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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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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節:冰火(1)我抱着弘暾溢滿温暖的時候,一隻小手小小地拉了一下我的袖子,我回過頭,"額娘…"幼稚的聲音帶着哭腔,圓圓的眼睛竟溢滿淚水,見我微笑了一下,弘晈立刻湊過來,拼命地往我懷裏擠。我的手臂僵硬,被他從胳肢窩下擠進來。機械地一手圈着一個,我心情複雜,眼裏卻只有弘暾。

弘昌已經長大,可能是在四爺那裏呆多了,總顯得很拘謹,平時話很少,除了請安問候就悶悶的了,好像連他阿瑪都是外人一樣。瑾兒標緻端莊,很有大家閨秀的樣子,這幾年在妍月的調教下學問手藝也有長進,雖然見着我還是偶爾撒撒嬌,也是女大十八變了。

"想什麼呢?才跟你説的聽見了麼?"胤祥隔着炕桌撥拉我,我回過神:"什麼事?"

"就知道你沒聽,我説,德妃娘娘唸叨着找你進去敍敍呢。"我面有難:"我這一身重孝,不好吧?"

"沒事,反正現在也是國孝在身。況且娘娘召見怎麼能不去呢?説不定是説給瑾兒尋婆家的事呢。"他端着茶杯呷了兩口。

我轉身擺着炕桌上的銅鏡子,左右看看自己,哀嘆:"哎,老嘍,如今連女兒都要嫁人了。"

"總也不老不就成妖了?"他笑起來,茶碗叮噹響。

斜着睨他一眼:"你哪裏懂得我這份不甘呢?年華似水,稍縱即逝啊。"

"瞎唸叨什麼,要説老,我不比你老?"往後靠在炕枕上,他滿不在乎地説。

"你如何比我?你個男人家怕什麼的。"

"哎?那你個嫁了人的女人家又怕什麼的?"他挑眉半睜着眼的表情真欠揍。

我噎住,撇嘴一想又無話可回,就無可奈何地把這話茬兒撂開了。

第二天,我奉詔走進幾年未進的永和宮。想是之前粉刷過,此時雖然一片肅穆,卻顯得比從前整齊了好多。特意從後面進去,繞過同順齋前,那一株海棠此時尚未吐出生氣,只是周圍漾滿滄桑。

走進去的時候,卻見十四貝子在座。當年的頭小子如今已是意氣風發深沉內斂,規規矩矩地坐在下面與德妃閒聊,看見我進去,站起來打了個千兒,我連忙作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回禮。德妃拿絹子擦了兩下眼角:"雅柔,這些年,可把額娘惦記壞了,快讓我看看你可是吃了苦頭了?"

"孩兒不曾吃苦,謝額娘惦念。"也許是年齡的關係,我有些不習慣這樣四平八穩的親近了,只能撿些沒要緊的説説。瑾兒的事她倒是隻字沒提,我見沒什麼要事,正打算跪安告辭,外面的小太監進來:"稟娘娘,前面傳了話,皇上今晚膳擺在這裏,無論誰在,叫娘娘留下便是。"冰火灼灼親恩,凜凜寒意,兩重天看得出來,康熙今天心情還不錯,沒有特別古板地擺一張桌子讓我們站在周圍伺候,而是把晚膳擺在了偏殿。每人跟前一張雕花小几,只擺了手爐大小的銅製火鍋,一個直徑一尺的南瓜型紅漆捧盒,盒裏分八個隔斷裝各菜品,另有宮制漬菜糕點各兩盤,一個琺琅自斟壺並蘭花琺琅杯一隻。

悄悄看一眼,康熙已經是老態盡現,左臉頰一塊明顯的老人斑襯得他鬚髮皆白,原本總是透着凌厲的眼睛此時有些濛,反顯得滿是笑意。他一進門就招了德妃坐在身旁閒話,吃穿用度的説了一大堆方才往四周看,發現了跪在地上好半天的我和十四阿哥。

"胤禎,你的摺子朕批過了,就猜到你必在這,朕自己拿過來給你。沒想到甘肅免税這個事上你和四阿哥倒是難得碰在一弦上,朕準了,已經着了户部去張羅這個事。"落座以後,有小太監遞上一本摺子,十四阿哥雙手接了,康熙的眼睛始終沒離開他,看他坐回去又説,"前朕怎麼恍惚聽你額娘説你那媳婦着了涼,藥可還有?德妃,你也該着人去看看。"

"是,妾妃疏忽了,一定尊皇上的旨。"德妃趕緊站起來,臉上喜不自勝。我坐在一邊百無聊賴,這種尷尬蒼白的地方多呆一刻都像十年那麼煎熬。

"兒臣不能為皇阿瑪分憂,還勞皇阿瑪這樣惦記,兒臣愧不敢當。"十四貝子雙目灼灼,臉上不知是不是帶了酒意而滿面紅光。

"呵呵,不急,朕心裏有數,你能給朕分的憂可多着呢,慢慢來。眼前就有差事要給你,明兒個你未時到養心殿來,也不必遞牌子,直接進去就行。"康熙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較之從前顯得那麼柔和,或者,是我從來沒聽過他柔和的聲音吧。好像記憶裏打從我第一次見他,就是無比沉悶的氣氛、緊張的場合和一地亮閃閃的碎片。

我輕晃着手裏的琺琅杯,三年梨花釀的味道撲鼻而來,配上鍋子冒出的蒸汽,燻得我兩頰熱,眼底卻澀澀的。

"皇上今兒個高興,只是這酒也不能多了,您看,十三媳婦臉都紅了。"德妃的聲音叫我心中一驚,寧肯康熙想不起我就算了。

第78節:冰火(2)果然,康熙抿着嘴,眼皮也沒抬地説:"這十三媳婦可是有年頭沒見過了,怎麼,十三阿哥的'病'可好了?"我一時竟不知道怎麼作答,倒是十四阿哥搶上話來:"皇父想是説早先十三哥腿上的病,不知道可痊癒了?兒臣也惦記着呢。"

"回皇父的話,倒是沒有大礙了,只是到了這天寒地凍的時候,就會時常疼痛,臣妾一定盡心照料着,多謝十四叔惦記。"我説完順便地看了十四一眼。

"哦,這樣也倒罷了。德妃,你回頭也給上上心,都是你生養的,莫叫別人説你心眼偏呢。"康熙擺着手裏的筷子,又把臉衝向我,"你家的弘暾倒是伶俐得很,明兒個還送他進來住幾天,跟弘曆一道朕看着喜歡。"德妃在一旁打趣:"皇上還説妾妃,皇上自己也是偏心得緊呢,這麼多皇孫中就只疼這兩個。"説着暗暗給我使了個眼

我本想站起答應着,沒想到康熙又説:"誰説的,朕也疼弘他們呢,老十四家那幾個,像足了老十四,懂事穩當識大體,比不得朕有些不聽話的混賬兒子,就只會恃寵而驕,明裏暗裏地給朕難堪!"如果琺琅杯不是銅胎的,現在八成會碎在我手裏;如果不是人對死的恐懼還能抓住理智和涵養,現在我面前那一鍋子湯底也許都會扣在康熙的臉上。我不否認,跟康熙説話很累,我從沒有那份榮幸能聽見他説出一句不藏玄機的肺腑之言,但是這樣夾槍帶的指責卻是這樣狠狠地紮在我肋上,忍着鼻腔的痠痛,我只能想,幸好來的不是胤祥…

回家這一路,腦中一直環繞着德妃和十四不自在的眼神還有康熙板着的臉,手裏的帕子絞了又絞,絞乾渾身上下的憤懣,等我可以再次挑着眉心情開朗地踏進府門時,手裏只剩下一把破布條了。

胤祥埋頭在書堆裏,真是名副其實的書"堆",一個書房叫他得像被地震過一樣。他半歪在炕上,連炕桌底下都是書,我拿起一翻,不是《孫子兵法》就是《孫臏兵法》,看看他手裏那本,是《百戰奇略》。

"這倒稀奇了,你多早晚喜歡看起這些個來了?"我隔桌坐下,整理那些凌亂的書籍。

"這都不是我的,都是從前打老十四那來的,他就喜歡看這些個,今兒閒了就混翻翻,我怕白收着黴壞了,少不得回頭還給老十四去。"他欠起身,把手裏書合起放在炕桌上,"怎麼,娘娘留了飯?"我手裏停了停才説道:"是皇父留了飯,趕巧了。"看他眼睛一亮,我趕緊低下頭去,"皇父還問你的腿呢,我照實回了,皇父還吩咐娘娘多問着點。別的都罷了,只是還要明天送弘暾進去陪老人家解悶,倒叫我怪不放心的。"我一口氣説完這麼些,直聽得他嘿嘿地笑起來。天黑了,屋裏開始昏暗,我突然疲倦起來,沒有叫他,自回屋想去歇下。從回來以後,我正式開始重新面對府裏其他的女眷,不是我願意理解她們,只是看到妍月帶了歲月痕跡的容顏,總有揮不去愧疚的陰影。妍月也有她自己的情,可是結局卻成了我和胤祥當初磨合彼此所產生的附屬品。年齡教會我隱忍,對於這種無奈,我幾乎完全妥協了。

點上一盞燈,我靠在牀頭隨意翻看着弘暾的習字簿,字跡雖然稚,可是一板一眼的很是雋秀。假以時,這個穩穩當當的孩子一定可以成為我的驕傲,只要我給他足夠的愛。

房門一聲輕響,我沒有抬頭:"喜兒,不是説了我不用吹燈麼?你也不用在我跟前伺候,呆會我就睡了。"

"不吹燈是什麼病,小心火燭你不懂麼?"甕聲甕氣地嚇了我一跳,一抬頭,胤祥正自己解着衣服。

我扭過臉衝着牀裏:"你怎麼來了?"

"我要安置我還能去哪兒?"後面一陣水響,我乏得很,也不願意下去服侍他。

"好容易在外面漂了這幾年,一直對着我這張老臉,我還以為你這久別勝新婚的,還不得夜夜當新郎?"説完我就後悔了,這話在我算是試探,聽到他耳朵裏説不定就變味了。

他幾聲低笑:"我要是夜夜新郎,只怕你就夜夜撞牆了。"我聽了直啐他説:"説得我成了什麼人了。"

"我呀,看你看習慣了。"他坐在牀頭推我,我撇着嘴向裏挪:"你還真説着了,我呀,看你看煩了。"

"我也覺得呢,你平時那眼睛就只跟着暾兒韻兒轉,拔都拔不下來。"一提到孩子我就開心:"你哪裏知道,他們兩個寶貝得就像我的眼睛。"

"那你再生一個不就成了楊戩了。"他笑着,手開始不規矩,"你也算是個好額娘了,弘晈這孩子倒是也很黏你的。"我本來就累,被他這句話更是澆滅了剛被撥起來的熱情,不動聲地坐起來,我捋着頭髮不説話。他一隻手橫在我前環住我,頭探過來看我的表情,問:"怎麼了?"第79節:冰火(3)"我不要求你很多,你也不要對我太苛責了。"我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一句來。

重新攬我躺下,他欠起身和我對着臉:"我敢要求你什麼?只不過叫他被額娘冷落,我總看着…"他神情不自在起來,我得承認,我心裏有那麼點惻隱之意被他勾了起來,如同我今在永和宮遇到的,強加在弘晈身上的確有失公允,但這是我的錯麼?我想不通,就只有這一點,我實在想不通。

"冷麼?"見我走了神,他低下頭貼住我。

我下意識地推他:"我不冷。"他緊箍住我的兩隻手,燙燙的貼上來,含糊不清:"我冷!"

"十三嬸兒,您這裏預備的點心也太絕了!這酒釀圓子也沒有餡,可這桂花香倒像是滲到面子裏去的。還有上回那核桃粉做的卷子,自來皇瑪法賞下的克食也總有,只從來沒吃過炸的,竟比平裏吃的更香甜!還有那加了餡子的芝麻糕,裹了乾果的雞油卷兒…嘖嘖,十三嬸兒莫不是神仙變的吧?"説話的是坐在桌前大快朵頤的弘曆,吃相雖還算文雅,只是眼神黏在各個盤子上,一刻也不離開。

到底還是個孩子,我看了他那表情忍不住大笑:"你們聽聽歷阿哥這張嘴,十三嬸兒的點心再香甜也甜不過呢。"坐在旁邊的弘暾用筷子敲他的手:"安靜些吃你的吧,到哪兒都是你話多,額娘不知道,皇瑪法跟前比這還甜呢。"弘曆也不理他,搖搖頭只管吃自己的。我像往常一樣坐在一旁看着幾個孩子叮叮噹噹地敲杯撞碗吃點心。自從天變暖起來,我的興趣轉嫁到了小廚房。府裏的廚子原先就會做好些點心甜食,再加上我有時的突發奇想,我這十三阿哥府的下午茶竟然在這羣孩子中出了名,風頭直八福晉那裏。只要弘昌弘暾一從上書房回來,必定跟着好些個"尾巴",其中每場必到的,就是這雍親王府的四阿哥弘曆。本來對着未來的國君我應該多少有些敬畏,可是看着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孩子,一口一個嬸孃地叫着,我更多的時候很有些自得。

"暾兒,大阿哥呢?"沒有看到弘昌,我問。

"大哥被阿瑪叫去書房了,昨兒個先生教大哥破題寫文章,可是好像皇瑪法看後生了氣,這會子可能阿瑪也要罵他了。"弘暾慢條斯理地説。

我不由嘆氣:這胤祥也太急了,弘昌就算最大,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當着弟弟們被罵想來已經懊惱,那孩子自小就拘謹不愛説話,真不知道這會子怎麼彆扭呢。想到這我叫來一個丫頭:"你去書房,就説,點心會涼,書本不會涼,叫大阿哥過來用點心,就照這原話回。"小丫頭答應着去了,弘暾他們聽了在一旁偷笑。果然,沒多大一回弘昌就跟着小丫頭來了,進門單膝跪下:"兒子給額娘請安。"我盛了一碗桂花圓子拿在手裏招呼他坐下,沒想到弘昌仍舊跪在地下説:"額娘賞點心吃,兒子本來不該辭,只是這會兒胃裏不大利,想是早上存了食,求額娘容兒子先告退。"敷衍推得這樣明顯,我也不能強留。弘昌走後,就聽弘暾説:"大哥一定是被罵得存了食,皇瑪法近來氣大得很,動不動就訓人。"

"皇瑪法要跟人打仗呢,自然氣大了。"弘曆也説,"聽説十四叔要做大將軍了。十四叔真了不起,我以後也能做大將軍就好了。"我一愣,大將軍?今年就是十四出征西藏的年頭了?難怪…我想到那天滿屋子的兵書,還有他看着我報喜不報憂時的表情,這個鬼男人,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弘暾問:"怎麼做大將軍,我也想做怎麼辦?"弘曆看看他:"要我説,你這麼文文弱弱的,你做不了大將軍,你做個總理大臣倒行。皇瑪法不是總誇你腦子好麼?"弘暾一邊歪着頭想,其他的孩子也七嘴八舌地説自己將來要做什麼什麼的,我撂下碗,一眼看見坐在我身旁一句話也不説的弘晈,我蹲下問他:"三阿哥,你怎麼不説?你以後要做什麼?"五歲的弘晈大眼睛閃了閃,還沒説話就先紅了臉,好半天才囁嚅着説:"兒子跟着額娘。"撲哧一聲,弘曆笑得極沒形象,弘晈撅着嘴不滿地瞟了他一眼,臉更紅了。我拍拍他的肩:"弘晈,聽額孃的話,好男兒志在四方,總跟着額娘可不行。你現在還小,明年就得跟着哥哥們去唸書,所以自己一定要知道想要做什麼,明不明白?"看他似懂非懂,我一時也覺得無趣。説話間幾個孩子都吃得差不多了,弘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裏剛才盛給弘昌的那碗圓子,我笑着説:"歷阿哥,還不足興呢?這東西吃多了怕存食,你們幾個且去院子裏玩會兒。放心,十三嬸兒另裝了盒子,一定找個妥當的嬤嬤送到你們府裏,保證你回去吃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