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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欣赴戎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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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着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室內被碳火盆烤的暖烘烘的,門簾掀起的時候,屋子外的寒風捲着雪花在門口盤旋着,被來人帶起一股寒風,不過很快便融化在這温暖的空氣中。簾子不斷的被站在門口的勤務兵掀起又放下,漸漸的,屋子裏的人多了起來,而氣氛也漸漸的活躍了。

相識的人們互相打着招呼,開着屬於男人之間的玩笑。而面生的彼此不認識的人則據服或是頂戴的不同,客氣的拱個手,便算是認識了。諾大的屋子裏,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靠着東邊圍坐在一起的是新軍和新老軍校的軍官們,而聚攏在西邊的則是各地的勤王之師的將領,或是沒有編入武襄軍的舊軍統領們。

隨着一聲清脆的“林大帥到!”屋子裏的軍官們也好,將軍們或是統領們也好,都立刻停下了各自的動作,閉上了嘴巴站起身來。

林雲穿着一身乾淨的普通軍裝,只是在袖口上逢着三道細細的金線,而讓他看上去與眾不同的並不僅僅是這三道金線所代表的權勢,他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緊緊抿住的嘴角,消瘦的臉龐,略帶着些彈的矯健的步伐,嚴肅而平和的表情,無不帶着一軍統帥所具有的從容與鎮定。

他走到長長的會議桌前站定,並不急於説話,而是環顧眾人,似乎要用這短短的目光接觸來向每個人提出疑問。又或者是用來回答他們眼中地疑惑。林雲伸出雙手虛按了按,等眾人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之後,他開始講話了,帶着湖北口音的官話在每個悉他的人聽來是那麼振奮人心,而不悉他的人,也被他話語中的內容深深地引住了。

“今天。召集諸位前來,是有兩件事情要宣佈。”林雲深了一口氣,彷彿是為了讓在座的各位聽的更清楚,他一字一句的説道:“從今起,朝廷決意設立西北大營,由軍機大臣、原武衞軍統帥榮祿任統帥,武襄軍與各路勤王之師皆受其節制。本人充任副帥,負責行軍調度、召集會議等諸事。”人們彼此換着眼。岑宣、劉光才等將領對於這個安排,自然心中有數。自從他們率部來到張家口,覲見光緒皇帝的時候,身邊的侍衞一看就知是新軍中的人,而整個覲見過程中年輕的皇帝也僅僅是嘉勉幾句,垂問數聲而已。對於軍機之事,一概推給林雲。

現在搞個什麼“西北大營”亦不過是遮人耳目罷了,至於由榮祿掛帥,更勝如一尊泥菩薩。林雲如此這般,不過是想換個方式調遣自己。想到這一層之後。岑宣心中便愈加不快了,沉下臉來一聲不吭。而劉光才卻態度沉靜,彷彿對這件事情並無疑義。

畢竟現在是共同抗擊洋人地時候,劉光才心中暗道,反正自己的忠毅軍主力尚在山西娘子關,來聽聽這個年輕的林大帥對於今後戰局有什麼安排。倒也不錯。

這邊西廂的人態度曖昧,那東邊裏坐着的幾位可就有些不大樂意了。不過在蔣百里用眼示意之後,劉冬等人才悻悻的閉上了嘴巴,將那句“憑什麼大帥要受他榮祿節制?”的話又咽回了肚子。

林雲不動聲的看着東西兩邊的人們,宣佈了第二件事情:“從即起,各戰區全線轉入進攻!”他停頓了一會,好讓在座的將領們反覆咀嚼和領會這句話地含義“詳細的戰略計劃。已由大營參謀總部擬訂完畢,並經榮大人呈送皇上欽準。下面…”他示意勤務兵將掛在身後的帷幕拉開,出掛在牆上的五萬分之一的軍事形勢圖。

“聯軍自洋河戰役之後,一蹶不振。困坐於洋河南岸,雖然也曾經分兵兩出,這裏,還有這裏。意圖很明顯,就是想繞過我軍在洋河北岸的固有陣地,尋隙西進。當然,這是一個月前地事情了,他們丟盔棄甲,碰一鼻子灰之後,這才安分老實了一陣。”林雲側過身,手中的細長木指向了緊挨着直隸的山東,在那裏劃了個大大的***。

“總督戰官郭松齡轄所部三萬餘人,轉進山東之後,與山東巡撫袁世凱及所部各軍通力合作,一舉蕩平進犯山東的各路軍,繼武定府大捷之後,又連破數路軍,取得了魯西南戰役的最終勝利。”他停下來,出了個不易察覺的微笑,彷彿千里之外的郭松齡此刻就在他地面前。

林雲定了定神“數前,有情報表明,聯軍各國的增援部隊及大量軍械彈葯物資等運抵天津。”他環顧眾人,語調凝重:“我知道,諸位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應該明白這對於我們,對於聯軍各自意味着什麼。”

“如果聯軍的援軍投入戰場,如果他們地物資運抵洋河前線,那麼我們與聯軍的均勢必然會被打破,對峙的局面將轉入到對我們極其不利的一面來。”林雲用手指轉動着那,在地圖上點到了代表天津的黑點上。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又是郭松齡,突出奇兵,一舉將聯軍囤積在天津及大沽口港口的各類軍事物資燒掠一空。”

“這是對我們西北各戰區的最好支援,也是意義重大之戰役。此役關鍵之處,並不在於殲滅了多少洋鬼子,或是炸沉了幾艘鐵甲艦,而是對於聯軍士氣的重大打擊,是釜底薪,是車水撈魚,是對聯軍發起總攻的一個信號!”

“我與諸君或多年共事,或謀面未久,然而當此國家遭受列強凌辱,兩宮離京蒙塵之時,各位謹懷忠勇之心,欣赴戎機,拒強敵以禦侮,衞家園以安民,拱衞行營。宿宵肝,實為國之重臣,朝之棟樑。”一頂頂地高帽子甩將出去,就連岑宣的臉也緩和了許多,其實這倒不是林雲有意拉攏,這當中也飽含着他自己深切的情。是啊。在這個國將不國的危急時刻,只要是敢於站起來與列強搏鬥,與其聯軍撕殺的人,誰會懷疑他的愛國之心呢?至少比那些首鼠兩端,畏縮觀望地所謂朝廷大臣,封疆大吏們要好上許多吧?

林雲的出了不可動搖的堅毅決心,他面容沉穩,言語鏗鏘有此,當此有利局面,我希望諸位將軍能夠與林某同心協力,共襄國事,以圖恢復京師,驅除列強,復我河山!”

“大帥,俺劉冬是個人,別的不懂,就明白一點。您是俺們的大帥,您説打哪兒,俺們就打哪兒!誰要是皺下眉頭,誰他孃的就是個孬種,是個軟蛋!不過俺們新軍的弟兄,從來沒出過孬種和軟蛋!”大嗓門。又高又壯的魁梧地身材,站起來這麼一喊,倒把對面幾個老將都唬了一跳。

“雲帥,您是武襄軍統帥,又是西北大營的副帥,説句不恭的話,在張家口,您就是天字第一號。我們這些人,唯雲帥馬首是瞻。”來自河南忠奮營的統領王茂材一口濃重的河南官腔。看他那張胖臉之上,倒還有幾分誠懇之意。

宣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卻和林雲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在這樣的視之下。他也只得站起身來説道:“鄙人率部自甘肅馳援而來,至今卻未能對洋人放一槍一炮,現在想來實在汗顏的緊。方才王統領所言雖有些對皇上不恭,卻道出了我們的心裏話。”言畢,他又看了看劉光才,那意思,你也來表個態吧。

劉光才被他盯地無奈,只好也站起身來説道:“一切謹遵雲帥調遣。”

“既然諸位大人都願意與林某共同擔此重任,那麼何愁外夷不滅,京師不復?但是列強之聯軍不會甘心失敗,束手就擒,對我們伏首稱臣。”林雲的臉紅潤起來,許是因為這房間裏太熱的緣故,又或者是內心的動?外人不得而知,他們只看到他在那幅巨大的地圖前意氣風發的揮動着手裏地木,慷慨昂的陳述着他的戰略意圖。

“現在聯軍主力7。6萬餘人迫於各國政府壓力,蝟集於洋河…四十里之狹窄區域,其陸路通,已遭義和團大力破壞,沿途村鎮,亦多有襲擾其運輸者。況經此天津戰役之後,彼軍已陷入糧草困頓,彈葯缺乏之窘境。加之郭松齡所部與我軍遙相呼應,敵已是腹背受攻,首尾難顧了。”林雲在地圖上劃出一個大大的***。

“如此良機,稍縱即逝。若是敵指揮官醒悟過來,收縮兵力死守京師和津塘地區,迫使我軍攻城市,將會使我軍陷入更加不利之局面。”

“以上,便是敵情概況。”他放下手裏的小細,彷彿剛才這番動作,費了他很大的體力,此時要休息一下似的。不過他很快又轉過身來,環視着眾人説道:—“西北大營中現有武襄軍、武衞軍、甘軍、忠毅軍等各路大軍十九萬六千餘眾,除甘軍一部尚在承德、忠毅軍在山西娘子關外,其餘各軍俱在戰區之內。我命令…”他的眼光落在正全神貫注看着地圖地蔣百里身上。

“武襄軍第二師師長蔣百里!”林雲嚴厲的聲音在屋子裏迴盪着。

“到!”蔣百里站起身立正。表情嚴肅而又自信。

“你部於即起立即着手準備強渡洋河,具體攻擊時間,待完成戰役準備之後另行通知!”

“是!”

“武襄軍第三師師長劉冬!”

“大帥,是叫俺嘛?”

“廢話!”

“嘿嘿…這個勞什子師長還真沒聽習慣。到!”被林雲瞪了一眼的他這才醒悟到是在開很重要的軍事會議,猛地站起身來。

“你部協同第二師共同擔任渡河主攻任務!”沒有過多的詞語,只是一句簡短的命令,但是劉冬很明白,這是大帥對他的信任和囑託。

“武襄軍第三師師長封常貴!”

“到!”

“你部從即起向延慶方向前進,務必於五內抵達八達嶺,然後順温翰河南下,搶佔昌平,窺視海淀,截斷聯軍主力後路!”

“是!”命令一條接一條的發佈下去。領受到任務的將官們或是喜形於,或是神態肅穆,而那些遠道而來的勤王將領們,則因為接到的是後續跟進又或是側面佯攻的任務,都放下心來,畢竟他們對洋人還是懷着些懼怕之情,而對自己部下的戰鬥力,顯然也是心中有數。

只有劉光才有些惱怒,他站起身來説道:“雲帥這一方略思謀深遠,考慮周全,屬下自然不敢稍有疑慮,可是我軍距離雖遠,亦力戰久,本不該請戰於前,然當此用兵之際,望雲帥能體察我忠毅軍上下忠君報國之心,另加重用,而不似這般固守關礙,整軍待機。”説完,直視着林雲的雙眼。

宣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一時間沒想明白劉光才為什麼會主動請戰,而不是保存實力,以圖坐收漁利。

“呵呵,劉統領和忠毅軍忠君愛國之心,林某早有耳聞。不過…”林雲話鋒一轉,笑微微的説道:“忠毅軍與聯軍在娘子關苦鬥已久,正該整軍休息,以利再戰。”他出個神秘的笑容“好戲還在後面,難道劉大人不願意唱一出壓軸戲嗎?”劉光才一怔,猛然醒悟到林雲這番話的深意,用力的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坐了下來。

“各位對領受的軍令有任何疑義,現在便可向我提出來。”林雲回到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語氣平緩的説道。

“雲帥,但不知我軍糧餉現下歸誰撥付?”

“自然是西北大營”

“請問雲帥,我軍若是三內趕不到預定地點…”

“軍法論處!”

“…”不知不覺間,午飯時間已過,然而林雲沒説散,誰都不敢把股從椅子上挪開。等諸事都安排妥當,林雲這才驚覺,歉意的衝着眾人笑道:“久而忘食,我之罪也。不過眼下時間緊迫,我也就不留各位在這裏吃酒了。待到收復京師,咱們再痛飲一番如何?”

“謹尊雲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