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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毛澤東湘江情思三人擔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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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東終於見到了賀子珍,這是在老界山的山角下。賀子珍一直在為澤東擔着心,澤東又何嘗不為賀子珍擔心呢。那天在董老的安排下,兩人在濛濛的細雨中,在老界山下那個半壁的小石屋裏見面了。警衞員吳吉清把那盞馬燈點亮,便退了出去。

澤東看着懷着身孕的賀子珍心疼地説:子珍真是難為你了。

賀子珍故作輕鬆地説:我很好,我擔心的是你的身體。

澤東在燈下望着賀子珍半晌無語,他不知道此時該説些什麼好。

賀子珍想起了什麼似的從皮包裏掏出一袋炒花生道:這是我們休養連發的,問你吧。

澤東笑着接過那袋炒花生,當着賀子珍的面孩子似的便剝開吃了起來,賀子珍笑了。澤東笑着説:還是你們休養連好,不論走到哪都能受到優待。

賀子珍開玩笑似地説:那你明天就和我去休養連吧。

澤東風趣地道:那我不是成了你的家屬。

賀子珍嗔怪道:你現在就是家屬。

澤東不説話了,似在沉思什麼。賀子珍意識到,這句話又勾起了澤東的心事,現在澤東無職無權,只是掛着一個蘇維埃主席的頭銜,現在整個國家都在行軍路上,他這個蘇維埃主席也成了個空架子。賀子珍想改變一個話題,使氣氛變得輕鬆起來。還沒等她開口,警衞員吳吉清敲門進來,他端來一盆水放在兩人面前。

澤東説:是該洗洗了。

吳吉清走後,澤東説:子珍你先洗吧。

賀子珍沒説什麼,彎着笨重地向臉盆前走去,洗完臉,又去彎洗腳。賀子珍難受地氣。澤東走過來道:還是我幫你洗吧。説完不等賀子珍同意便拉過了賀子珍的雙腳。

賀子珍羞怯地紅了臉。

賀子珍突然咯咯笑了起來,澤東不解地問:你笑什麼?

賀子珍兩頰扉紅:我癢癢。

澤東也大笑起來。

澤東從長征以來,還是第一次這麼大笑。

後來賀子珍躺在地鋪上睡着了,澤東卻久久不能入睡,他坐在賀子珍身邊,看着睡中的子,他一邊煙,一邊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賀子珍再有兩個月就該生產了,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從長征以來,他一直在思索紅軍的出路問題。

“最高三人團”原定計劃是與2、6軍團會合。此時澤東異常清醒地意識到,與2、6軍團會合是一個陷阱,要讓紅軍順利地衝出重圍,必須放棄與2、6軍團會合的計劃。

這樣一來就要把軍權從李德、博古手中奪過來,讓紅軍迅速改變行進的方向。

想到此,澤東動起來,壓抑了兩年多的鬱悶難抒的情,猶如決堤的洪水,迅速兇猛地奔湧狂瀉而來,他似乎看到了眼前的霧已經消散。

澤東站了起來,在屋裏踱着步。他知道,要戰勝那些人還要團結許多人,這些天的行軍,他和王稼祥、洛甫幾乎無話不談,從第五次反“圍剿”的兵敗,到紅軍的出路。王稼祥和洛甫似乎已經從錯誤的認識中清醒了過來,但仍需做工作。

長征一開始,澤東、王稼祥、洛甫這3個坐在擔架上行軍的人,便沒有分開過,他們吃在一起,走在一起,宿營的時候又住在一起。

那天晚上,他們宿在一個叫九溪橋的小村裏。白天他們在擔架上幾乎睡了一整天,這時的3個人都不到睏倦。醫護人員進來詢問了他們的病情之後,便走了。澤東在馬燈下一直在看一本書。

王稼祥探過身來問:主席,你在看什麼?淮南子。澤東答。

王稼祥自語似地説:淮南子?

澤東把書放下,不失時機地説:這本書很有意思,有機會你也看一看。淮南子對共工的評價與歷史上的《國語·周語》和《三皇本紀》的説法都不同,有人把共工説成是爭強好勝的魯莽漢,我覺得淮南子説的最為合理,共工與顓項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是共工改變了天地間的格局,我認為共工應該是勝利的英雄。

王稼祥是個明而又鋭的人,他一直在冷靜地觀察着澤東。他比博古、洛甫更先到中央蘇區一步,與澤東相處的時間更久一些,他看到澤東在繁忙中治理着蘇區,領導着蘇區軍民共同反“圍剿”還要分出很大一部分時間去宣傳土地政策,工作十分繁忙。但他工作之餘依然堅持博覽羣書。可以説,澤東給他的印象是深刻的。不像後來的那些親蘇派,靠的是主觀臆測想象澤東。

王稼祥深澤東有武能安幫文能治國的經天緯地之才,由此他產生了一種心定神寧的依附。但他同時又發現澤東的言論並不都源於馬列主義,而有他自己的獨創。澤東曾説過:馬列主義是普遍真理,但是,它不可能在100年前的歐洲開出醫治中國的藥方,只有中國的大夫才能治好中國的病…

在寧都會議之前,在前線和後方的烈爭吵對抗中,他才真正看清澤東是對的。他看清了只顧執行國際路線,爭取一省或數省勝利的那些後方委員們,對戰爭實際是無知的。

他們對前方亂指揮一氣,發號施令,結果導致了一次又一次的兵敗。

由於王稼祥最先與澤東接觸,他比王明、博古更多地瞭解了中國革命的實際。因此在寧都會議上,他對撤銷澤東的軍內職務沒有舉手。不要輕看這一點,在殘酷的無情的鬥爭中,這需要很大的勇氣。

“主席,這次反‘圍剿’的失利,我們要有個説法,不然對紅軍未來的命運更為不利。”王稼祥這麼説。

澤東又點燃了支煙,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這一切都是那些人盲目執行國際路線的結果,只有解決政治路線才是本。可在目前的這種狀態下,想解決路線問題是不可能的,如果在這時,澤東公然出來反對國際路線,自己孤立無援不説,有人會懷疑他的動機,會説他是對寧都會議的反攻。在這種情況下,就要團結更多的人,形成一種陣勢,讓那些人奈何不得,無話可説。但澤東又意識到,在紅軍最危難的時候,挑起這種爭權奪利的紛爭是不明智的,要講究策略,有理有節。

澤東看着燈影外的王稼祥道:路線的大方向是正確的,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取得這麼大成就,不僅打垮了敵人的四次“圍剿”還使我們的紅軍發展到了近10萬人,蘇區人民支持我們的熱情是任何一支部隊也未曾受到的…

那這次失利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王稼祥仍沒把軍事上的失利和政治路線分開來看。

這就是我們要解決的問題,糾正錯誤的軍事路線,戰略戰術的錯誤是導致失敗的最直接原因。澤東的神情有些動,但頭腦卻異常冷靜。

澤東又説:我們的軍事失誤幫了蔣介石的忙,我們應採取攻勢防禦,集中優勢兵力,選擇敵人的弱點出擊,這樣才有把握消滅敵人,單純的防禦這是敵人求之不得的,我們從軍事上,人力上就輸給了蔣介石,李德的那一套,只適合小規模戰鬥,而不是戰役…

要是採用你的辦法,幾次下來還能有效嗎?王稼祥眨着眼睛問。

變化是肯定的,戰術要以不變應萬變,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相應採取變化,讓敵人摸不着頭尾,發揮我們的長處,克敵人的短處,這樣一來總能找到消滅敵人的機會。還有最主要一點就是李德等人不瞭解中國的農村,把西方的城市街壘戰搬到中國來,這能不失敗麼?我還是那句老話,要治好中國的病,還是要中國自己的醫生,我們目前紅軍的數量很少,只有在農村革命才能成功,這不同於俄國,我們沒有軍隊的譁變,沒有飛機、大炮,我們只能小規模地暴動,然後尋找機會擴大自己的勢力,一點點地佔領,一仗仗地打,不可能想通過一次暴動奪取政權。中國現在混亂的局面,不單單是一個蔣介石的問題,推翻一個蔣介石,還有李介石、陳介石、何介石…

王稼祥很有興趣地聽着。

中國的局面是太複雜了。王稼祥嘆着。

澤東説:李德鄙視孫子兵法,這是他不瞭解中國這個民族的原因。還有博古,他善於用馬列主義的原文照搬中國現在的一切,可他又不真正瞭解自己的國家,這種教條主義,只能是原則上正確,實際中失敗。馬列主義是普遍的真理,但不能忽視了中國的特殊。俄國就是俄國,中國就是中國,二者不能混淆,也不能一概而論。廣昌戰役的失敗,充分體現了這一點。

王稼祥在後方養傷,沒有參加那場戰鬥,但他知道彭德懷和李德、博古曾發生過烈的爭吵。王稼祥澤東説得很客觀公正,但有些事仍想不通,李德到底錯在了什麼地方?

澤東似乎看出了王稼祥的心思,接着又説:李德錯誤在整個戰術上,而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上。他勇敢卻少謀,是中國人的謀,中國人是善於用謀的。博古過份依賴了李德,他把中國人的謀也忘記了。

有道理。王稼祥一拍大腿這麼説,傷痛讓他復又冷靜了下來。他衝澤東笑着説:知中國知紅軍者,非你潤之莫屬。

澤東搖搖頭,嘆口氣。

此時,他的思緒已經飛向了炮火連天的戰場,他多麼希望能親自指揮這支浩蕩的大軍去創造一項人間奇蹟啊。

洛甫閉着眼睛,卻沒有睡着,他一直在聽着澤東和王稼祥的談話。剛開始他對澤東的談話並不以為然,然而,他越聽越覺得有道理,終於忍不住,他睜開眼睛問:這麼説,要想打破蔣介石的第五次“圍剿”也是有辦法的了?

當然有辦法。澤東見洛甫説話更來了興致,他接着説:以不變應萬變,敵變我也得變,先藏長用短,誘敵深入,然後抓住機會,避短揚長,一舉克之。敵人50萬,我們不過幾萬,與敵人硬頂肯定行不通,我們要採用內外線結合的戰術,先拖着敵人走,等敵人疲了,我們再打,消耗敵人,惑敵人,使敵人暴弱點,發生過失,放鬆警惕,我們再來個大改變,佈下一個陷阱,讓敵人去鑽。

可是,敵人卻步步為營,我們將如何呢?洛甫又問。

那我們就將計就計,暫時放棄一部分土地,攻守進退純屬正常,把包袱扔給敵人,我們繞到他們後面去,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暫時讓給他們的蘇區,我們不僅可以收復,而且還能擴大。

沒錯,我們在五次反“圍剿”的軍事行動中,與這些克敵制勝行之有效的原則是相悖的。王稼祥贊成地説。

澤東又接着説:敵人的兵力強大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自己把自己打敗了。我們要戰勝自己,集中優勢兵力,有效地打擊敵人,或部分地消滅敵人。李德倡導的短促突擊,也能消滅一部分敵人,但這種拼消耗的辦法,對我們是不利的,這就等於我們自己在打自己。

洛甫不住地點頭。其實這幾個月以來,他一直向澤東靠攏。經過雲石山上的多次聊天,他已經相信澤東是正確的。4月在廣昌失敗後,洛甫就曾嚴厲地批評過博古,説傷亡太大,對紅軍來説,這種步步為營的辦法是不明智的。洛甫曾對澤東説:紅軍這樣下去不可能取得勝利。

在長征途中,李德對澤東發起的這種擔架“陰謀”一無所知,但他知道正在同別人談話,而且也知道這種談話對他的事業沒有好處。

按哈里森·索爾茲伯裏説的:澤東、洛甫和王稼祥三人被稱為“核心小組”或者用李德的話來説是“三人核心”不管叫它什麼名稱,這三人正漸漸地奪取着長征的領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