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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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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通知後,我去雍陽城裏開語文教研會。

佟校對教研活動很重視,不僅雍陽縣的,還有九河市的,只要他能聯繫來,就敦促我們去學習,説不僅可以提高業務水準,巧了,還能打探到‮試考‬的風聲。

每次到雍陽,我們都有一塊六錢的出差補助,我很少花到這個錢,中午基本上是在施展那裏蹭吃,偶爾開系統講座時能碰到在普教系統的同學,大家才出去小聚一下。

孟超、周麗蝶、胡致力都是我同系的校友,胡致力比我們幾個高兩屆,也教畢業班。

正在老家教書的孟超是雲生的表弟,他説雲生現在幹得,一個月工資都過千了,加上獎金,能頂他教一年書的收成。孟超跟我透,説今年要再不能調進縣城中學,他就停薪留職找雲生幹去。

“錢啊,先掙夠了錢再説。”孟超一副紅塵看破的樣子:“家有二斗糧,不當孩子王。當個破老師,累不少挨,錢兒沒幾個,淨給你戴高帽兒,什麼靈魂工程師啦,什麼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啦,管他娘個蛋用!糊吧!”我説你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胡致力師兄道:“這曹營有什麼好?雲生當初不回來教書就對啦。”我説那叫人各有志,你既然留在教育口了,就得想法幹好不是?現在國家的政策不也開始向教育傾斜了嗎?

孟超不屑地説:“我當初那是沒有我表哥的決心,怕混不上飯吃啊,怎麼也上了大學了,咱那學校再次,也叫出了農門啊,萬一混不好不就崴泥了?現在要辦個停薪留職,這叫騎馬找馬,比雲生心裏更塌實。”胡致力説:這話貼譜兒。

我説:“還是那句話,人各有志,行行出狀元,不過,你在學校一天,就得給人家認真一天啊,這教育不比別的,不好耽誤人家孩子一生啊,到時候你捱罵去吧。”

“咳,你還真較真,現在誰不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該上課我到場了不就完了嗎?你以為誰都怎麼樣?真把自己當蠟燭可勁燒的有幾個,哪行哪業的勞模不都有限嘛,還不一定都是真的,哼!”一直不怎麼言語的周麗蝶道:“還真叫你説對了,真是不當老師不知道,以前還真以為老師多高尚呢,這一干起來,才知道黑暗啊,不過老師的苦咱也知道了。”大師兄胡致力説:“關鍵是老師們幹不痛快,你在底下拼死拼活,那些領導都忙什麼呢?摟錢兒!就説我們學校吧,這費那費收得人心亂,連早點費都有,學校説為了讓學生更安心學習,都到學校來吃早飯,媽的,學校那帳才亂才黑哪,哪個家長也沒有要發票的覺悟吧?就開個破收據,有時候還是白條,蓋個猴股章,最後那錢都哪去了?除了給老師過年過節發點爛蘋果臭蝦米,都填了王八坑啦!”

“唉,天下烏鴉一般黑。”周麗蝶嘆息。孟超也説他們學校混帳,我説我們那裏本場學生不收學費,他們説那你是進了天堂了,以後摔跟頭甭跟我們哭來啊。

胡致力教導我們説:“你們剛工作,還沒趕上評職稱呢,到時候更熱鬧,虛作假請客送禮甭提,那哭的鬧的,跳的叫的,哪象個學校,每年十月一過,學校就整個成鬼市了。你要講究風格啊,好,你就塌實等吧,臨退休了給你提一級就不錯了,還得説是照顧你,大恩大德啊。”看我們有些愣神,胡致力趕緊説:“哎你們甭不信,要聽我的啊,現在趕緊進修拿本子,容易!就是花錢買一樣。誰也甭不好意思,過來人都知道那些進修的水分有多大,有門路的,先找人在省市級刊物上發幾個論文,也是花錢就給你版面,內容不黃不反政府就成。有了這些,到時候你就先比同等資歷的老師具有明顯優勢了,等急來抱佛腳可就晚三了。”我説:“那個職稱有什麼用?就是個榮譽?”孟超嘴:“麥麥你真傻假傻?長工資啊!”胡致力笑道:“不能這麼説,領導説這是為了肯定老師的勞動價值,是為了促進老師教育品質的提升,是為了鼓勵老師終身不懈地投入學習——哼,等着看吧,用不了幾年,你們就把大學那些知識全忘啦,你腦子裏都是你那門課,你的知識水平也就等於你那個年級裏面的尖子生,教哪個年級,老師的大腦就退化到哪個年級去,不信你問問初中的老教師,他們有幾個能做得了高考卷?一律腦萎縮,在學生面前還得裝成二五八萬。”我笑,我説那是老師自己故步自封的緣故。

聊到學生,我驚訝地發現,除了周麗蝶,其他幾個人都表現出對“壞學生”很有興致,我自己也突然意識到這點:我也有些“喜歡”那些調皮搗蛋的傢伙呢。

“好學生都跟木頭似的,除了上課時候看着他們舒坦,一下課,你看他們那死樣兒,整個一學習機器嘛,將來也是死讀書,出息不出二里路去。”孟超首先發難。

胡致力沉痛地説:“這些孩子呀,將來真能考出去還能糊口飯吃,要是學了半天還上不了大學,靠那死樣兒在社會上真沒法混,還是那些狗食雜碎的學生,你別看他們上學不怎麼樣,對社會那套玩意可不比老師懂得少,將來不好還能出幾個企業家,現在這社會,越氓越好混哩。”孟超推崇道:“還用給他們展望嗎?我以前那些同學就是榜樣,沒上大學的那幾個,順手提一個就比我強,我小學一同學,豬腦子,可人家現在養那豬比我們學校學生還多,早奔了小康啦,我這裏還等着扶貧呢。”

“而且這越是差生啊,他越有心。”胡致力提醒我們説:“畢業以後,你看那往回跑着看老師的,有幾個是老師當年努力栽培過的?中國這學校,教育出來的都是志向遠大、人事不懂的混蛋。”我努力想指出問題的癥結:“那是因為我們的學校教育只注重灌輸應試知識,老師本沒有心情跟學生溝通情,從老師到學生,都是機器。”

“那人家壞孩子畢業後怎麼見了老師都畢恭畢敬的?”周麗蝶笑道:“那是因為老師跟壞學生的心最多,你當時教訓了他,他不管怎麼不服氣,等他出了校門回頭一看,就覺出這老師還真是為他好來着。”胡亂聊了一通,我向胡致力請教管理畢業班的法寶,胡致力笑道:“教過一輪來你就知道了,就抓一箇中心點:升學率。具體到單科,就是拿高分啊!這畢業班就更不能把學生當人看了,不狠抓不出成績啊,井無壓力不出油,人無壓力輕飄飄。這各科老師一起鉚勁,學生都快給分屍了,學校跟家長還不解恨呢,呵呵。”經過幾次小聚閒談,我看出哪個學校都有一攤子亂事。我們幾個同學裏,在第一年只有我在教畢業班,有一個還給分配去教地理了,據説很消沉,都不好意思跟同學聯繫,其實那個同學的成績還是不錯的,只是現在普教系統里老師人滿為患的緣故,實在不能讓人人“對口”除了和施展在一起回憶大學時光,展望燦爛明天外,每次教研回來,我的心情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