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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回蠢頭顱在尋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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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相見無期,相思幾時歇。

羅帳不同歡,紗窗空待月。

過船決不抱琵琶,誰言婦如楊花。

君不見趙娘一諾重丘山,至今貞躁令人誇。

話説陸希雲一到,崔、李即問道:“兄亦知九碗被陷之事麼?”希雲道:“頃聞自紫蕭,弟即往府前偵察,原來是裴薊州為着友梅之故,恨及九碗,故提出寥老口供,面見撫台,即着太尊發問。第恐中禍已深,卒難排解,二君何以策之?”301子文攘臂而起道:“既在同盟。便宜赴湯蹈火,以急其難,若逡巡畏縮,首鼠兩端,非丈夫也。”若虛道:“弟聞中丞公與白下王梅川是同年同門,今梅川亦在魏家門下,與老裴至厚,意煩希雲到彼一往,倘求得王太常一書,則事當冰解。”希雲即起身作別道:“小弟今晚便行,只是在城事體,兩兄須要主意。”若須道:“兄自做兄的事,弟輩自做弟輩的事。”希雲既去,子文道:“弟亦別兄返舍,即遣小价報知合社朋友,兄於今晚亦須寫好公呈二紙,明辰時,俱在府前相會,一齊進去求懇府尊。”若虛道:“既如此,弟當約了舍侄輩。明晨準在府前候兄。”原來錢九畹時望甚偉,兼以李、崔首倡,不論府學縣學,相知不相知,到了次早,在城秀才,無不畢集,約有二百餘人,乃進見陳太尊。太尊推託上台批發,本府不充專主。眾人又一齊去求稟狄撫台。撫台看了公呈,不肯批准,子文身向前道:“生員錢蘭,力學好古,士行無玷,今乃以莫須有之事,而羅織以不可測之罪,致使眾論噓噓,莫不切齒不平,伏乞祖台為朝廷惜士,超豁無辜,恩均覆載。”撫台道:“錢生既系冤誣,後自當寬有,爾諸生何須羣籲?”子文道:“昔孟軻有云:‘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徒。’況今無罪而陷士?某等實切寒心,豈能袖手旁觀、不發一言,以彰公道?”狄撫台見眾論曉曉不已,厲聲道:“錢蘭既到官,其曲直自在官矣,諸生何必強辨,以取抗法之罪?獨不見顏佩韋之事乎?”若虛道:“前時蓼州被逮,猶奉聖旨,況擊苑官旗,故佩韋不免於難耳。若今之事,唯在祖台犀照,便徹覆盆,況生員等既為公舉,雖碎首殞身,有所不畏,又安知以佩韋為鑑乎?”撫台見眾論不屈,只得準了公呈。子文等遂叩謝而出,復向眾朋友一一致謝畢,自與若虛到司獄,問錢生,不消細話。

再説鄭心如探知錢生入獄,十分中意,乃以探信為由,直至獄中,對着錢生道:“賢弟無辜被陷,惜我綿力,不能代控奇冤,然觀裴孝廉之意,不止為那友梅,因聞賢弟家道殷實,故有此舉。目今若得三百金送他,在我身上,足保無事。”錢生嘆道:“身陷獄中,家母處尚無消息,又何從措辦此銀?”心如知事不諧,即往趙家説友梅道:“錢老夫人以誘惑恨卿,裴公子復以裝病見罪,裴之勢焯,卿所知也。若能與我三十金,則我以二十兩,密賂裴之門客谷期生,方免不測之禍。其十金,則以委囑錢之僮僕,庶無驅逐之憂。不爾,則禍不旋踵而至矣。”友梅知其設心驅騙,乃謝道:“承君雅念,為妾深謀,第妾自錢郎被獄,方寸已失,唯冀彼之速,又何暇慮及於斯?”心如乃艴然而出,於中路遇着賣花婦梅三姐,鄭向所狎也,因詢其何往,梅三姐道:“偶進胥門耳。”心如道:“胥門內錢秀才,被女趙友梅局騙不遂,暗唆裴公子訟于都堂,都堂即着本府拘審,今監在司獄司,已一月餘矣。汝經來其家,曾知之否?”梅三姐大駭道:“十一相公自在虎丘讀書,哪有此話?”心如道:“千真萬真,我豈戲言?”梅三姐一聞此信,進得胥門,如飛的走入錢宅,報與老夫人知道。

原來錢生在獄中三十九,那錢貞每雖到獄中訊候,卻瞞着老夫人,家中大小雖或相聞,俱被老錢致囑,兼以未知的確,亦不敢輕易亂傳。不料那梅三姐卻把鄭心如所説,備細説出,嚇得老夫人冷汗淋身,半不能開口,急忙喚進錢貞詰問。錢貞不能隱匿,只得支吾説:“初去時,俱是鄭心如誘引,以後惹禍之由,老奴尚未知其詳。”老夫人便把錢貞痛罵了一場,卻又放聲大哭,秋煙姐在旁在也不住淚如雨點。梅三姐與繡琴諸婢,俱來勸。老夫人收淚,向梅三姐殷勤致謝。又喚過錢貞道:“先老爺在,待汝不薄,及臨沒之時又再三囑託‘撫我佳兒’。今乃通同誘引,釀此奇禍,倘幼主少有差失,雖碎割汝,不足以償我之恨!”錢貞亦低頭含位,夫人又道:“別樣官事亦不足為慮,豈不聞炎炎之勢,雖楊左諸君,猶陷於羅網,而況於孤兒寡婦乎?吾且問你經今月餘,只管彌縫不,將幼主沉於獄底,作何了局?”錢貞道:“皆頃崔、李二相公出冤揭,動公呈。若要知端的,除非請來一問。”老夫人即着人去請崔、李,又以禍起於趙友梅,便着錢貞喚集僮僕一十餘人,直到趙家廝鬧。那些家僮巴不得有事,奉了主母之命,少不得鬨然蜂擁而去,不題。

卻説崔李請到,坐在前廳,老夫人於屏後致謝扶救之力,並問事體若何。崔李便將前後事情,備説一番。因賀道:“恭喜佳郎公出獄,只等撫台病痊,即無事。但細查禍之所起,皆出於鄭心如,俟力畹事平,晚侄輩還要約齊同社,鳴鼓而攻之。”老夫人道:“此皆不肖子自貽伊戚,兼老身失教之故,於心如何尤?”遂具酒飯款待。二子略飲數杯,即辭謝而去。

原來錢生得狴犴,因請客賈文華。前在趙家陪飲之後,生贈以數金,賈甚德之,其後賈與裴玄,一面即契,留在寓中。一閒話,偶及友梅之事,賈文華為生辨剖甚悉,且言疏財好友,做人温裕謙恭,亦茲不曾拜從蓼洲門下。玄聞之,頓悔輕信心如。又值崔子文私賂門客谷期生,期生乘間屢白其冤,於是玄有寬釋之念矣。天何希雲求得王梅川書至-書中剖悉諄諄,詞音懇切,玄乃致書扶台,令其有放。不料生之厄運未滿,狄撫台忽然患病匝旬,及至發牌仰府時,又多了十餘

錢生既釋,崔李陸三子俟立於道左,相見之際,悲喜集,屈指在獄期,恰野四十九。忽想起梅山之言,喟然而嘆道:“梅山老人,信神人也。”三子亦各嗟異而別。

須臾抵家,老夫人預置一杖,俟生歸,當撻之數十,及見生容顏憔悴,手軟不能杖下,唯跪而責之道:“爾母德涼,雖不能比數於三遷、畫荻之訓,然亦費了多少辛勤,冀汝成立,乃不能守身如三,而幾啖虎口。雖爾之自作自受,其何以衍宗桃而垂白之母乎?”夫人説至此,不覺涕淚下,錢生亦嗚咽不能對。既而夫人又謂生道:“汝之被禍,皆因含沙所謝,今雖幸見,恐斯人尚不肯忘情於汝。金陵範-然,汝父同年也,其夫人蘇氏,與我恩若嫡親姐妹。前曾有書來,備説謫官在家。我今晚寫下回書,汝明即往南京,一則有年伯,一則在彼攻書,明年鄉試,若不得一第,休來見我!”生唯唯受命。

至夜歸房,秋煙潛來話別,泣謂生道:“自承愛幸,便已身懷六甲,今官人遠行,歸其未卜,倘後來生下,或男或女,夫人疑妾外私,而不肯相信,奈何?”錢生乃取羅帕,題詩一絕,留與秋煙為證。詩曰:瑞葉熊羆夢已通,海棠曾記試風。

知別後相思處,只在秋林煙影中。

是夜即留秋煙同寢。

至曉,遣人密約友梅,與舟中一會,不料友梅遷去已久。錢生得報,愴然不樂,只得往請同社作謝,然後起程。恰值崔、李、陸三人俱至,言起金陵之往,皆扼腕不怡。將行,老夫人又握手叮嚀道:“竹林之下,願汝相親;綺陌之塵,慎勿再踐。還有一件,那王太常,雖系年家,他近在寺人蔭下,更宜絕跡。”時桂子、紅葉諸婢俱隨着老夫人送出,獨有秋煙泫然泣,唯恐夫人審問,先掩袂而歸。崔、李、陸買舟送過無錫,然後作別。正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輪送客情。

且把錢生按下不題,再表趙友梅。自從錢生繫獄,情思恍惚,寢食俱忘,每每問卜求籤,更以釵珥施千佛寺,祈生免禍。那一忽值錢老夫人差人喧鬧了一場,趙月兒不勝氣苦,又恐裴公子要來尋事,自想安身不牢,即忙僱了船,一直遷到杭州。租一所園房居住,在明聖湖邊,嶽王墳之左,正當山水勝處,餘曾有《西湖十詠》,附錄為證。詩曰:路入西泠照曙霞,氤氲香霧覆晴沙。

孤山月落鍾初歇,古埠煙柳半遮。

芳草迓遊子騎,好風將送泛湖槎。

綠窗猶擁鴛衾卧,簾外聲聲喚賣花。

右《蘇堤曉》嫋嫋隨風萬縷輕,搖空似暗藏鶯。

只緣夢綠嬌翻舌,豈為啼紅巧叢。

畫舫能傾遊客耳,香聞解動美人情。

最愁暮花如雪,老卻歌喉懶不鳴。

右《柳聞鶯》涼飈蒲院麥秋天,歷亂荷開照水妍。

治袖翻紅吳苑女,舞衣剪翠蕊珠仙。

花心瀉清銷暑,葉底披襟小泊船。

一陣豔香心已醉,夕陽幾處送繁弦。

右《麴院荷風》曲港花陰間柳陰,漣澗拍岸水深深。

有時戲藻金梭擲,忽地吹波玉尺沉。

貪餌恐為漁父釣,穿-應避鷺鷀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