膝再也撐不住軟癱如爛泥的身子,無力地半跪了下來,緩緩跌坐在冰冷地上,呆了好久好久。
最後,他雙手緊緊抱頭痛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