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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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他們把酒搬光之前,從酒窖裏拿了一瓶七三年份的派翠斯(petrus),晚餐就來點可以和這酒搭配的東西吧!”恩尼斯看看錶。
“我一個小時內回來。你何不打電話給好漢公司的那個傢伙?把事情給了結了。”賽蒙聽見前門關上的聲音,當他走過書房(這是先前搬家工人據為臨時休息、用餐的地方),一輛大巴土車急馳而去。原本氣派的房間,如今空空蕩蕩,只留下地板上的電話,而賽蒙的手提箱則孤價伶的躺在原本放置桌子的角落,一隻面朝上的打包紙箱,上面凌亂的擺放着無數的下午茶所遺留的殘跡:骯髒的茶杯、老舊的電壺、用過的茶包、一罐開過的牛、一份《太陽報》(sun)及一隻水晶煙灰缸,這是賽蒙在雅斯沛買的,上面的煙股難得老高。空氣中瀰漫着潑灑的牛、香煙與汗水的味道。賽蒙打開了一扇窗,自我防禦地點了一煙,坐在地板上,拿起話筒。
“好漢兄弟公司,拉文、盧梭與範思,您好!”總機的聲音聽起來無聊而煩躁,彷彿她在修指甲看《柯夢波丹》雜誌時被人打擾。
“麻煩接威肯森先生,我是蕭賽蒙。”
“很抱歉!”她聽起來心情不錯。
“威肯森先生在開會,您説您是哪位?”
“敝姓蕭,蕭氏集團的蕭賽蒙。我已經告訴你四次了。我是回威肯森先生的電話,他説有要緊的事找我。我姓蕭,你要我拼音給你聽嗎?”賽蒙聽見她的嘆息聲,而她似乎故意要他聽見。
“我看看是否可以打斷威肯森先生。”天啊!少報筋的總機接聽了他的電話,現在他被迫在威肯森決定是否接聽電話的空檔聽拉維爾的包列羅舞曲(bolero,總機的等候音樂)。不只一次,賽蒙心想,讓公司上市是否是件好事。
拉維爾的樂曲被中途切斷,威肯森儼然要人領情的聲音從電話彼端傳來。
“蕭先生嗎?”要不然他以為是誰?
“午安!”賽蒙向他問候“你找我?”
“是的,蕭先生。我們正在開會,正在看你的第四季度報表。”聽他的聲音,好似一位醫生討論着一件很糟的病例。賽蒙甚至可以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
“你的計劃——如果我説錯的話,請隨時更正我,提列年度預算的百分之四十。”
“沒錯!”
“我明白了!難道你不覺得這在眼前的零售市場狀況下顯得有些過分樂觀嗎?你一定要原諒我這麼説,倫敦這陣子對廣告有些冒。一般機關都不太開心,回收不如預期。也許你的預估應該更保守一點。”賽蒙心想,又來了!又得從開宗明義第一章説起。
“威肯森先生,廣告業在第四季度表現最好,獲利最佳。巧的是,每年的聖誕節都在十二月。各大公司行號紛紛大做廣告。消費者照單全收,每個人都會花錢。現在已是九月底,客户也都答應上廣告了。空中頻道與報章媒體的時段與版面均已訂好!”
“蕭先生,訂好並不表示客户會付錢。這個我們都知道。你對於客户的穩定有信心嗎?他們沒有共購或接手經營的可能嗎?有沒有資金調度的問題?”
“就我所知,沒有!”
“就你所知。”威肯森停頓了半晌,令人覺到他的質疑。他是把沉默當冷水潑的那種人。
賽蒙再奮力一搏。
“威肯森先生,如果沒有核子大戰,或者腺鼠疫沒有爆發,我們就一定能達成報表上的目標。如果真有核戰或鼠疫,我們會和全英國所有企業,包括好漢兄弟公司在內,一起完蛋!”
“一起完蛋?蕭先生?”
“也就是失業了!威肯森先生!”
“我瞭解。除了這樣毫無助益的評語,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威肯森先生,過去九年來,你知道得很清楚,公司的業績與獲利大有成長。這是我們表現最好的一年。我們只剩九十天可以打拼了,沒理由懷疑我們達不到預估的數字。你想要新聞稿嗎?如果你們對廣告業夠了解的話,我們就無須每個月做無謂的叉詰問。”威肯森先生的聲音變得有些裝模作樣,這樣的姿態是專業人士避免爭端的方式。
“我想,現在大家對於廣告業都有相當明確的瞭解。更多的謹慎,更少的猜度,會讓世界更美好。”
“狗屎!”賽蒙掛上了電話,煙灰掉落在他的褲子上。他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廣場,向晚的陽光映着泛黃的樹葉,為其染上一片灰濛濛的金黃。他試着去回想廣場在天及夏天的模樣,卻發覺自己從沒注意過。他從來沒空看窗外。他的生活總是花在觀察屋內的人、關懷屬下、安撫客户及忍受威肯森一家人與主管會報、財經記者上。不難理解,卡洛琳為什麼怨恨這些人。但至少,她還擁有花錢的樂趣。
自從他悉婚姻的錯誤,就不再多加思索有關婚姻的種種。從秘書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的老婆,令卡洛琳改變許多。或者可以説,她還是同樣的人,只是換上了一身裝飾的外表。現在,一旦付出了贍養費,一切都結束了。如同恩尼斯在他最快樂的時刻所戲稱的,他現在又是個單身同戀者了。
賽蒙穿過大廳,在客廳完了他的煙。有人曾經告訴過他,在空屋裏哈瓦那雪茄的滋味,使雪茄的價值增添了好幾千元。真是個潛意識的廣告。他把還冒着煙的煙蒂丟入壁爐,回到了廚房。
他找到了那瓶派翠斯,輕柔地把它放在桌子上,享受開瓶的儀式:利落地剝除封錫,再慢慢、平衡地拉開長長的軟木。真是一瓶好酒。如果你夠幸運的話,可以用一千英鎊的代價買到一箱。經營葡萄園,真是項不賴的工作,不必向客户提案,也不會碰到城市裏的白痴,沒有董事會,只有幾公頃的砂礫地與泥地需要整理,以及年終的釀酒期。他把瓶子對着光,將濃稠的漿倒入玻璃杯中,直到見到瓶口的沉澱物。即使在手臂之遙的距離,醇酒的濃郁芳香依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