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卻道流年暗偷換三十四回: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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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秋卓怎麼個絕妙法,白瀟沒有説,她只是在心裏猜測着,方秋卓的這個局,只怕從初見她起便已布好。
帶她離開中國,安排她與宣若相遇,設計她與宣若同住…這是方秋卓的第一條退路,這條退路給他提供避難場所的同時,還順便讓他能夠好好算計白瀟一把,或者暴力取得白瀟的秘密,或者就如此刻,在合作中達到目的。
同時算計上追殺者和白瀟,方秋卓已是一箭雙鵰,再故布陣,以己身引誘敵人出擊,卻偏偏藏到了敵人的眼皮子底下,轉明為暗,化被動為主動。這其中,還有沒有第三方勢力
足?或者,方秋卓又設了怎樣一個陷阱去給他説的那個沈九跳?
而實際上,方秋卓的算計究竟有多深遠,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只是白瀟心中,早對他的擅於謀算的形象有了定論,才會下意識地將他往無限陰險狡詐裏去考量。
然後白瀟話鋒卻一轉,狀似不經意地問:“那個女殺手,你最後把她怎麼樣了?”
“你沒看到嗎?”方秋卓挑了挑眉。
白瀟坐到他對面的單人沙發上,一邊回憶着當時的場景,緩緩道:“你的速度太快了,我看不清。”對於才剛發生的那場短兵相接,白瀟還是存着不少疑問的。而更大的,戰鬥之外的疑問,則被她藏在心底,謹慎地收壓着,隨時準備跳出來捕捉答案。
方秋卓卻沒正形地躺着。彷彿適才的驚險不過是一場幻夢,他慢悠悠地回答:“殺了。”白瀟眼皮子一跳,眼睛睜大了:“殺…了?”她只覺嘴角有些搐。剛恢復不少體力的身體又開始出現心臟供血不足地狀況。
“便是殺了,又怎樣?”方秋卓淡淡地瞥了白瀟一眼,語調悠然。輕描淡寫,彷彿是在説,我今天拍死了一隻蚊子呢。
白瀟長嘆一聲,神平靜下來,然後默然。
狠辣決斷,白瀟並非沒有。自小以來,作為男孩子,白夜就沒少打架。他打架也從來不是個會退讓的。然而打架不含糊,與殺人不含糊畢竟有着太大的區別。
不論是二十歲以前地白夜。還是二十歲以後的白瀟,他們的本質上,都深受着正統現代文明教育地影響,甚至在他們的心深處,都以傳統道德和現代法律為圭臬…和平年代,對一個普通人而言。殺人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可是在有些人眼裏,人命確實是如草芥的。比如方秋卓,也比如…沈錯?
白瀟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為方秋卓而沉默,還是為沈錯而沉默。更或者…她
本就是為自己手上的血腥而沉默?
方秋卓説。他已殺掉那個女殺手,那麼那個男殺手呢?白瀟的連續幾擊。對他而言,就不致命嗎?焉知他此刻是死是活?
只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不説事後會不會後悔,急了的話,白瀟怎麼就不殺人了?
而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厭棄別人地血腥?
“我很累了,我想休息。”白瀟眉目間都是倦,她淡淡地掃過方秋卓一眼,起身朝這個兩居室的左邊卧室走去“這兩個房間都有牀吧。”
“很遺憾,只有右邊主卧室有。”方秋卓側過頭望向白瀟,笑得極是氣“説不得,我們要同牀共枕啦!”
“我睡牀,你睡沙發。”白瀟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去,然後砰地將門關上。
找到與卧室相連地小浴室,她衣服也不,就直接走到花灑底下,開了冷水,兜頭兜腦地頂着水簾淋。
從奇蹟般死而復生的那夜開始,到荒謬殘酷的變身噩夢降臨,再到混亂卻也朝氣蓬的校園生活相伴,再到幻夢般的《白曇花》拍攝歷程滾過,然後是如今朝不保夕的鐵血危崖…一路而來地人和事,都在白瀟眼前歷歷回放,鮮明真實,又彷彿被時間蒙上了一層輕紗,忽遠忽近,惆悵莫名。
是校園小道上少女向着舊時相識的那一眼痴痴凝望?還是紅城堡裏那個妖
般女子的張狂與晦暗?或者是擁擠人
之中那小小少年的青
執着?再或者是舞台聚光燈下那萬眾矚目的凌絕一笑?
也許是小兔子纖薄耳朵上細小的絨;也許是深山晨霧中山溪地清歌;也許是黃山雲海下變幻莫測地三問與一嘆;也許是大漠星夜
沙陷地時那人模糊的一個眼神…也許,也許不過是那童年紅房子新新舊舊地老漆…在白瀟的心裏纏綿,纏綿,抵死纏綿…
秋夜冷,冷水更是刺骨,可是白瀟的心臟跳動着,帶動滿身骨血沸騰滾燙。
人生如此荒唐,也如此美好;如此蒼涼,也如此鮮翠;如此晦澀,也如此執着;如此悠悠,又如此茫。
這不是她預想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世界,可時光一往無前,從來不會逆,她沒有後悔的餘地。
奮起反擊,雖然艱難,可戰勝強大的敵人,自己掌控人生,也會是很有成就的吧。不論這個敵人,是別人,還是自己。
白瀟忽然笑了,一笑如冰河乍解,如山映湖,如雲破天開!
她關掉水,隨手拿起架子上的大浴巾將身體擦乾了,又從櫃子裏找到一件浴袍換上,然後將濕衣服洗了晾着,這才坐到牀上,提起了牀頭電話的聽筒。
打給誰呢?白瀟猶豫了一下。
她只是忽然有了打電話的衝動,可忽然之間,又不知該撥給誰了。
恍恍惚惚地,手指忽似有了靈,未經大腦指令,便撥出了一串白瀟既
悉又陌生的號碼。説
悉,是因為白瀟對這號碼不用思考便能完整撥出,説陌生,卻是白瀟撥完電話後,竟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這號碼究竟是誰的。
“這是誰的電話?”白瀟坐在牀頭,側着腦袋,仍然努力想着。
“喂…哪位?”短暫的等待音過後,那邊卻已傳出一個男子略低的平穩聲音。