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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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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説不出話來,只能傻瞪着她,看着她噙着笑,退回她自己的位子上,將手收了回去,重新抱在前,靠着椅背看着他。

“抱歉,我只是希望能儘量降低傷害,但不管為了什麼理由,我都不該違反你的意願,替你做決定。你想知道真相,我會陪你一起找到真相。”她深口氣,凝視着他,道:“從現在開始,我會告訴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會違反你的意願,或隱瞞任何相關訊息,我不會替你做決定,但你想起任何事,都要立刻告訴我,同意嗎?”他抿着,垂下了視線,沒有回答。

娜娜喉頭緊縮着,心口提到了半空。

他雙手仍緊緊握在身前,頸上的脈動在她眼前,一下一下的跳着。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然後他鬆開了咬緊的牙關,張嘴吐出一句話。

“獵人的機器眼上有一個符號,莫比烏斯帶。”

“我知道莫比烏斯帶。”她看着他,説:“剪一段紙條,扭轉之後再黏起來,會形成一個8字形,代表無限循環,因為如果順着紙條走,無論從哪裏開始都不會結束,對嗎?”他點頭。

“我待的那個甬道里也有,那是我父親最喜歡的符號。”高毅沒有看她,只垂眼看着自己握的雙手,繼續道。

“那面牆,我在房裏寫的那面牆上的程序,是我父親的研究,我曾經幫他一起做過那項研究,那是利用結合碳原子,做出比石墨烯抗拉強度更高的純碳材料,碳炔。碳炔是現今世界上最堅硬,也最危險的東西。碳炔鏈之前就曾被成功在室温下結合,但這東西非常不穩定,許多化學家經由計算,發現當兩串碳炔碰在一起,會產生爆炸反應,我父親試圖解決這個問題,我以為他沒有成功,我不記得他有成功,但…”他嚥着口水,鼻翼歙張,啞聲道:“那面牆上的計算,顯示他成功了。獵人的機器眼,是用碳炔做的。”身旁的女人沉默着,然後下一秒,他覺到她的手又撫上了臉,將他的臉轉了過去。

她的動作很輕,並不強硬,但他仍不由自主的轉頭,無法控制的抬眼,朝她看去。

那女人瞧着他,説:“莫比烏斯帶雖然少見,但知道的人也不少,我就知道,那有非常多可能,不表示你父親和這一切有關。”她的説法,讓他喉頭緊縮。

“你並不知道。”他説。

“你也是。”她撫着他的臉,“不管是不是,我們都會找出來。”他眼眶微熱,只能凝望着她,覺她的手温暖了他的臉龐,教心口緊縮,讓他情不自的,緩緩啞聲再開口。

“那面牆,我本來只是想把地道里的程序抄寫出來確認它是什麼,但我沒有辦法專心,我會一直看到…其他的事情,只有…想着你,我才能保持清醒…”一顆心,在這瞬間熱到發燙。

娜娜看見他抬起大手,覆住了她在他臉上的手,聽見他啞聲説。

“你讓我保持清醒。”一瞬間,有種想哭的衝動,她強忍住那莫名其妙的淚水,情不自的傾身再次親吻他,又吻他,當她回神,他已伸出雙手,拉起分隔兩人的椅把,將她緊擁在懷中,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安全帶是何時解開的。

“你需要好好睡一覺。”她坐在他大腿上,撫着他憔悴的臉説:“後面的房間有張牀。”

“我不想睡覺。”他啞聲説:“你讓我抱着就好。”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保持清醒,你若做了惡夢,我會把你叫醒。”

“我知道。”他説着,卻仍沒有起身的打算,只是繼續坐着,伸手將她發上殘餘的草屑一拿下來,用手指梳着她的發。

“你是怎麼趕來的?!”他顧左右而言他的問:“莫磊把你停在門外那輛車的車胎放了氣。”她心口緊縮着,沒有強迫他,只用手指勾着他束緊他脖子的領帶,將它拉松,説:“你把眼睛閉上我就告訴你。”他凝望着她,半晌,然後閉上了眼。

她把腦袋擱在他肩頭上,小手繼續覆在他心口上,偷偷解開他背心和襯衫最上方的兩顆鈕釦,好氣又好笑的説:“我是專業的保鏢,必須設想各種應變情況,所以藏了一輛重型機車在下面那條路,以防萬一有人綁架你,我只是沒想到那個萬一會是你自己。”

“我很抱歉。”他啞聲説,覺到她完全拉開了他的衣襟,小手鑽了進來,撫着他的心口,另一隻手覆在他環在她上的手背上,輕輕摩挲着。

“你最好是。”她閉上眼,摸着他的心跳,喟嘆口氣,道:“因為我打算在收到那堆超速罰單後,和你申報公帳…”高毅喉微緊,張開眼,只看見她不自覺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她閉着眼,眼眶下有着淡淡的陰影,他知道她也幾天沒有睡好,一股無以名狀的情緒在臆中堆積,他情不自的在她發上印下一吻。

娜娜再次喟嘆了口氣,完全放鬆了下來。

這三天,她幾乎也沒睡,只想着該如何把事情修正過來,如今事情一搞定,疲倦迅速捲土重來。

她咕噥着,“到德國還要十幾個小時…你應該…睡一下…”

“好。”他答應着,只為了讓她放心,然後下一秒,覺到她已經睡着。

他小心翼翼的懷抱着她,覺像是抱着小小的暖爐。

天知道,幾分鐘前,他還以為自己搞砸了。

過去那些子,他從來不敢妄想,她在發現真相之後,還能夠接受他,還願意和他在一起,他從沒想過她會有這種反應。

他幾乎懷疑自己仍在做夢,可她是如此温暖,就在他懷中,撫着他的心,握着他的手,安心睡。

她表現得彷彿…彷彿他的父親可能曾是遊戲的相關人員,他或許殺了他父親的朋友,都不重要,而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一顆心,緊緊糾縮着,大力跳動。

然後,一個男人來到眼前,遞了一條毯子給他。

是莫磊。

他知道他剛剛説的話,他和阿南全聽見了,但這兩個男人沒有過來將她拉開,沒有急着把他拿手銬銬起來,沒有指控他刻意的隱瞞,現在還拿毯子給他,讓她睡在他懷中。

看着眼前這俊美無儔、金髮藍眼,帥到天怒人怨的傢伙,他忍不住啞聲開口。

“你們沒有任何常識嗎?”

“你有嗎?”莫磊好笑的看着他,反問。

他不解擰眉,那男人只噙着笑説。

“如果你真的想傷害她,就不會一再把她推開,還試圖丟下她,那些事你不説,沒人會知道,你要是有任何常識,就不會傻到説出來。”他無言以對,只有窘迫上了眼。

“我們不是靠常識做事的,我們講的是證據,眼前看來,”莫磊看着那個本拿懷中女人一點辦法也沒有的男人,朝她伸進他襯衫裏的小手點了一下,調侃着:“顯然你才是比較需要保護的那個。”他應該要覺得尷尬,但他做不到,他該死的喜歡她這樣摸着他的心。

莫磊再次把毯子遞向他,“拿去吧,我看她一時半刻是不會醒了。”這一次,高毅伸出了手,將毯子接了過來。

“謝謝。”他説。

“不客氣。”莫磊笑了笑,走了。

他將毯子攤開來,把毯子蓋在她和自己身上,她在睡夢中又嘆口氣,小臉在他頸窩蹭了兩下,直到他再次握住她的手,她才安靜了下來。

身後傳來莫磊和尼克聊天和活動的聲音,他只注意到她温暖的存在。

他的心跳依然很快,但她的手覆着它,撫着它,讓那狂奔的心,放慢了速度。也許他應該抱着她到後面的房間去睡覺,但他喜歡覺她這樣蜷縮在他身上,好像她真心真意的信任他,好像她相信他會保護她。

他收緊雙臂,閉上眼,將她的氣息,納入心肺,充滿自己,排除所有其他雜亂的思緒。

他自己只想着她,覺她。

她要他睡覺,但他不認為自己真的能夠睡着,可當她就這樣在他懷中,他覺自己像是抱着一個小小的奇蹟,發着光,散着熱,只屬於他的美好。

窗外藍天無垠,長空萬里,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好遠好遠,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她和他存在。

他還沒有意識到,就已貼靠着她的額,安然合上了幾個夜都未曾閉上的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