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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皆因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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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鄉下的冬天裏,雞叫三遍的時候,天還黑着,天矇矇亮的時候周文涓坐着餘罪的那輛警車匆匆趕回來了,她輕手輕腳進了派堊出所的大院,卻發現所長辦的燈還亮着,慢慢地趨近時,她看到了一幕讓她很訝異的景像。

餘罪,不,餘所長,在嘔心瀝血地還在忘我的工作着,桌上鋪着鄉鎮區劃圖,他像魔症一樣趴在地圖上,看着發呆。絲毫沒有發現來人。

專注,總是讓一個人看上去令人尊重,周文涓在回憶着記憶裏的餘罪,是個頑劣不堪的樣子、是個桀驁不馴的樣子、是個潑皮無賴的樣子,不過那個樣子離現在的他已經很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警營已經把他變得這麼嚴肅,這麼專注,就像自己身邊很多曾經頑劣的同學一樣,都在不知不覺地變化着。

“咦?文涓,什麼時候回來了?”披着衣服的馬秋林從東屋出來了,驚訝地道,周文涓笑了笑道了句剛進去。馬秋林客氣地把她往所長辦請,再説馬老怎麼也起這麼早,馬秋林一捋頭髮,有點不好意思,犯職業病了,心裏一打結,一準睡不着覺。

進門餘罪給兩人倒了杯熱水,剛坐下的馬秋林就問着:“有什麼發現?”

“對比您給的積案案情,這個作案模式太吻合了…朔州這十一例,都是發生了偏僻、通不便、甚至連報警都不便的山區;呂梁吳堡鄉這四例,幾乎就發生在省界上…沁源就更不用説了,年年丟,那兒典型的山大溝深,中條腹地;…天鎮、陽高、應縣、渾源,都有過類似案例,全部是發生警力薄弱,通不便山區地帶,這其中,會不會有某種聯繫呢?”餘罪狐疑地道。

“你找到了多少相似點?”馬秋林在問着併案的可能。

“全部相似,不過也可以説,全部不相似。因為您給的案子,多數連現場勘察也沒有,僅有部分失主的口供,我查了下,最早發案記錄在四年多以前,最先發生的地方在偏關縣。我就奇怪了,這麼多年,不能沒有一個團伙式的作案被牽出來吧?”餘罪愕然地問,實在不能不對警堊察的工作能力持懷疑態度了。

“那恰恰説明了,地方上僅僅抓到些邊角,有組織、有預謀的團伙,到現在還沒有浮出水面。”馬秋林道着,這些大同小異的偷牛案件中,真正巧妙的作案手法,都被頻發的案件淹沒了,笑了笑他又反問着:“再説,你手下鄉警什麼素質?難道你還不清楚?這種警務素質,也僅限於碰巧抓住一個,要抓團伙式的,可能幾乎沒有。”一句問得餘罪無語了,他尷尬地笑了笑,就他手下這拔,不偷老鄉的牛就已經很不錯了。再要問時,馬秋林已經替他回答了:“也不是沒有查過,據我所知,兩年前省廳的全省警務工作會議就提到過這個系列偷牛案,但難的是…你無法用警呀,大多數就像咱們現在一樣,線索沒有、目擊沒有、痕跡沒有…甚至於等到了縣一級、市一級接警,已經是被盜好多天之後了…活物這東西不像物品,它不可能被存住呀,僅五原市就有六十多個屠宰場、十幾家大型冷庫、每年消耗的類那是個天文數字,要擴及到全省,你想想,人口基數萬分之三的警力,怎麼查這種案子?”馬秋林道。

話裏已經暗示出了他的判斷,沒錯,這是一個很直觀,也非常簡單的判斷,只要被偷走,牛變成牛、變成餐桌上美味,恐怕就抓到賊,連取證的可能也沒有了。

説話間,餘罪又回覆了那種百無聊賴的神情,閉着眼睛,手裏一晃一晃在玩着硬幣,很練,眼睛就長在手指上一樣,硬幣以一種均勻的速度在指縫來回翻滾。馬秋林知道,這是一種思考的下意識動作,他沒有打擾,回頭看了看周文涓,看天將曉,他直説出去散散步,起身了。

周文涓靜靜地坐着,沒有準備打擾餘罪,她以一種很欽佩,很崇拜的眼神看着餘罪,她在想,無意中的穿上了這身警堊服,實現了自己的夙願,這麼大的事,她還沒有機會向推薦她的人説句謝謝呢。看着餘罪此時這麼為難,她又在想,曾經夢寐以求的理想在實現之後,似乎也並非是什麼幸事,最起碼像這種在謎團裏的煎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叮噹一聲,硬幣失控了,餘罪睜開眼了,像抓到了什麼靈,驀地起身了,他神經質地翻着地圖,從td裏尋着文件,找着什麼記錄,飛快地在紙上寫着什麼,周文涓好奇地湊上來,看到了餘罪寫的是一行一行數字,看了半天才明白,是期。寫完了期,又聯着網在查着案發地的地形、地貌、天氣,一一記錄,半晌抬起頭時,看到周文涓嚇了他一跳,緊張地問着:“咦?你怎麼在這兒?”

“我一個小時前就進來了。”周文涓笑着道。餘罪此時能懵然省悟,一拍腦袋道着:“哎喲,忙糊塗了,坐,我給你倒水。”

“你又糊塗了,你剛給我倒過,還沒喝完呢。”周文涓又道。

餘罪糗得不知所以了,尷尬地笑了笑,坐下來,很興奮地問着:“別告訴我結果,讓我猜猜。”

“好啊,我可是動用了隊裏的法醫檢測設備,又問了兩位專家才得到的結果。”周文涓笑着道。

“牛是被誘拐走的。”餘罪笑着,緩緩地道。

周文涓笑了笑,點點頭,這是一個簡而又簡的答案,但的表情裏,似乎還有什麼。

“應該有飼草,錯不了,山風雖然大,可如果用塊石頭壓住,或者綁好,問題就不大了。”餘罪道。

“對,是苜蓿葉子殘留。”周文涓又點點頭,答對了。

用那玩意勾引一冬沒見到青草的牛,比拉個美女拐走氓還要管用。這可能成為本案最關鍵的突破點,餘罪和馬秋林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都想到這種可能了。只有這種辦法才能無聲無息地把牛偷走,或者説不是“偷”而是讓牛走到指定的位置。

“既然沒有目擊,那他們肯定是改進了盜竊手法,畢竟在這個窮地方,遍地有狗,如果動靜稍大了,半夜他跑不了,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在村外做手腳…”餘罪思忖着,點點腦袋,看着周文涓道着:“幾處唾殘留,那應該還有其他東西,牧草的用量不能太大,否則不方便運輸和投料,而牛的食量卻很大…所以,應該有滿足以下條件的東西:一是牛喜歡食;二是不能被山風吹走;三是用量很小,過之後,痕跡自然消除;四應該氣味很濃,能誘到牛…五嘛,固體、粉末狀、體都不合適,膏樣的最好,抹在石頭上,讓他順着,找到牧草,然後不知不覺順着路線走…於是就這樣在大白天,完成了一樁無人目擊的盜竊,就這樣,錯不了。”餘罪一拍桌子,想通了此節,一瞬間,周文涓的笑容凝結了,那就是答案,她愕然的表情裏帶着幾分驚喜和不解,餘罪替她説了:“很簡單嘛,一邊吃一邊拉,就是牲口乾的活,在那地方停留那麼久,肯定是找到好吃的了…其實所有的懸案有朝一真相大白的時候,你都會發現,它是簡單而又簡單,怎麼?你是不是對我的分析很震驚?”餘罪掩飾不住地幾分得意,周文涓靦腆地笑了笑,不過嘴裏卻説着:“其實我是很震驚,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什麼樣?”餘罪奇怪地問。

“很敬業的樣子唄。”周文涓不好意思地笑笑。

餘罪一下子老臉有點羞紅,想起以前狗倒灶的警校歲月,他想了想,有點無奈地説着:“還記得咱們老校長在畢業典禮上説的嗎,穿上警堊服,就意味着一種責任…以前我真不理解這詞啊,甚至來這兒的時候啊,我就想着破罐破摔,摔得聲響大點,可你昨天也見着了,丟牛户那境況都快出人命來了,都窮成這樣了還遭賊,真叫沒他媽點天理了…老鄉們都眼巴巴地看着,別説還是警堊察,就不是警堊察,能幫一把也不能閒着呀。”

“你別高興得太早了,正像你判斷的,過之後,痕跡自然消除,我們只能確定是膏體,但提到的唾殘留樣本很少,不足以分析出裏面究竟有什麼含量。”周文涓提醒着。

“含量不重要,手法是關鍵。”餘罪説着,看着天放亮了,起身了,周文涓笑了笑,對於這個答案沒有發表意見,接下來她又發現餘罪的與眾不同之處了,準確地説是餘所長的官威出來了,伸着脖子吼着東廂房睡覺的:“狗少、蒜頭、呆頭…起牀幹活…再不起來老子掀被子潑涼水了啊。”連吼幾嗓子,把那幹懶散的鄉警,終於吼得早起了,餘罪回頭時,發現周文涓掩着嘴在笑了,他也賤賤地笑了…

千萬別指望鄉警的警務素質啊,等餘罪把馬秋林和周文涓送走回來,一干歪瓜裂棗還沒有收拾利索,李呆正使着吃的勁蹬啓動杆,冬天太冷,他那輛破嘉陵摩托,不蹬上個三五十下,就發動不着。張關平充當着臨時大師傅的角,還是煮方便麪,那味道就鄉警也有點反胃。李拴羊不吃了,想回家,不過見所長在,又不敢回去,至於狗少兄弟,剛提着褲子、着眼睛從廁所出來,邊走邊得瑟説着,我睡着時候,我夢見牛自己回來咧,我推理呀,肯定是公牛勾搭了倆母牛,出去搞39去了。

吧唧捱了一巴掌,李逸風一驚省,所長正瞪着他,他嘿嘿一笑,餘罪指着叫囂着:“真把自己當牲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