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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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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做不了梧棲山莊的少夫人,女兒就死給你看。”嚷完她即拂袖而去,完全不顧竇如苑直想發火卻又無處可的陰狠毒辣表情。

母親駭人的神情,看得辛鵬飛膽戰心驚,直想拔腿就跑。

暗暗睨視她,辛鵬飛囁嚅地説:“母親,夜深重,您也早點休息。孩兒告退!”

“去吧!去吧!”辛鵬飛儒弱無能的温柔個直至弱冠還不見改善,也不知遺傳自誰?竇如苑看着他陪小心的模樣,心中三把火燒得更熾。揮動手,她頗不耐地驅他離去。

“母親晚安!”欠個身,辛鵬飛鬆口大氣的震步疾飛,巴不得離他凶神惡煞般的老孃十萬八千里遠。

進房門後,俐落的落上門栓跳上牀,蒙上罩被,他隨即假寐祈求太平。

夜鴉三不五時的聒噪叫聲,和着更夫敲下三更的鑼板敲擊聲,更顯得夜晚的肅靜淒涼。

望着皓月星空,一項決定驀然在竇如苑的心中形成,她嘴角一,笑得極盡陰險的望向姬尚香那一側的睡房,咬牙切齒的説:“是你們母女先對我不仁,可不要怪我對你們不義。”移動蓮步,她邁向辛掩月的閨房,一面遣退隨侍在旁,站着也打瞌睡的婢女,一面不帶絲毫情的説:“你們先去睡吧!”着惺忪睡眼,正在當差不敢離開她分毫的小丫頭婢子,如獲大赦的福了福,飛快地退去,一時也沒察覺,夫人如此晚了,還上二小姐的房間做什麼?

夜過三更,正是好夢方甜的時刻。

酣睡的辛掩月,正夢到司徒文淵百般誘哄,甜言語的想拐她答應擔任梧棲山莊的新娘,就被人提住耳朵,從温暖的被窩裏揪了出來。

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她已經痛得哇哇大哭起來。手蓋住疼得可以死人的耳朵,她閉着眼,嗚嗚地低叫“好痛,好痛,放開我。”

“你這大逆不道的野丫頭,也會知道痛!平仗着老爺寵你,就恃寵而嬌,百般跟我作對。哼!你以為老孃就治不住你嗎?居然還敢揹着老爺在我身上放臭蟲,我非教訓教訓你不可…”竇如苑打得高興,發瘋地不肯住手,辛掩月則沒神經的以為自己在作夢,閉着眼死命掙扎,想也沒想到要張開眼,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趁辛二小姐睡覺的當口,偷偷欺負她,難道不怕她反過來惡作劇嗎?

那司徒義淵擋在辛掩月身前,不讓她有機會跟她“談談”的談話內容,現下可真相大白了。

原來是下午辛掩月又頑皮了,趁着擁抱她表示“求愛”的瞬間,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她身上放下幾隻臭蟲,得她渾身奇臭無比,洗掉三桶水,也無法把身上的惡臭祛除,害她晚膳沒有即時趕上。

挾着震怒的火氣,她火冒三丈的直想毒打她一頓,誰知中途又冒出司徒文淵這隻程咬金,再加上辛鴻今夜又留宿姬尚香的廂房、司徒文淵第六次拒婚,一切一切,都讓她把帳算在辛掩月頭上,恨不得殺了這小妖為快。

“不要打我”辛掩月在夢中,居然還知道反抗。四肢齊揮的在竇如苑身上又踹又踢,兇狠得像只小虎貓,在第三次抓花竇如苑的臉,賞她一粒饅頭的同時,竇如苑總算心甘情願的住了手。

恨恨地甩下她,看着她瘦小的身子在棉被上彈了幾下,竇如苑才轉身離去。

步出辛掩月的繡房回到自己的睡處,竇如苑取出門房四寶,挑燈振筆疾書,一刻鐘後,她把信箋裝入紙袋裏,封上蠟,然後就見一隻雪白的信鴿,飛過北方的天空,直朝南方振翅飛去。

桃杏滿村似錦,芝蘭繞砌座凝香。

一過霜月,北方的氣候雖依然酷冷,過河卻已是花團錦簇,初暖乍現的好季節了。

籠罩在戰火剛熄的氣氛下,就算只有短暫的太平,也容易讓人興奮莫名,沒事也會找事,自創名目的天天慶祝。

盤踞北方的辛家堡,在國土內亂的時候,充分發揮抵禦北方外敵的功效,皇帝龍心大悦,少不了又是綾羅綢緞、牛羊采邑的人肆犒賞。所以財大氣大、樹大招風的辛家,戰後反而得不到平靜,惹來不少宵小的覬覦。

處在“太平盛世”又無軍可投的情況下,許多擅長飛檐走壁的樑上君子,為尋求生活刺,往往找北方的肥羊下手,每個偷兒都恨不得偷光辛家的財富,展現自己高超的武功修為,藉以傲視天下。而可憐的辛鴻,光忙着“清理門户”就疲於奔命了,已好些時候沒跟小妾温存,連辛掩月為何莫名其妙一覺起牀,便渾身瘀青,都無法深究。煩得他大叫天啊!

相較於辛家堡,梧棲山莊跟新近竄起的南方新秀,平亂有功的阮家莊,就平靜安詳得多。兩大莊院,跟平常百姓開起慶祝會來,比豐年慶還要熱鬧。

還記得月前,竇如苑鬼祟飛鴿傳書的事嗎?

的白鴿,翻山越嶺、披星趕月、長途跋涉的飛了兩個月,才飛到阮家莊,停留在柳樹梢上,本來不及回家報平安,就成了阮莊主肚裏的佳餚,糞坑裏的穢物。

“時機終於到了,時機終於到了。哈、哈、哈…”酒足飯飽的阮大正,手中捏着竇如苑文情並茂的兩封情書…實際上有一封是類似通敵賣國之類的罪證信函…狂笑不已。

“正兒,你打算怎麼做?”坐在嗜血成的兒子身旁,阮大夫人也不由得全身戰粟,不住發寒。

合起的眼皮,力道不多不少,正好夠夾死一隻不知死活想叮他眼睛的蚊子。阮大正把它當成是過往的假想情敵一辛鴻,忿恨的捻在手中,甩進面前的酒斛內,陰狠的説:“我早就説過,遲早要報辛鴻當年奪之仇。這次他辛家沒有一敗塗地,絕子絕孫,我決計是不會善罷干休的。”聞言一愣,阮大夫人被兒子眼中的恨意嚇傻。

愣愣地看着他,她顫抖的勸解道:“正兒,事隔多年,你怎麼還對如苑如此執着?這本不關鴻兒的事…”

“誰説不關他的事?”暴吼着打斷母親,阮大正雙眸暴睜,語帶狂亂的説:“要不是他平白無故介入我跟表妹之間,爹也不會為了彌補當年遺棄他們母子的罪過,而讓表妹屈辱的活在那個雜碎腳下,任由他娶別的女人進辛家羞辱她。”

“哐啷”一聲,阮大正手中的銅杯,在他動忿慨的神情下,化成一堆青灰。鷹眼毫無目的的擱置在時空的某點上,他繼續喃喃自語:“從這些年表妹給我修來的書信看來,那小子本就沒善待過她。他為了報復爹,才同意娶她進門。新婚不到三載,便以寵幸北國名姬尚香來污辱她倒也罷了,居然還把初月中意的兒郎配給賤妾所生的孩子,娘,這股子怨氣,我是一定要幫表妹出的。”阮大正對情痴頑,本是意料中事。若不是當初老爺拋棄元配,又在多年後遇到出類拔萃、儼然已是北方一大霸主的長子辛鴻,心生愧疚之餘,直想彌補對那孩子的疏忽,不顧次子跟竇如苑青梅竹馬的情,強迫表親竇家把如花似玉的閨女許配給辛鴻,也不會造成這一連串的錯事。

唉!千錯萬錯,都是情字惹的禍。望着獨子,阮大夫人眼裏有着説不出的心疼。但是放任同父異母的兄弟自相殘殺可以嗎?

“可是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你又何苦…”阮大夫人希冀以曹丕跟曹植兄弟的故事來勸戒他,但是,顯然是徒勞了。

“我不承認他是我兄弟。”話説得這般決絕,看來他是不選擇玉石俱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嘆口氣,無奈的阮大夫人只好問他“你想整垮他,用什麼計策呢?辛家堡備受皇上寵信,你一時三刻如何能扳倒他?”

“在以前不可能的事,現在已易如反掌。光憑這封跟突厥通商的密函,還有戰亂時期,辛家堡供應敵方軍資來源,就足夠誅他辛家九族不止。”

“九族?那不是包括咱們阮家嗎?正兒…”強烈的報復意識,矇蔽他的心智,讓這孩子傻了。

阮大夫人所擔心的最壞狀況,終究還是無可避免的發生。搖着頭,她不相信自己含辛茹苦、扶養成人的乖兒子,會是如此陰狠毒辣,完全不顧兄弟之情。頃刻間,她吶吶語,説不出半句話來。

“有誰知道我阮大正是辛式倫的兒子,跟北方巨鼎辛鴻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如果娘擔心會牽連到阮家莊,您是多慮了。”他還想跟竇如苑過着雙宿雙棲的神仙生活,怎麼可能沒留後路給自己?母親就是太過不用腦袋,才會以為她的兒子也跟她一樣沒腦子。

半起的身子,失魂的想離去,不願再聽兒子毫無人的話語。卻在他誓言旦旦的保證下,再度跌坐回太師椅上。她完全無語的瞪着他,心中漲滿着愧對辛家列祖列宗的贖罪之情。

“請娘寬心,孩兒還不至於讓他曝屍荒野”手指捏得泛白,他點頭確認的説:“最低限度,我會給他一場轟轟烈烈的火葬。

不至讓他被鷹叼去屍身,體無完膚。哈!哈!哈…”瘋了。真的瘋了。她的兒子果真瘋了。天爺啊!她該怎麼做,才能化解這場鼻相殘的憾事?誰來告訴她啊。

辛家堡後山“司徒哥哥,你來陪我玩嘛!”扯着司徒文淵的手,辛掩月撒嬌兼死纏爛打的要她的全新保護者陪她玩耍。附帶説明一點,自從司徒文淵到辛家堡作客後,就成了辛掩月“挾司徒以令天下”的最佳保鏢了。

“月兒,我們先把這段詩經唸完。”辛掩月要是存心黏他,什麼書都別想念,註定要費一天大好的時光了。司徒文淵無奈之餘,對她更是有不住的寵愛與憐惜。

“不要,我不要念書。”頭搖得像搏鼓,辛掩月不依的嚷着,倒是沒敢告訴他,什麼楚辭、詩經的,她早就滾瓜爛,默背如。娘説的,女子無才才是德,她才不要因為自己太聰明,把如此優秀的玩伴給嚇跑了。到時誰替她修理大娘啊?

“小姐,每天從‘千道’滑到山底有什麼好玩?唸書比較有趣,我們不要去玩了啦!”站在一旁像海棉般努力取知識的幻珠,看起來還比主子有上進心。

辛掩月應該要臉紅到丟臉的,可是她偏偏就是不覺得不愛念書有什麼好羞恥的,反而叉起.鼓起腮幫子,一副不肯妥協的表情,又語正詞嚴的説:“我説要玩,就是要玩,你再囉唆,我要把你撇下了喔。”這幻珠,便是當年地在山腳撿來的小甭女。

清洗乾淨,也是一名粉妝玉抹的俏丫頭,容貌上絲毫不遜於辛掩月。辛鴻同意她當伴讀,彭大嫂就檢視她身上穿着的棉襖,見其內縫着一塊類似於紅紙的東西,打開一看,布條上正好記載着她的生辰八字。丟棄她的父母,看來並非全然無情,至少,他們還留有一絲線索,沒讓她成為連出生期都不詳的可憐兒。

辛掩月貪着新奇,幫她取蚌名字教“幻珠”姓當然是跟着她這個小主子姓辛。小小娃娃,在年齡上稍減她三歲,個卻比她還要八股,老愛管東管西的,實在令人受不了。

就在辛掩月又要發作的同時,司徒文淵安撫的從她背後圈住地,低柔的説道:“我們把這篇唸完,再下山玩吧!”司徒文淵肯寵她,焉有不聽話之理?辛掩月欣然同意,卻是瞪向幻珠,看她又有什麼話説。

眉宇收攏,幻珠果然不負所望,瞪着司徒文淵不規矩的手,規勸道:“司徒公子,老爺説,男女七歲後就不同席了,你…這樣碰小姐,不太合宜吧?”説完,她臉也忽地透紅,害羞了。

“掩月將來是梧棲山莊的少夫人,我抱抱她,並無不合宜之處”對這少女老成的幻珠,司徒文淵也是頗沒轍的。幾年來對他叨來唸去的話,總是逃不出女戒之類的範疇。辛掩月沒被她煩死,也算是是奇蹟。

搖着頭,他話還沒説完,辛掩月又使刁的打斷他,照本宣科的把幻珠常掛在嘴邊的話,反過來唸給他聽。

“我還沒同意當你的新娘,你不能碰我。”不理會他呆愣的表情,辛掩月笑着跑,哪管什麼唸書不念書的?當然是玩耍比較要緊。

蹦跳地跑進大廳,辛掩月微揚的俏臉蛋剛正視大廳,笑容便在空氣中瞬間凝結。猛地煞住腳,她瞪着眼前一團混亂的景象,臉突然刷白。小口微張,想要發聲,卻又喉嚨燒痛,説不出半句話來。

“月兒…”隨她身後出來的司徒文淵跟幻珠,也被廳內的慘況嚇得一愣。看着可以説是屍橫遍地、血成河,倒落四處的軀體,他嘎聲低喃:“怎麼會這樣?”拾起扔在大廳門檻上的黃金綢緞,辛掩月攤開它,目光無神地瞪着上面的文字,茫然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察辛家堡堡主通敵賣國、罪證確鑿,罪無可恕,辜負皇恩,當誅九族以撤效尤。欽命阮卿家限月監斬,不得有誤。欽此誠恩緞面滑落辛掩月腳邊,她頓時瘋了似的掉頭,喊着所有親人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